心世界

介入心内科医生的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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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选择了远方 - 2. 该去向何处

(2018-12-08 11:58:37) 下一个

第二回 该去向何处

 

凌晨四点,天枢肌体的疲倦和酸痛被闹钟激活,但几秒钟后便被他的意志压住。车过桥时,他才想起,忘记带水了。进到医院,天枢便开始看病人,写病程记录。八点,上级和D队的实习医开了个短会。上级是个口才非常好的住院医,自信,果断,名字叫布莱特,他是内科两个住院总之一。他只强调两点:首先,把事情做好。其次,有问题,问他。

 

早会是第一次正式晨报,由晚班实习医杰马尔汇报病例,他的上级文森特则负责分析,引导,及教学。对天枢来说,杰马尔表现太好了,汇报不急不慢,有条有理。但没想到的是,几名主治医不停发问,把杰马尔和文森特问得有点招架不住。末了,内科大主任斯普劳斯医生站起来说:"作为今年的第一次晨报,你们不容易。但是,你们仍有巨大的提升空间。尤其是上级住院医,要对晨报的准备更充分,要对实习医进行指导,象我昨天说的那样,要理解Doctor的涵义。而内科教学主任也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争取把我们的晨报提高到一个新的档次。"天枢朝其他住院医偷偷看去,感觉整个会场似乎都凝固了。

 

晨报一结束,D队查房便开始了。仍然,楚天枢要花大量的时间来汇报每个病例,整个队的进程很缓慢。吃中饭前,主治把布莱特叫到一旁,交代了几句。

 

下午,D队从急诊收新病人。第一个,艾玛收,第二个,天枢收。天枢到了急诊,里面如同作战一样,混乱无序。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病人,刚要问诊,布莱特来了。他问:"怎么样?什么诊断?怎么处理?"

 

天枢说:"对不起,我刚找到病人。"

布莱特说:"什么?以后要快一点。"然后,他噼里啪啦开始问诊,查体。结束后领着天枢抢到一台电脑,让天枢去拿几张医嘱单。自己一边写病历,一边教天枢下每一个医嘱。大概一个小时后,一切都处理完了。布莱特对天枢说:"把完整大病历写好,然后做语音录音。对了,你昨天的出院小结录音做得很差,抽空重做。"天枢听了,很难受,觉得自己太差劲了,但点了点头说:"好,我重做。"

 

完成收新病人的大病历后,整个下午就结束了。他带的值班呼机响得也越来越频繁了。大多数,他都不知道怎么处置,问米亚,米亚也摇头,于是不停问布莱特。布莱特一开始还耐心帮助,后来越来越烦。天枢看了,决定下一个一定自己解决。

 

六点左右,一个护士呼他:"我的病人没有鼻饲医嘱,你能帮我下个医嘱吗?"

天枢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既然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决定去弄清楚。他对护士说:"我过来看看病人再跟你讲。"

 

找到那个病人和护士,楚天枢弄清楚了,那个病人因为中风,吞咽功能受损,有误吸风险,所以只能下了个鼻饲管。护士想弄清楚该怎么喂这个病人。

 

天枢实在不知道,他耍了个滑头,问护士:"你平时怎么喂?"

护士说:"每个病人都不一样。楚医生,你要不要问一下你的上级?"

天枢说:"不用,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然后,转身坐到一台电脑前,开始查谷歌。找到一个方子,照猫画虎,写了一个医嘱。

 

在他交给护士前,他犹豫了,这个东西是对的吗,会对病人造成伤害吗?怎么办?

 

正在为难时,大卫从旁边走过。大卫也看出了天枢的焦灼,问他:"遇到难题了?需要帮助吗?"

 

天枢说:"我不知道该怎么下鼻饲医嘱。"

 

大卫问:"病人有糖尿病吗?肾功能正常吗?"

 

天枢说:"没有。正常。"

 

大卫说:"Jevity 1.2 以每小时20毫升开始喂,每两个小时查胃残留量,如果少于100毫升,进食速度增加10毫升,直至目标每小时80毫升。"

 

天枢赶紧刷刷刷把这些记下来。

 

大卫说:"记下了吗?对了,还有两点,首先,去弄清病人是否能进食了,其次,那个目标量是我估算的,你自己仔细算算。"

 

天枢刚想问怎么算,大卫已经走远了。没办法,他又坐到电脑前搜索信息。突然,他找到一篇非常详细的鼻饲介绍。细细读完,彻底弄清楚了怎么选配方,怎么喂,目标怎么算。然后,他信心满满地写下了他的第一个独立医嘱。

 

护士接过医嘱,说:"你做的很不错。不要气馁,我见过各个实习医成长起来,一年后你将和摩尔医生一样出色。"

 

楚天枢听了,眼睛立即红了,这是两天来听到的唯一一次鼓励。他看了看那个护士的胸牌:内森。

 

这一晚,他又没有见到妻子,回家时已是子夜时分。

 

其实,他和他妻子好好见面,说话时已是第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妻子费劲地把他叫醒。天枢非常不情愿。妻子说:"你必须起来吃点东西了,快十一点了。你昨天下午四点回来就睡的,应该睡够了吧?"

 

楚天枢这才记起周五周六的三十个小时连班。说好的三十小时,硬被主治拖到了三十三小时。在最后几个小时,他就像是僵尸一样,大脑不转了,被动地跟着队伍不停查房,双腿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身上也越来越臭。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车开回来的。回家后,倒床上就睡着了,连续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其实,抛开这二十小时,上一周,他总共才睡了十一二个小时。

 

天枢起来后,洗漱好,吃了点早餐。妻子要拉着他去河边的步行桥上走走。天枢推辞说不去。妻子立即生气了,说:"这就是生活吗?这就是你所要追求的吗?这是我们一周以来真正的见面,你知不知道?"天枢很内疚,同意了。

车停到步行桥下的公园。两人走到了桥上。妻子搀着天枢。天枢仿佛大病初愈,步子十分虚弱。那天是阴天,阳光并不强,但对天枢来讲十分刺眼。想想,这是他一周以来第一次沐浴阳光。走过去,他无心看风景,走过来,他仍有些恍惚,但稍好些了。

 

妻子并没让他立即回家,而是又到桥下的公园继续散步。

 

"你必须要改变。这种做法,你还能撑多久?"妻子直接提出了问题。

 

"如何改变?我差太远了。太多的不懂。太多的要学。"

 

"你不能急于求成,你要确立你的目标,慢慢去实现,给自己时间。另外,你一定要有信心。要有策略。"妻子给出了一些想法。

 

天枢被点醒了,的确,这是三年的培训,时间站在自己这边,更重要的是要生存下来,不仅仅是训练,还有肉体,精神,家庭的生存。他又回顾了一周的经历,觉得唯一有收获的就是那次鼻饲医嘱的经历。不错,一定要靠自己主动地去学习,找到解决方案,而不是被上级和主治牵着鼻子走。等转了一圈桥下公园,他定下了第一个目标:每天读一点书。

 

走到车前时,天枢心情和肌体已完全恢复正常。欣喜之情又浮在脸上了。他拉着妻子的手,说:"中午在外面吃吧。"

 

"去哪儿?这么小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天枢掏出手机,查了查,说:"这附近有一家餐馆,叫Food Works,评分不高,但这上面的菜谱很新鲜,有些我之前未见过,要不要去创新一下?"

 

"每次创新都没有好的结果,不过,我还是支持创新。走!"妻子高兴地说。

 

这家餐馆从外面看很粗犷,还有一副沧桑的外饰,里面有上下两层,人不多,仍是古远的牛仔风格。他们选择了楼上。

 

他们要了一个Riverside Crab Cake做开胃菜,妻子试了试以前没吃过的Shrimp N Grits,天枢则点了一个Smoked Beef Brisket Hash作为正餐。

 

让他们惊喜的是,这三道食品各有特色,味道极为甜美,浓郁,第一次,他们觉得创新成功了,高兴极了。

 

下楼时,迎面上来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携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

 

"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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