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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桃花岛人大兴土木,筹草班子,搭草棚子,眨眼间就办起了多家旅游宾馆、旅游公司。众多的公司中,名气最大的就数恰怡旅游公司和俊芝旅游公司了。

  恰怡旅游公司过去是苍桑镇桃花村村办企业,过去叫桃花村农家乐,由村里大能人徐俊芝的儿子古建业承包经营。能解决二十来个村民打工,每年给村里上缴十万元管理费。前年,县旅游局、镇党委以改革和资产重组的名义,要村里改制,将农家乐出售。开始说公开拍卖。参加竞标的,只有同村姑娘,在县旅游局当接待部长的荣菊花和农家乐老板古建业。古建业和荣菊花既是同村人,又是高中同学,亲如兄妹,村民们一直把他们当做一对未办手续的恩爱夫妻,没想到突然间成了竞争对头。荣菊花仗着副县长邰庚生的支持和当镇党委书记的父亲的关系,拉拢村干部,稀里哗啦,就把古建业的购买方案说得一文不值。古建业和过去的恋人竞争,心慈手软,很快就被荣菊花打垮了。荣菊花购买了农家乐后,更名为恰怡旅游公司。荣菊花脑瓜子灵,一双大眼睛一转,挣大钱的主意一串连一串;嘴巴子甜,只要樱桃小口一张,天上的麻雀也能哄到手板心上,别人包包的票子乖乖地装进她的口袋里。别看她还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她站在江边一声吼,就能呼风唤雨,站在镇头一跺脚,就能山崩地裂。

  古建业竞标失败后,靠他妈办的俊芝花卉公司支持,又组建了俊芝旅游公司,购了禹王号旅游艇,和荣菊花对着干。

  今天,人们盛传,有一批日本、韩国的游客要来观光旅游,这可是送上门的财神爷,大大小小的公司和家家户户的村民们,早就摩拳擦掌,要狠狠赚它一把!

  恰怡旅游公司和俊芝旅游公司的员工紧张地工作,积极作好接待游人的准备。恰怡旅游公司的服务生,清一色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那些描红着绿的导游小姐们,站在公司的旅游船桃花号上,婷婷玉立,香风习习。船头裸胸袒肚的大师傅们,互相开着粗鲁的玩笑,摸掐着对方的脸蛋子、肉膀子,调着情,以消除疲劳。俊芝旅游公司,多是中年妇女和男生。他们也站在公司禹王号旅游船头,等待客人。

  清晨,被厚棉絮似的乌云吓得躲到九霄云外的太阳终于钻出来,一张花脸半边亮半边暗,吊在东边桃花山上正中天空时,到苍桑镇来吃香喝辣、游山玩水的人多起来。顿时,整个苍桑镇就开始上演一场争夺游人的闹剧。

  此时,一个二十三四岁女子走向游客。她一头长发经常变幻着角度,不停地左右闪动翻飞,无疑是受到各种洗发香波广告的启发。一张脸说圆非圆,说方非方,但却无论从圆的审美角度还是从方的欣赏偏爱去观瞻,都让你得到美的享受。大眼睛,闪动频率特别高,波光的辐射范围特别广,无论你是否会自然流畅地动用眉目传情的人性本能,还是你是精于暗送秋波的高手,你都能从那会倾诉、会传情的目光里品读到神秘莫测的信息。一米六五的高挑身材,恰到好处的三围比例,多一分你觉得太粗犷缺乏温柔,少一寸你觉得太媚气,少豪爽,总之,无论增减都会使身姿掉价。不施粉黛的白皙红润,不着饰物的清爽利落,没有矫揉造作的谈吐表情,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性格特殊、办事特别的女人。她就是恰怡旅游公司经理荣菊花。荣菊花拧开手中的半导体话筒,对着一群群旅客甜甜脆脆地叫起来: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欢迎大家到我们苍桑镇来观光旅游!我们恰怡旅游公司,热情为你们服务。公司实力雄厚,有桃花一号豪华型快艇,桃花二号休闲艇。白天乘快艇畅游明月湖,千亩江面,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浩浩荡荡,置身其间,赛似神仙!晚上荡舟江上,天上明月朗照,银辉泻江,灯光耀金,江水含羞软语,清波逐浪弹琴,令人心旷神怡。旅游艇上,设备齐全,服务周到,价格优惠。有桃花山庄,山庄建在禹王山巅,建筑风格独具特色,吃喝玩乐设施一应俱全,欢迎大家光顾……”

  荣菊花那临风而立的飒飒风姿,果然煞是诱人,她那动人的话语,果然魅力无穷,一批批旅客,都向她介绍的桃花山庄或者桃花号旅游船走去。

  荣菊花的话音刚落,七八个导游小姐,一律穿着公司订做的大红蜀锦旗袍,那旗袍件件做得细小,将姑娘们该突出的部位和该隐藏的地方都暴露无遗,开口很低,一双双白亮亮的秀腿和鲜红色的旗袍形成强烈的反差,肩膀上披着“全方位服务,全身心陪同”的字样。这些姑娘个个热情大方,袅袅娜娜着细细巧巧身段儿,像条条美人鱼,在那些年老的,年少的男性游人中穿梭滑行,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老伴少妻情人陪着,都是笑吟吟地迎上去,拉他们的手,揽他们的腰,生拉活扯往自己的旅游船和旅馆拖。个别胆子大的,挣钱有绝活儿的,干脆将那张叭叭直掉胭脂粉疙瘩的脸贴上去:“桃花游艇,游人上天堂!特殊服务,一般收费,包你身儿软,心儿醉!”

  恰怡旅游公司的姑娘不知向游人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一会儿,那些游客,无论是从客车上下来的,还是从乌龟壳里爬出来的,也不论是吊着罗汉大肚子的大官小吏,还是勾肩搭背的秀姑靓仔,统统都被拉客的大姑娘小伙子拖着走了。一些已走向禹王号游艇的游人,又像着了迷般走向了桃花号!

  俊芝旅游公司所属的禹王号游艇经理宁玲,操起手机,向经理古建业报告:“古经理呀,原来预订了我们禹王号的旅客,统统被桃花号的三陪女拉走了,怎么办?”

  距桃花号游艇不远处,在桃花岛左边,有一幢四楼一底的古色古香的建筑。那便是徐俊芝的住宅。此时,从大门开出一辆尼桑轿车,开车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蓄着粗硬的板寸头,国字脸,豹子眼,卧蚕眉,阔嘴巴,一米八的身材,他就是古建业。他接了禹王号经理宁玲的电话,脸色铁青,一边开着车,一边说:“宁玲,我要去看我妈,等会我赶回来处理。”

  古建业赶到医院,停好车,钻出车门,被一个汉子抓住了。古建业一看,是他的堂弟:“兄弟,你干啥子?”

  古建华说:“建业啊,看大妈呀?刚才我才看了,病得不轻。我说哥呀,你当儿子的,该劝劝你妈,逞什么能啊!东家长西家短的闲事,她伸起爪爪,到处乱抓,有啥子好处?差点淹死了不是?”

  古建业推开古建华:“我说兄弟啊,今天怎么啦,你也关心起我妈来了?你怕我妈抓住你们干的那些哄娘骗老子的事?偷鸡摸狗的事?伤天害理的事?怕影响你当县人大代表?”

  古建华笑着说:“哥,我就是坏到脑壳长疮,脚板心流粪,也不敢不关心大妈吧?好说歹说,大妈照顾过我,让我发过财,我不该关心她?哥呀,你告诉大妈,不要和邰县长过不去,更不要和荣光祖为难,别说他们有权,单是讲钱,大妈能和他们拼出个输赢来?好好和他们合作,我这个当主任的侄儿,保证支持大妈的公司做大做强。”

  古建业说:“兄弟,你要是过去这么想,这么做,我妈还相信,现在你就是嘴巴甜得能哄下天上的麻雀,我妈也不会信你的话。你各人摸到良心做事,免得以后惹出事来,害得你那些票子,房子,车子鸡飞蛋打,到时哭得伤心,没有数头哟!”

  古建华说:“哥,现在的事,说变就变,以后谁哭得伤心,没得数头的事,可能不是我,是大妈和哥你!你还是劝她少管点闲事,多管点自己的公司。你呢,好好和菊花合作,把旅游公司做大,给兄弟我讨个乖巧巧的堂客吧。兄弟等着喝你的喜酒呢。”说着,走了。

  “呸!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古建业望着他堂弟的背影,再次呸地吐了一口口水,才进医院看妈。

  古建业和古建华是隔房堂兄弟。古建业的外公徐德元,清匪反霸、大办钢铁、忆苦思甜学大寨,都是积极分子,后来当上了大队长。一九七五年春,农村割资本主义尾巴,斗还在走的走资派。徐德元是个走都走不动的走资派。那天,斗走资派的英雄古二娃揪斗徐德元,古建业的母亲徐俊芝,挺着个大肚子,担心父亲受不了,也去看看。古二娃一把抓住徐德元,狠狠往台下一甩,徐俊芝吓得两腿一闪,“咚”地一声坐下去,就滚出个肉砣砣来。这便是古建业了。

  揪斗古建业外公时,肚子里头装个活物的古建华的娘,也去为男人古二娃呐喊助威。刚到会场,古二娃怒吼炮打走资派,一阵山摇地动,吓得古建华的娘打了一个气冲牛斗的响屁,就憋出了个人精。古二娃大喜,就将儿子取名古建华。

  两个娃儿同一天生,但古建业比古建华早生半小时,就成了古建华的哥哥了。

  两个“苦大仇深”的人家,留下两个儿子,一起割草喂牛养猪,一起读书识字,父辈的恩恩怨怨,随着似水流年,也慢慢淡薄了。

  如果村情乡土不养育出一个如花似玉的荣菊花,古建业和古建华这辈子就会相安无事了。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因反击右倾翻案风作恶多端的古二娃,虽说在造反后吃过亏,被关了几年,但是对权对钱还是贼心不死。他贷款两万元,办了个小船修理厂,很快成为当时脚杆上吊大锣——走到哪里响到哪里的万元户,古二娃请客送礼,哄骗吹拍,当上了村委会主任。

  一天,儿子古建华周身发烧,病倒在床。急得古二娃把村委会的印把子圆砣砣捏得出水:“建华儿呀,你咋个早不病迟不死,偏偏这时蹬腿闭眼的,装死卖活的?这是年关呀,村里申请宅基地的,办生二胎证明的、办厂开店的,天天像蚂蚁搬家,牵丝扭线往书记那儿跑,一天少说也要进两个肥鸡母、三五块腊肉嘛。”

  古建华直向老子翻白眼,用手一个劲直往胸口子上戳:“我胸口发烧,一股股火在冒!”说着,白眼多黑眼少,张开嘴巴,就往床沿啃。

  吓得古二娃认为儿子是得了狂犬病。但他想的还是权,对儿子说:“你冒啥子火呢?用这印把子去找几把钱回来,贴在胸口子上,就熨熨帖帖的了。”

  古建华突然发疯地吼:“我要她!我要她的鹅蛋脸蛋蛋,要她的竹笋腰肢儿,要她的樱桃小嘴嘴!现在我家有权了,我要得到她了!”

  古二娃醒转过来,儿子二十岁了,在长年累月想女人,憋在心头的欲火快把他烧死了。

  “你要哪个女人呀?不管她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你老子都要把她弄进屋,当我的乖乖媳妇,媳妇乖乖!”

  “荣菊花!荣菊花!我的心尖尖,我的肝胆胆!她被古建业抢走了,你要给我夺回来!”

  “呸!”古二娃一口浓痰吐在古建华脸上,“你这没种的东西!亏你两腿还夹根香火棍!古建业他老子我一斗他就垮,古建业算哪把夜壶,你还把这么乖个堂客输给他?”

  古建华哭着:“爹呀,菊花的老汉是镇干部,她看不起我们家。”

  古二娃说:“你懂个屁!他那副书记值几个钱?我的修船厂一个月赚的钱,比他一年的收入还多!你别管,你老汉就是用钱做炸弹,也要把荣光祖的家门炸开,让他的女儿乖乖地当我的媳妇,给我古家生孙子,传香火。”

  但天算不如人算。半年后,古建华的老子古二娃因犯法进牢房,母亲得病,父母一起变成一堆黄土,几根荒草。家里办的修理厂也垮了。古建华没办法,认了婶娘徐俊芝,在她的公司干活。古建华是人精啊,老子那套用钱找官当的本事,学得更精。村民说,这叫老子偷猪儿偷牛——一辈比一辈强。不久,古建华也像他老子一样,当了村委会主任。

  当了主任的古建华,更想荣菊花,但荣菊花只喜欢古建业,古建华恨不得舀碗水,活活把古建业吞下去。两个堂兄弟,为女人成了仇人。

  古建业望着他堂弟的背影,再次呸地吐了一口口水,才进医院看母亲。

  徐俊芝受伤住院后,桃花村的许多村民,牵丝扭线般到医院来看望她。今天,二社社长钟光荣来看望她。

  病情好转的吴桂,坐在徐俊芝的病床前说:“大姐呀,我变牛变马也报答不了你呀。”

  徐俊芝撑起一身酸痛的身子说:“大妹子,你别这样说。你集资的钱,不能退回来,我们老古哇,在世时也有责任。”

  钟光荣说:“徐姐,邰庚生他们不但不接待我们,还把大运两口子整下了河,不是你和荣书记冒险把吴桂救起来,肯定出人命了。我们几个商量好了,要到县里去告他们!什么领导啊,完全没有把我们农民当人看待,比国民党还不如!”

  徐俊芝心里一紧!她知道这事闹大了,对邰庚生极不利,又是在选举前发生的事,影响就更恶劣。她觉得,闹大了,对村的经济发展也有影响,便说:“你们向树林讲过吗?”

  钟光荣气愤了:“徐姐,你别说他了,一个蔫巴老头,又是荣光祖的幺爸,会替我们说话?昨天,就是他出面给上访的村民一百块钱,把村民们的气消了!这招真毒!徐姐,就算撞翻人的事不是故意的,但他们以很低的赔偿征用我们的地,这关系到你的俊芝花卉公司的花木生产基地,你总不会不闻不问吧?徐姐,村里人就你说得起话,你也最关心我们这些穷二哥。你来承个头,我们保证支持你,把荣光祖这贪官告倒!”

  “他们不是还在议么?没有规划呀,没有用地批文呀,不会动的,你们别着急。”

  “徐姐呀,你是装糊涂吧?昨天他们在船上开了征用土地的会,是邰庚生主持开的,听说荣菊花有一条腿是邰庚生的,有邰庚生支持,他们办个手续,还不是走过场?到时就来不及了。你还是承头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吧。村里的干部,都是荣光祖的人,我们就指望你了。”钟光荣恳求道。

  徐俊芝心里一颤,不想承这个头。她没有表态,对钟光荣等人说:“光荣,这事以后再说。你们回去吧,把二社的村民组织起来,花卉苗领回去,赶快移栽下去。”

  “大姐,大运不同意再种花了。”吴桂说。

  “是不是没有种苗钱啊?我说过嘛,你们家困难,我不收你们的种苗钱。”

  “不是。菊花不是要开发桃花山么?要建娱乐城,她叫大运的兄弟胡萝卜去当保安,胡萝卜又叫他哥去了。说是一个月五百块钱呢。大运要去,剩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大妹子,胡萝卜好吃懒做惯了,去当保安说得过去,大运老实巴交的,去娱乐城干什么?这主意你要替大运拿好哇。种花木苦一些,但一年下来,万来块钱的收入有保障,除了供儿子读书,三五年后,你家欠的账,不就还干净了?”

  “大姐,我听你的。你好好养病啊。晚上我给你炖只老母鸡来,补补。”

  “大妹子,心意领了。我要吃什么,一个电话,用得着麻烦你吗?你们回去吧。”

  送走了钟光荣等人,徐俊芝脑子一阵剧痛。这不是她受了点轻伤造成的,而是钟光荣提到邰庚生,触动了她的伤心事。邰庚生呀邰庚生,难道你这辈子还没有把乡亲们害够?没有把我徐俊芝害够吗?你支持荣菊花搞娱乐业,是往我心里捅刀子呀!我不想与你为难,但是,你把村民们的土地占了,万一菊花的旅游业、娱乐业垮了,叫乡亲们喝西北风啊?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一个堂堂的县长还不懂?你是怕得罪荣光祖,你担心他把你们修明月大桥时的肮脏交易抖出来,毁了你的前程!你是想霸占人家荣光祖的黄花姑娘荣菊花呀!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你们违背党的政策,干坑害乡亲的伤天害理的事不吭一声,我还有脸让村民们支持我的公司?我还有脸说帮助村民们走好发家致富的路子,多找钱,过上称心如意的日子?但是,我管得了吗?公司的发展到了关键时刻,稍有闪失,公司就不顺趟,公司亏损是小事,村民们种植的高大的绿化树,如黄桷树、云杉树等等,只有砍了当柴烧啊……还有,儿子建业,也不安心花木种植,也得费心思引导。

  徐俊芝想着,拿不定主意时,古建业进来了:“妈,刚才我看到钟社长他们来了。他们又来找你和荣叔叔与邰伯伯他们对着干?你这不是惹火烧身吗?我们白出种苗钱,让他们发财,他们还人心不足蛇吞象,硬要把我们公司拖垮呀?”

  “建业,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公司靠农户,没有农户,哪来我们的公司?我们是一口水井挑水吃,水井干了,你就是有抽水机,也整不出水来嘛。”

  “你这套道理,读书时,我们政治老师都说臭了,你还挂在嘴上,不嫌累呀!”

  徐俊芝心里被刺痛了。

  儿子古建业,当年为了支持母亲种植花草,耽误了高考,跟着母亲勤扒苦做,才建立起了这份家业。徐俊芝觉得,儿子应该受到良好的教育,再孬也要读个大学啊。徐俊芝觉得对不住儿子。丈夫死后,母子俩相依为命,苦苦撑着企业,徐俊芝更是对儿子百依百顺。古建业不安分守己了,想自己办旅游公司,徐俊芝不便劝阻儿子,在资金上支持他,让他办起了旅游公司。现在,他又想和荣菊花联合……她不想与儿子争辩,问:“建业,公司那一船花卉林木苗子,村民们领走了吗?”

  古建业吞吞吐吐的,没有回答。

  “你没有去办?还是村民没有去领啊?”

  “妈,种花草和绿化树,根本赚不了多少钱,没有几家村民要花草树木种苗了。”

  “我不是说,就是白白送给他们,也要马上处理掉么?你怎么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妈,旅游公司需要我管嘛,我哪能分得开身。”

  “建业,我一直劝你,桃花岛有那么多搞旅游的,我们不要去跟风。再说,桃花岛的旅游资源,也经不起他们那样胡乱开发呀。我们还是得把花木生意做好。”

  “妈,菊花的公司,在邰庚生、荣光祖的支持下,准备征用桃花山上村民的承包地,要大规模开发了。那些地被菊花征用后,村民们就没有地来种花木了,我们花卉公司失去了这些种植户,连生存下去都困难,更不用说发展壮大了……”

  徐俊芝说:“建业,菊花那一套,是违背政策的,长不了。搞旅游业,你学不了荣菊花那一套,就无法与恰怡公司竞争。你看村里那些划小舢舨的,开小旅馆的,没有钱、没有势力搞菊花那些乌烟瘴气的新花样,马上就会被菊花的血盆大口吞下去了。你还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呢?再说,你对菊花没死心,和她无序竞争,会伤害你们的感情。放弃旅游业吧,跟着妈干,专心搞花木生意,有什么不好?”“妈,是不是你准备参加县人大代表的竞选,怕得罪了荣光祖他们啊?我给你说,菊花有意和我们共同开发桃花山,如果我和菊花联合经营旅游业,有了村里荣家势力的支持,特别是邰伯伯和荣叔叔的支持,不是更有利于竞选吗?”

  “你别说邰庚生和荣光祖!”徐俊芝粗暴地打断古建业的话,“建业啊,菊花这个女孩子,已不像过去那样单纯了,何况你们的恋爱也时好时坏……”

  妈的话,在古建业心里捅了一刀!古建业说:“妈,你说到哪儿去了!感情,事业,是两回事。妈,你好好养病,我这就去处理花卉林木种苗的事。”说完,下了楼。

  古建业并没有到码头去处理她妈辛辛苦苦采购回来的花木种苗,而是叫公司的员工也跑到明月湖边,展开拉客的攻势。但是,尽管古建业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抵不住那些拉客的大姑娘和小伙子在男女游客耳边几句悄悄话,游客们乖乖地走进了桃花号。

  宁玲对古建业说:“荣菊花太不讲规矩了!古总,我们得想办法教训教训她。”

  “不要胡来。”古建业决定亲自去找荣菊花。

  古建业读高三时,一门心思做着上重点大学的梦。同班同学荣菊花塞给了他第一封情书。哪个少女不思春?哪个少年不好逑?他和荣菊花恋爱上了。后来,有人检举揭发在大桥指挥部任指挥的父亲古仁祥,贪污受贿五万元,父亲被抓,自杀在派出所。古建业受不了这个打击,也怕妈承受不了这场飞来的横祸,便放弃了升学,回家帮助妈搞花木种植。荣菊花并没有因古建业父亲冤死狱中而忘记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荣菊花苦苦劝古建业,继续读书。没有钱,她可以叫在镇政府当副书记的父亲,借钱给他完成大学学业。古建业很感激荣菊花,坚持上学。但妈太辛苦,古建业只得时而上学,时而回家帮妈种花草,学习成绩就落下来了。

  高考来临时,古建业在荣菊花的恳求下,报了名。正式考试那天,刮着狂风,下着暴雨,古建业家的花草地被洪水冲垮不少,妈妈徐俊芝不顾被洪水冲走的危险,整治着被冲垮的田地。古建业怕妈出事,坚决不去参加考试,到地里帮助妈抢救花草。本来等着一起进考场的荣菊花,哭着求古建业,一同参加考试,但古建业铁石心肠,丢下荣菊花,钻进被狂风刮垮了的花草大棚。荣菊花只得只身去参加考试。荣菊花离开古建业的花草棚,过苦竹溪时,河水暴涨,石墩子被淹,荣菊花哭喊:“建业哥,快来送我过去!”但回答她的,只有狂风呼啸声和暴雨哗哗声。荣菊花冒险过河,结果被洪水卷走,如果不是两个捞涨水鱼的农民救起她,她已葬身鱼腹了。第一场考试耽误了,又受了伤,荣菊花只得放弃高考……

  古建业提着水果去看望荣菊花,荣菊花从病床爬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劈头盖脑,就给呆呆守在旁边的古建业几耳光:“建业,你好狠心啊,我差点被洪水要了命,高考也耽误了,是你害了我!”古建业知道,他那天的任性固执,害了荣菊花一辈子,只有任她打,任她骂。

  古建业劝荣菊花补习一年再考。荣菊花狠狠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家有钱?我告诉你,我也要找钱,找比你多得多的钱!”古建业太令她伤心了。她便赌气找到当书记的父亲,要打工,要找大钱。于是,她父亲荣光祖便托当时在县林业局当局长的邰庚生,在县旅游局给荣菊花找了工作,还当了什么接待部长。从此,古建业与荣菊花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尽管古建业与荣菊花在业务上争个你死我活,尽管古建业发现荣菊花已不是过去那个纯情少女,她在县城工作期间,接触了许多领导和商人,满脑子的权欲和金钱……但古建业仍然丢不下与荣菊花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所以,妈提起他舍不得荣菊花,心里就如刀割,肝肝胆胆都在滴血。

  荣菊花的恰怡旅游公司办公楼,在桃花岛上的禹王庙旁,是一座简易的临时建筑。古建业推开门,荣菊花正和县建委设计室的两个设计人员,俯在一张图上指指点点。荣菊花见到古建业,马上将那图纸卷起来,烂笑着脸,拉着古建业的手:“建业哥,啥风把你吹到山上来了?”

  两个设计人员,见荣菊花和古建业说话的亲密样子,马上离开了。

  荣菊花的手好细嫩,古建业想像过去那样抓在手中捏得不透风不走气,但想到荣菊花是个善于逢场作戏、虚情假义的女子,便拂开了荣菊花的手,说:“什么风?不正当竞争之风!”

  “什么不正当竞争?建业哥,别把那些时髦话挂在嘴上!它赚不了钱!不就是我今天抢了你的顾客么?什么肚量嘛!这么点小事都放不下。”

  “你除了钱,还讲点行业规矩,讲点职业道德不?你以为你叫那些姑娘亮晃着肚脐眼,摇甩着白大腿,就能把客人抢光?你以为开赌场,洗鸳鸯澡,陪玩陪睡,就能把客人的票子挖得一干二净?卖笑卖身!你迟早要受到良心的谴责!迟早要垮台!”

  “建业哥,你是输得脸红了吧?嘴巴子也没有涮涮洗洗,说话臭气熏天!什么白大腿野鸳鸯的?你不去盯人家那些部位,你怎么知道她们想卖笑卖身?”

  古建业被荣菊花的话噎住了,他的目光也不敢与荣菊花亮晶晶的光泽对接,低着头说:“菊花,你购买农家乐时,我们不是达成默契,价格大致统一,服务方式基本相同,旅客合理分配么?你今天把我们禹王号原先订好了的客人都拉走了,我怎么养活那些员工?在你收购农家乐时,我让了步,没有和你活争死抢,你做大了,就翻脸了?不讲点友情了?”

  荣菊花听古建业说得重情重义的,脸上的调笑收敛了些,情感也真诚多了:“建业哥,这怪我吗?我不是叫你和我一起经营么?你死要面子!现在说这话,后悔了吧?不过呢,我也不计较。我不改初衷,还愿意与你牵手合作……”说到牵手两字,荣菊花的粉脸红润了。

  “你想拉我上贼船啊?铜臭熏天!伤风败俗!你那套赚昧心钱的套路,我还没学会呢。今天我来只是告诉你,下次你再用那些办法来拉客,小心我揭你们的老底!让你们那些肮脏交易曝光!”古建业想与荣菊花合作,但故意说气话,说着,还装着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荣菊花一声暴喝。

  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横着过来、竖着过去的古建业,在荣菊花面前,就很自卑了。他果然习惯性地站住了。

  荣菊花走过去,柳眉倒竖,“啪,啪”两巴掌打在古建业脸上:“什么铜臭熏天,什么伤风败俗!什么肮脏交易!建业,我走到这一步,是你逼的!当年,你稍稍在意我,送送我,我会去干什么旅游接待?我会做什么生意?我会去陪那些脏得像猪的商人、老板?我会去向那些男盗女娼的市侩赔笑脸?这都是你给我的赏赐!是你把我这个人变成了鬼!”

  古建业笔笔直直地站着,任荣菊花尽情发泄。他喜欢荣菊花,尽管荣菊花早就宣布他们之间“一刀两断”,但他相信荣菊花是爱他的。她做出一刀两断的决定,一定是受她父亲百般阻拦的结果。当然,荣菊花爱钱如命,但他相信只要他们能在一起生活,会改变她的。何况,他的钱这辈子能用完么?所以,古建业看到荣菊花的脸虽然冷若冰霜,他还是十分激动,一身肌肉颤动不已。他有时硬装着不理她,但她只要从眼底里消失,他心里就痛得不行。她打过来的耳光,不但没有伤他的心,他反而在耳光中消除着命运赐予自己的不幸,在耳光中驱逐着不尽的忏悔,在耳光中享受着荣菊花赐予自己的变态的爱。

  荣菊花见古建业的嘴角沁出了丝丝血丝,自己眼里也噙着泪花,将他拉到身边,掏出香气袭人的餐巾纸,慢慢给他擦着,十分哀怨地说:“建业哥,不要这样斗来斗去了,合伙经营吧。我们公司正在搞新的规划,将大规模开发桃花山……你当总经理,我帮你,啊?”

  古建业闷声闷气地说了实话:“我妈不同意啊。”

  荣菊花推开古建业:“你脑壳还是那样木啊!旅游公司是你开的,与你妈的花卉公司是两码子事!再说,你那农家乐,要资金没有资金,要人才尽是些老妈子、农二哥,能成什么气候?建业,徐妈苦了半辈子,找了那么多的钱,全都搭进去了,我看着也心痛。”

  “我妈说,老老实实经营,找实实在在的钱,只想大家有一碗饭吃。”

  “啥子都听你妈的!你只要有本事,你就干傻事吧。看谁笑在后头。该小心的是你,别把你妈辛苦了半辈子的家产搭进去!”

  古建业无话可说,呆呆地站着。

  “你装什么哑巴啊,你说话啊。”荣菊花最见不得古建业憨乎乎地,千万个响雷也炸不出一个屁来。“听说你妈还想去竞选什么县人大代表?”

  “不完全是妈的意思,据说村支部动员妈出来参加竞选。”古建业说话了,“菊花,我是愿意和你联合搞桃花山的开发的,投资要筹钱呢……你能不能去做做我妈的工作?”

  “你妈公司有多少钱能拿出来投资啊?”荣菊花高兴了,又抓着古建业的手。

  “几百万是没问题的。但妈想用这些钱到燕尾山上的红谷村投资,建一个花卉生产基地,妈还想重修明月湖大桥呢,怕是拿不出钱来支持我。”

  “建业,我们配合做你妈的工作。我不相信,你妈不心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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