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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史迪威公路(二)

  一

  中印公路国内段畹町至昆明段的修筑和修复,是随着中国远征军发动的滇西大反攻一同开始的。

  跟史迪威将军指挥的缅北战役一样,滇西大反攻同样是一场交通之战。它以策应缅北战役为开端,重新打通被日军切断的滇缅公路,与中印公路接通为宗旨,承担滇西反攻的远征军,即Y军从一开始就不停地把这一战略目的在军中加以宣传。十一集团军副司令黄杰上将在《军事委员会驻滇干训团工作纪要》的序言中说明了干训团设置的原因:

  民国三十二年,盟军先后在卡萨布兰卡、华盛顿及魁北克举行的参谋会议,决定反攻战略。十月,决定先由我驻印军与盟军在缅甸地区发动。而我驻滇境之远征军,亦同时更换美式装备,准备自滇西反攻,重开滇缅公路,打开此一国际通道,盟邦之援助物资,始能大量输入我国,以助我军在全国其它战场对日作战,为使我军官兵能与盟军并肩作战,必须了解美军之参谋作业机新式武器之行能与作用,而施以短期训练,此驻滇干训团设置之由来也。

  1943年8月8日,陈诚对驻滇干训团的官兵们说:“本团使命:1,恢复黄埔革命精神;2,接受盟国现代技术;3,负起打通滇缅公路的责任……”

  中国远征军在反攻作战计划中也明确写道:“恢复中印公路交通,……主力强渡怒江,以重点指向龙陵、功略腾冲、龙陵……与驻印军会师。”

  而根据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辑的《缅甸作战》记录,到1944年7月,日军调整了滇西站场在整个中缅战场的战略部署。从“摧毁和封锁印中地面联络”变为“尽量切断和阻碍中印公路”,南方军决定,“为了切断中印地面联络,向云南方面彻底形成重点”。日本缅甸方面军根据南方军的要求,制定了“断作战”计划,“在云南方面采取攻势”。日军投入“断作战”计划的部队增加为第2、第54师团组里,第18、第49、第53师团各一部。

  1944年7月,远征军截获日军56师团作战计划,内有敌师团长松山佑三召集该师团大佐以上军官训话纪录,其中写道:“……二,华军之企图:此次中国远征军反攻滇西,其目的在于打通滇缅公路,取得国际补给线,并确占缅甸,以为其盟军进攻南洋诸岛屿之基地。我56师团的任务:1,摧毁支那远征军之全盘作战企图,并歼灭其卫立煌军;2,尽诸般手段,竭力巩固占领区,确保缅甸外围据点;3,牵制支那军之转用,以策应湖南方面我军之进攻;4,利用印缅军对华作战,以补充我兵力不足。”

  杨继琼在《论滇缅抗日战略反攻作战的意义》一文中也指出:“滇缅战略反攻作战的胜利,打通了中国对外陆上通道,使美国援华物质顺利输入,支持了中国持久抗战直至取得胜利。”

  于是,相对沉寂的滇西战场霎时变成了一场日军“封锁切断”中印地面联络和远征军打通中印交通的生死决战!

  二

  滇西反攻开始后,滇缅公路工务局抢修总队成立了三个抢修分队,即惠(惠通)畹(畹町)抢修队;畹(町)腊(腊戌)抢修队;畹(町)八(八莫)抢修队。随着反攻的一步步向前推进,原滇缅公路被日军破坏的桥涵隧洞逐渐得到修复,交通的畅通及时而便捷地支持了滇西大反攻。

  与中印公路国外段的修筑相比,国内段的修筑显得更为艰难。因为每修筑一段,都跟远征军对日本侵略军的殊死战斗紧密联系在一起,是随着远征军逐段攻克日军盘踞的滇西各重镇和据点而修复和通车的。

  11日,远征军卫立煌部一举成功渡过怒江,其中,左翼一部深入到敌后镇安、龙陵等地作战,大部围攻松山之敌。6月初,远征军首先占领了腊勐街和阴登山,为修复惠通桥创造了有利条件。6月中旬,滇缅公路工务局桥渡工程处副主任黄京群率队到达惠通桥。6月18日至20日在惠通桥原址架设轻便吊桥,并在桥下游400米处,修便道码头用汽油桶大幅桥渡运兵员和粮草弹药。8月1日至18日,惠通桥全部修复,大量汽车和军队得以通行,从而展开了进攻松山、收复滇西的一场恶战。

  远征军强渡怒江成功后,左翼第十一集集团军的任务是沿滇缅公路围歼和扫荡日军各据点,打通这条被日军切断大量年之久的援华物质陆上通道。

  然而,第十一集团军的攻势,一开始就遭到了日军腊勐守备队即第五十六师团第一一三联队的拼死抵抗。攻击部队第七十一军、新28师强攻不下,只好围住该据点,绕山路进攻龙陵。但因到龙陵必经之路的腊勐松散仍为敌据守,使部队的给养及增援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在明显占有优势的敌人疯狂反扑之下,龙陵得而复失,致使第十一集团军严重受阻。这样,远征军长官部不得不在战役开始不久,就动用战略总预备队的第八军,接替伤亡惨重的新28师等部,担当起攻击松山的任务。

  横断山脉的南麓,怒江的西岸,耸立着一座海拔2690米的险峰——松山。它像一头巨大的恐怖怪兽扼守着滇缅公路的要冲,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并且因为战略地位重要又被军事家称为滇缅路上的“直布罗陀”。令20世纪40年代中国军人咬牙切齿的是:一支精锐的日军部队盘踞其上,并用了一年的时间修建了极为复杂的永久性工事,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据点,从而牢牢控制着怒江战场的主动权。

  这支精锐的日军是56师团下属的拉孟(松山)守备队,是一支步炮混成部队。指挥官为炮兵出身的金光惠次朗少佐。兵员共计1400名,配备有100毫米重炮群、山炮、战车、高射机枪等强大的组合火力。值得一提的是:这支守备队是日军中的尖子,在缅甸方面军一年一度的军事项目比赛中,他们一直保持步枪射击、火炮射击、负重攀登的三项第一;尤其是敌酋金光少佐,以冷静顽强闻名军中,他曾在南昌战役中,亲自指挥一门野炮抵近射击,致使中国第29军中将军长陈安宝阵亡……

  这支日军守卫在松山(日本人称为拉孟要塞)各个高地——腊孟寨、大垭口、阴登山、滚龙坡以及主峰子高地——大小不一的地堡群里,这些地堡修得诡诈坚固,堡与堡之间通道相连,战车也能在地堡里开进开出,此外地堡里还有庞大的军火仓库以及几十名妓女的军中妓院。

  但最重要的,是其坚固程度不可思议。工事全部完工后,日本缅甸方面军总司令河边正三中将,第15军新任司令官牟田口廉也中将和第56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都曾亲往视察,现场观看重炮轰击和飞机轰炸试验。当试验结果表明数颗五百磅的重型炸弹直接命中竟未能使工事内部受到损害时,几个日军首脑狂喜不已,河边正三中将随后在写给南方军总司令的报告中称:“松山工事的坚固性足以抵御任何程度的猛烈猛击,并可坚守8个月以上。”

  显然,要拿下松山,不付出罕见的代价不行。这注定了松山将要书写现代军事史上惨烈的一笔。

  1944年6月4日,30架美军战机以猛烈地轰炸开始了松山大血战的前奏。当松山戴上烟雾弥漫的罩头时,71军新28师(配属有第6军新39师一部117团)官兵从山脚开始了仰攻。中将指挥官钟彬亲随督战。该军另外两个主力师(87、88师配属新28师的84团)和第6军的新39师的主力则绕过松山进攻龙陵县城,以切断龙陵之敌对松山进行增援。

  身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密密麻麻顺着山谷和山坡朝山颠猫腰进攻,他们认为剩下的日军不会太难对付。因为根据情报,山上的守军只有3400人,火炮5门,机枪10来挺,经过美军轰炸机充分地“照顾”,只要一鼓作气冲上主峰子高地,青天白日旗就可飘扬在松山之巅。

  500米、400米、300米,日军沉默着,二百米,日军依旧沉默,快接进山顶的时候,仿佛卷起了狂飙,机枪、小炮、掷弹筒从隐蔽的地堡中喷出火舌,形成交叉火网,地雷、手榴弹的烟柱此起彼落,爆炸声响成一片,中国士兵顿时像被割草一样倒下,土黄色的尸体滚满山坡。主攻团1营只退回一排人,营指挥官全部牺牲在山头。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15分钟之内。

  钟军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令进行猛烈地的炮轰,然后更大规模的进攻又开始了。

  然而,第2次进攻依然是第1次进攻的翻版,仍以失败告终。接下来第3次、第4次进攻……次次均告失败,钟军长头一次遇上了这样的劲敌,简直打红了眼。接下来的数天他组织各级军官层层督战,各团各营轮番进攻,仗打的异常惨烈,在日军的火网下,士兵伤亡严重,有时白天打下一座山头,夜晚又被日军夺去,山麓到处躺着新28师士兵的尸体。

  章法单一的重复进攻,导致士兵面对无法躲避的死亡产生了恐惧与绝望,于是开始出现了逃兵,他们有的躲进山林,有的趁夜暗泅水而逃,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进攻部队已伤亡3000多人,还有不少的士兵逃亡,于是部队攻势锋芒顿萎。一时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

  血战至6月底,伤亡惨重的国军终于攻入了腊孟寨,击毙日军百余人。同时扫清了松山的外围阵地,将日军压缩于松山主阵地。至此,钟军长才获悉实情:松山日军守备队共有兵力1400多人,而不是先前估计的三、四百人;同时拥有100毫米榴弹炮8门,山炮4门,机枪百余挺,战车数辆。吃惊不小的钟军长一面火速上报军情。一面指挥新28师继续对松山钳制攻击,松山前线出现僵持状态。

  三

  其实,一开始滇西战役的主攻方向并不是松山,而是腾冲(就是考虑到松山险峻难攻)。远征军司令部的意图是将中国军队分为左右两翼,左侧松山、龙陵由一个军佯攻,目的是分散和牵制敌人;右翼腾冲由20集团军主攻,11集团军担任增援。

  主攻腾冲的战役是5月10日打响的,令人遗憾是:由于情报的泄露,日军洞悉了中国军队的部署,便将其精锐部队56师团主力全部集中在腾冲高黎贡山一线,利用险要地形频频反击,致使中国军队屡屡受挫,伤亡惨重。于此同时,远征军增援部队在深山沟里进退维谷,炮火无法施展,飞机也无法进行有效轰炸,而日军却占据山头,居高临下地用远程火力大量杀伤中国军队,开战头一周,中国军队就伤亡逾万,更糟糕的是,6月雨季将至,一旦江水陡涨,背水作战的中国军队的攻势必将自行瓦解。

  在滇西战场上,中日军队的数量比约为10:1,中国军队20万人,日军不足3万人(据大东亚战争全史载,约2万1千人)。如果20万中国军队不能击败当面之日军,则盟国的的战略物资无法通过陆路运进中国抗日战场,而仅靠代价高昂的“驼峰”空运,犹如杯水车薪,将会大大延长中国战场对日作战的进程。从而对整个亚州反法西斯战争的形势,具有很大的负面作用,这是中美英战略家们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夺取怒江战役的全胜,打通滇缅线必需越快越好。

  远征军代司令卫立煌是国民党的“五虎上将”,安微合肥人氏,出身贫寒。他没有上过黄埔军校,非蒋介石的嫡系,但半辈子在征战中度过,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五虎上将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他得悉日军掌握了中国军队的作战部署,便连夜召集20集团军司令霍揆彰和11集团军司令宋希濂紧急商讨对策。在取得一致意见后,由参谋部迅速变更原来的计划,他亲自带着新计划直飞重庆面见蒋介石。蒋问:“阵前变更部署,关系重大,谁能负责?”卫答:“如果失败,愿受军法处置。”

  新方案很快得到美军顾问团的赞同,美方表示,将出动更多的飞机予以支持。

  按照新的方案,调动部队的命令于5月25日下达。第20集团军继续猛烈攻击以迷惑敌人,第11集团军所属的3个军则沿怒江东岸秘密运动。所有部队车辆均在夜间闭灯行军,这一重大军事行动瞒过了日本人的耳目。等后来的“芒市一号”侦听到对岸通讯信号陡增引起了警觉,但已晚了一步。从这点看,卫立煌用兵是高超的。

  接下来就是前面描述过的71军新28师的作战状况——血战多日进展甚微。

  由于右翼战线的日军松山佑三师团长发现中国军队已经转移兵力,突然对松山、龙陵发起大规模进攻之后。经过短暂的思考,就火速率师团主力5个大队驰援松山、龙陵;留下不足1个联队固守腾冲,与此同时,命令日军第29联队、第119联队之一部向龙陵进发,打算合击并消灭龙陵城外的两个属于71军的中国师,然后在松山将中国远征军的左翼击败,最后返回腾冲围歼中国军的右翼,实现怒江大捷的战略构想。

  即将拿下龙陵县城的71军两个师,其实已经攻入了城内,正在跟守军激战,再有两天即可占领全城。但就在这关键时刻,日本人援军杀来,只好急忙退出城外,沿公路线的山头掘壕固守。苦撑着跟日本人打起了消耗战和阵地战。卫立煌意识到战局的严重,于是给71军的两名师长下了死命令,战至一兵一卒,不许后退半步,否则军法从事!由于松山日军据点的火力牢牢地控制着滇缅公路,中国军队的粮食弹药均靠人力畜力经由山间小路运抵松山和龙陵前线,因此前线的供应发生了危机,危机的根源是季节。6月中旬,雨季来临,山洪暴发,道路泥泞,民夫骡马均无法通过山间小路,飞机也无法空投。前线大军顿时失去了供应,那些在战壕泥浆中日夜听凭大雨浇泼的士兵们饥肠辘辘,苦不堪言。到最后竟然满山遍野去寻找野菜充饥。更惨的是伤兵,没有食品,没有药物,又无法运往后方,很多重伤员只好听其自然死亡,惨叫声,咒骂声充耳不绝,战场的悲惨凄苦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最高层指挥人员明白:如果暴雨再持续十天半月,全线的崩溃不可避免!

  好在苍天有眼,雨季里的第一场暴雨只下了一星期便出现了几日好天气。长长的民夫和骡马队宛如巨蟒行进在山间小道上。大批美军机群也迅速飞临前线阵地空投,前线4个师几乎崩溃的局面得到了缓解。最高指挥部的人们长长吁了一口气。危机过去了!

  由于合击龙陵的日军顽强的进攻,71军的两个师随时有被吃掉的危险。卫立煌急令后备力量第2、第8军渡江增援。第2军和正在进攻松山的71军的新28师以及第6军的新39师绕道小路增援龙陵;而第8军接替28师专门攻打松山。

  中国远征军的20万大军就这样全部投入了战场。

  此时,战场错综复杂:左翼松山龙陵,三个半中国军与日军增援部队展开了激战,阵地犬牙交错,枪炮昼夜不停,双方不断地在战场上拉锯;右翼腾冲,20集团军的6个师围攻日军148联队,日军顽强抵抗,寸步不让,一时也厮杀得难解难分。

  对于中日双方的军队来说,这时取胜的关键是什么?答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夺取和守住松山!

  如果日本人守住松山,雨季里实际上被分割成三大块的中国军队,将因为这个“毒瘤”阻碍着后勤保障,因而始终存在被各个击破而导致全线崩溃的危险。

  若中国军队攻下松山,则满盘皆活,三处战场连成一片,与此同时,大动脉畅通无阻——滇缅公路将源源不断地为中国远征军提供后续部队与物资,日本缅甸方面军将面临失败的结局!

  松山,成了怒江战场夺取胜利的关键,松山,成了中日军队拼死争夺的焦点。就在这殊死搏斗的关键时刻,一个抗战的优秀军人——李弥闪亮登场了。

  李弥,字炳仁,云南省莲山县人,黄埔四期毕业生。20年戎马生涯身经百战,以显赫的战绩成为国民党军队公认的名将,时任第8军副军长。军长何绍周(何应钦的侄子)深知李弥的军事才干,每有战事,便把指挥权慷慨交付,对战斗进程从不随便干涉,这次松山攻坚战,同样如此。

  1944年7月5日,第8军在炮火准备之后,麾下荣1师、82师、103师从四个方向轮番进攻松山。李弥用望远镜观战。

  由于腊勐以上的大垭口、阴登山、滚龙坡、子高地等处的山势更为陡峭,大雨中泥泞的山坡犹如泼了油一般,数以万计的中国士兵手脚并用地朝山头攀登,同时还要躲避上面日军从地堡中射出的交叉火力,战斗对于中国军队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结果无须预料,如同71军,一次次被日军的火力赶下了山。这一切李弥看在眼里,却一时想不出克敌良策。

  一连数日,第8军没有丝毫战果,却已伤亡了600余人。李弥命令各师暂时中止攻击。

  次夜,奉李弥之命,荣1师3团约两个连的精锐乘夜悄悄摸上了松山主峰子高地,试图来个斩首行动,捣毁日军的指挥部,不料立足未稳即陷入日军的火力埋伏圈,是夜枪炮声喊杀声彻夜不息,黎明时分,仅有两名带伤的士兵突围出来,讲述山顶的战况。

  原来,主峰子高地中央有一个大地堡,而周围有许多卫星状的小地堡,火力四面交叉,又可相互支持,一些中国士兵身上捆满手榴弹,匍匐前进刚接近甲地堡,还没来得及投弹,乙地堡机枪响了。你攻击乙地堡,丙地堡丁地堡的机枪又地把你打得满身弹孔,就这样,各个地堡前都倒卧着饮恨而亡的第1师的勇士。

  第2天召来了美国飞机,调来了百余门大炮,整整轰炸了1天,松山的大小山头被反复犁耕,整个山头都是焦土。有的地方达几米深,炮火不可谓不足。

  轰炸再进攻,进攻再轰炸,但松山日军的阵地依然坚如盘石。真是邪了门。

  仗打到这个份上,第8军官兵的伤亡已超过数千人。加上先前71军士兵的损失,放眼望去,从松山的山顶至山腰,铺满了中国士兵土黄色的尸体。由于日本士兵的枪法很准,用战场士兵的话来说——就像长了眼睛,因此谁也不愿意去救伤员或搬运尸体。每当炮火激烈或飞机轰炸的时候,不少尸体的胳膊大腿飞上了天。怒江的天气也极其无常,日夜温差很大,晚上下雨冷得发抖,但白天太阳一出来,烤得人流油,阵亡的士兵往往两三天后就开始发臭腐烂,随后生出白蛆,爬得到处都是,由于美国军医晚上在阵地上到处打针,给士兵服药片,战场上才没有发生瘟疫。

  打仗就是这样,要多残酷就有多残酷,士兵们天天泡在尸水里打仗,在死人堆里打滚,那种日子,别提有多么艰苦。几个月下来,人都变了形状,手臂、脚杆、身上的皮肤都被尸水咬成黑色,死人的臭气好久都洗不干净……

  在山脚的公路上,从腊勐开始,等着过江的担架一个挨一个,排了几公里长,有的重伤号,没等过江就咽了气。“我们都是当地百姓组织的民夫队抬过江去的。听说我们那个师(103师)打完仗以后整编,师长一看全师还剩下不到两个连,带头放声大哭”一个战场老兵的回忆道,“训练了两三个月,部队就奉命上前线,一上前线,那种场面才叫惊心动魄。死人多得没法埋,到处都是尸体,主要是我们的弟兄,也有日本人。只好听凭日晒雨淋,炮弹轰炸,最后乌黑的尸水把山上的草都咬死了,几年后我路过那里,山上寸草不生。”

  极其惨烈的松山攻坚战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全军将士,包括美军顾问团和蒋介石,都注视着李弥。注视着这位从排长干到将军的中国军人,能否把战局扭转。

  李弥毕竟是真正的军人,而真正的的军人总是能够找到战场的规律。李弥打破常规把指挥所搬上了前沿阵地,带领参谋人员和美军顾问督战数天,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在作战日记里写道:“……攻打松山,乃余一生最艰巨任务。敌之强,强其工事,堡垒、火力。若与敌争夺一山一地得失,中敌计也。须摧毁其工事,肃清其堡垒,斩杀顽敌,余始克有济。”

  于是他调整战术,命令部下从外围着手,一个地堡一个地堡的摧毁,向山头地堡群的中心逐步推进。这样虽然看起来很慢,但扎实有效。为了配合李弥的战术,美军把一种当时来说最新式的武器——火焰喷射器教给中国军队使用,这样,日军的死亡之神降临了!

  中国士兵再不朝火网里冲锋了,而是相互用火力掩护,从四面朝外围的地堡匍匐前进,达到攻击距离时,用手榴弹、炸药包炸,大多数时候是用火焰喷射器把地堡里的日军烧死。地堡里经常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也有一些日本兵身上带着火跑出来射击,但瞬间被掩护机枪扫倒。中国士兵感受到复仇的快意。于是火焰喷射器成了第8军战士的撒手锏。

  由于是从外围进攻,背后没有敌人的地堡,中国士兵的伤亡大减,而作战效率大增。到7月下旬,第8军士兵的阵地已经稳步推进到离主峰子高地不到500米的阴登山、大垭口、黄家水井一带。最后的决战快要来临了。

  松山主峰子高地的面积只有一、二十亩大小,但周围有十几个高低不同的小山丘相连,互为犄角之势。若直接进攻大地堡,必遭小地堡火力的射杀。前些天两个夜袭连的部份士兵的尸体至今仍在那里,并且已经腐烂。

  第8军的士兵仍然是从四周向山顶蚕食。但离主峰子高地还有二百米时,再也无法前进了。因为太陡峭了,坡度大约有60度。连射击都要仰起头,中国士兵在这里又牺牲了几百人,因为上面的手榴弹经常像冰雹一样砸下。

  似乎又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这时,82师少将师长王伯勋给李弥出了个古老的主意,那就是挖地道——从松山下面挖通道到子高地,然后用炸药把日军送上天。李弥听后和美军顾问研究了一番觉得可行,决定实施。

  地道施工是从8月4日开始的,由第8军工兵营负责挖掘,美国顾问亲自测量计算。为了掩护这个重大的行动,李弥命令炮火天天轰击山顶,步兵每天佯攻迷惑日军。

  地道是先挖一个平行的直洞,通到子高地的正下方。工兵分成几班不分昼夜地挖,每天美军顾问按时来测量距离。十多天后,美军顾问经过测量,确定已挖到子高地的正下方了,说声“OK”。于是改变方向,成“Y”字形朝上挖。五天之后,美军顾问又说:“OK”,可以挖炸药室。于是工兵们就在“Y”型的两个顶端各挖出一个炸药室,左边炸药室放了3吨炸药(120箱,每箱25公斤);右边炸药室放了4吨炸药(160箱,每箱25公斤)。搬运炸药的时间花了一天一夜。

  1944年8月20日上午9点,阳光明媚,松山在视线里十分清晰,远征军司令卫立煌和一批美军顾问以及宋希濂、何绍周都早早地过了怒江,来到隐蔽部观看。所有的部队都撤离危险区域,由工兵营长亲自摇动起爆器。“我看见他的手有些抖。”一个老兵这样回忆道。工兵营长猛吸几口烟,然后扔掉烟头,狠狠摇动那架电话机改装的起爆装置。开始似乎没有动静,过了几秒钟,大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又抖动几下,有点像地震,隐蔽部的木头支架嘎吱嘎吱晃动起来。同时,子高地上一股浓浓的烟柱窜了起来,越来越高,烟柱头上也有一顶帽子,很像解放后电影上放的原子弹爆炸。烟柱足足有一两百公尺高吧,停留在空中,久久不散。声音传过来时,却不及想象的大,没有飞机扔炸弹震耳,闷响,有点像远方云层里打雷。

  中国士兵迅速地向山顶冲击,没等炸懵的日军清醒过来,第8军荣3团的士兵已经登上主峰。跟残敌展开了激烈的近战。

  松山主峰炸出了两个40来米宽、30来米深的大坑。中央主地堡炸飞了。没有了踪影。由于没有主堡,冲上去的士兵第一次没有被日军赶下来,但战斗还没有结束,激烈的争夺战还在进行。战至8月29日,日军断粮三天,竟然砍下刚刚阵亡的中国军人的手臂和大腿,在地堡里血淋淋的进行烧烤。(这种毫无人性的充饥方式维持了近一个星期)

  9月1日,蒋介石下了一道死命令,限第8军在“九一八”国耻日前必须拿下松山,否则正副军长均按军法从事。于是,李弥抓了顶钢盔往头上一扣,亲自带领特务营冲上松山主峰阵地,一连激战数日,9月6日,他被人从主峰扶下来,据目击者描述:……胡子拉碴,眼眶充血,打双赤脚,呢军服成碎条状,身上两处负伤,人已经走形。

  第二天,松山战役结束。

  那是下午4、5点钟时分,山上的枪声渐渐地稀疏。参谋长向李弥报告:“副军长,我们胜利了!”但李弥坐在指挥部外一块石头上一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接着眼泪滚下脸颊……

  松山血战历时120天,官兵阵亡8000余人,日本守军除一人化装突围全部战死,无一人被俘或投降,双方阵亡人数之比接近6:1.另外,中国军人伤者逾万。

  果然如军事家们所料:斩开松山这道险关,立即打破滇西战场的僵局。9月8日,潮水般的部队和后勤辎重通过滇缅公路,开往龙陵。14日,腾冲告捷,怒江的中国军队左右两翼连成一片,向龙陵合击;而日军迅速溃败,向缅甸境内撤退。

  随军同行的公路抢修队伍,紧接着实地首府后,即刻动工修整路面桥涵,夜以继日地重建这条被日军切断了近三年的国际大通道。

  四

  在滇西大反攻中,与松山之战同样重要而又严酷惨烈的战斗,是收复腾冲的战役。

  1942年5月初,这座滇西最边远的县城,记录了一段令人齿寒、心痛而悲愤的日子。

  中国边镇畹町失守!当日军直逼腾(冲)龙(陵)而来时,负守土之责的腾龙边区行政监督龙绳武竟借口公务赴省城,掠财东去。腾冲县长邱天培竟也紧跟着弃民不顾,乘夜而逃。善良的腾冲老百姓完全被蒙在鼓中,当地方爱国绅士们还正在开会准备商讨对策时,日军已进到距城仅40里的勐连镇,一切都已成为徒劳。群龙无首.仓惶中,全城3万人在混乱中盲目、自发地疏散,老百姓抛家别土,扶老携幼,形成一股难民大潮,向四乡八寨、向野箐深林,一路奔逃而去,在漫漫逃难途中,饥寒交迫,贫病交加,老人倒下,幼子离散,一片惨景,不忍目睹……

  1942年5月10日,就在百姓无主地疏散出走与混乱之中,292名日军乘隙而人,竟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腾冲城。这真是腾冲人的奇耻大辱。

  腾冲的历史是出英雄好汉、出血性男儿的历史,腾冲的故事是戍边御敌、抗击侵略者的故事。它曾由一代讲给一代听,一代做给一代看,深深地溶人腾冲人的血脉中了。具有光荣的反帝爱国传统的腾冲人民绝不可能这样就成为日军的“顺民”。

  5月28日,腾冲绅士名流刘楚湘、徐友藩等在曲石秧草塘召集会议,商讨抗日事宜。6月5日,抗日部队预备第二师副师长洪行在曲石江苴召集各练绅士、知识份子、富商等各界爱国人士开会,成立了腾冲临时县务委员会代行县务,由刘楚湘为主任委员,张问德等20人为委员。代表全县抗日志士来集者千余人,共同商讨抗日救国良策。月底,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委任张问德为腾冲县县长。7月2日,年逾花甲的老人张问德在瓦甸临危受命、慷慨就任县长。7月7日腾冲县抗日政府及预备二师师部迁往腾冲县北部的界头,并在界头举行腾冲县军民“七·七抗战五周年纪念会”,由此吹响了全面抗日的进军号。之后,在预备二师及腾冲抗日县政府的领导下,逐步开展了抢运物资、救助难民、成立抗日联合中学、建立抗日干部训练班、恢复乡镇组织,协助抗日部队开展游击战争等活动。其间,民国元老、云贵监察使李根源西上,发表《告滇西父老书》。国民政府专员尹明德到腾边各上司地,宣慰各上司一致抗日,形成了各族各界抗日统一战线,奠定了滇西抗战必胜的民众基础。

  当侵略者打上家门来了,腾冲男儿决不可能束手待毙。对于侵略成性、气焰嚣张的日本军国主义者,最好的教训防法是举起枪来,给予迎头痛击。

  1942年5月16日,驻县城日军二百余人,大摇大摆,经打宜沿龙川江北犯,我瓦甸区区长孙成孝、护路营营长李从善、自卫队队长纳其中等各率所部联合设伏于瓦甸之归化寺一带,经激烈战斗;毙敌中尉队长牧野以下44人,我亦伤亡孙成孝、纳其中等46人,此战虽然敌我伤亡相当,但它是日军侵腾后受到的第一次打击,粉碎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沦陷中的腾冲人的抗日志气。

  与此同时,我正规军预备二师进入腾冲县境内后,先后发起了“橄榄寨战斗”、“勐连伏击战”、“尹家湾伏击战”、“腾南蛮东游击战”等诸多战斗,均予敌不同程度的打击,顿挫了日军初入腾冲时的嚣张气焰。

  以界头为中心的腾北抗日根据地,是腾冲抗日的神经中枢,这里既是抗日政府所在地,又先后为抗日部队预备二师及三十六师司令部驻地,因此,日军将腾北视为眼中钉,必欲拔除。

  从1942年9月至1943年10月,日军曾从龙陵、镇安、密支那等地调集大量兵力,4次向腾北扫荡,界头也曾4次陷人敌手,但在抗日部队的拼死决战下,前3次均取得了反扫荡的巨大胜利,而第4次反扫荡因敌兵力数倍于我,又断我高黎贡山退路,我三十六师在予放重创后,为避免过大伤亡,乃突出重围,化整为零,潜入姊妹山;昼伏夜行,绕过日寇高黎贡山封锁线,顺利东渡怒江,待机重返腾北,使日军欲彻底消灭腾北抗日部队的狂妄计划彻底破产。抗日部队开展的游击战,使日军如芒刺在身不得安宁,牵制了日军的兵力,有力地支持了滇西及缅北各个战场的抗日斗争。

  伴随着4次扫荡与反扫荡,腾冲抗日政府县长张问德及其属僚也随之东移西进,先后八次往返高黎贡山,以60多岁高龄之躯,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历尽千辛万苦,先后将腾冲县政府设于漕涧、保山、大理等地,成为一杆不倒的抗日旗帜。其间,张问德于腾冲抗战最艰苦的1943年9月发表了反击日军拉拢诱降的《答田岛书》:

  田岛阁下:来函以腾冲人民痛苦为言,欲藉会晤长谈而谋解除。苟我中国犹未遭受侵凌,且与日本优能保持正常国交关系时,则余必将于以周情之考虑,然情态之演变,已使余将可予同情考虑之基础扫除无余。诚如阁下来书所言,腾冲士循民良,风俗醇厚,实西南第一乐园,大足有为之乡。然自事态演变以来。腾冲人民死于枪刺之下,暴尸露骨于荒野者已逾二千人,房屋毁于兵火者已逾五万幢,骡遗失达三千匹,谷物损失达百万石,财产被劫掠者近五十士亿。遂使人民父失其子,妻失其夫,居则无遮蔽风雨,行则无以图谋生活,啼饥号寒,坐以待毙,甚致为阁下及其僚之所奴役,横被鞭笞,或已被送往密支那行将充当炮灰。而尤使余不忍言者,则为妇女遭受污辱之一事。凡此均属腾冲人民之痛苦,余愿坦直向阁下说明此种痛苦,均系阁下及其同僚所赐与,此种赐与均属罪行。由于人民之尊严生命,余仅能对此种罪行予以谴责,而于遭受痛苦之人民予以衷心之同情。同下既欲解除腾冲人民之痛苦,余虽 不知阁下解除之计划究将何如,然以余为中国之一公民,且为腾冲地方政府之一官吏,由于余之责任与良心,对于阁下所将提出之任何计划,均无考虑之必要与可能。然余为使阁下解除腾冲人民痛苦之善意能以伸张,则余所能贡献于阁下者,仅有请阁下及其同僚全部返东京, 使腾冲人民永离枪刺胁迫之痛苦,而自漂泊之地返回故乡,于断井残垣之上重建其乐园。一如阁下所要求于今日者,余不谈任何军事问题,亦不带携有武器之兵卫,以与阁下及其同僚 相会晤,以致谢腾冲人民痛苦之解除,且必将前往靖国神社,为在腾冲战死之近万日本官兵祈求冥福,并愿在上者苍苍赦其罪行。苟腾冲仍为阁下及其同僚所盘踞,所有罪行依然继续发生,余仅能竭其精力以尽其责任,他日阁下对腾冲将不复有循良醇厚之感,由于道德及正义之压力,将使阁下及其同僚终有一日屈服于余及我腾冲人民之前。故余拒绝阁下所要求择地会晤以作长议,而将从事于人类之尊严主命更为有益之事,痛苦之腾冲人民将深切明了彼等应如何动作,以解除其自身所遭受之痛苦。故余关切于阁下及其同僚即将到来之悲惨末日命运,特敢要求阁下作慎密之长思。

  大中华民国云南省腾冲县县长张问德

  大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九月十二日

  《答田岛书》显示了一位抗日志士的铮铮铁骨、赤胆忠心,因而被誉为“全国沦陷区五百多个县县长中的人杰楷模”、“富有正气的读书人”。无数知名和不知名的腾冲人也在抗日最艰苦的岁月里如老县长一样,以一身凛然正气和铮铮铁骨写下了腾冲的骄傲,腾冲的气节、腾冲的大义。

  日军在腾冲犯下的罪行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他们杀人的手段残忍,计有刺刀戳死、排枪射死、开水煮死、油锅烹死、盐水沸水灌死、锯子肢解、掘坑活埋、活活剐死、甩杆甩死,甚至喝人血、吃人心,炒人肝,真是怵目惊心,灭绝人性;他们强暴妇女,上至七十老妇,下 至未成年幼童,有的妇女被数十人轮奸,甚至强迫被强暴妇女的丈夫和亲人观看;他们用枪用刀杀人,还嫌不够,竞在腾南及梁河施放鼠疫细菌,先是几个人得病死亡,后是几家人,几巷人、几寨人得病死绝,再后是大面积传染死亡,仅此一项死亡人数达1400多人,许多地方户户空室,村村闭门,一派凄风苦雨,到处哭声哀哀、冥纸飘飘;他们到处烧毁民房,不是烧毁十幢八幢,而是一村一寨的烧光。1943年,他们下乡扫荡,烧毁腾北界头街、桥头街、瓦甸街、小回街、营盘街、腊幸街、固东街、马站街、碗窑街等十一条乡镇街道,保家乡、茶子园、芹菜塘等村寨数十个。造成上万人无家可归;啼饥号寒,满目苍凉;他们到四乡八寨掠抢物资,有时正值老百姓吃饭时间,百姓一听到日寇进村,急忙放下饭碗就躲进深山,这些强盗放心将百姓的财物抢劫一空,临走,还不忘记在百姓家的饭甄里、菜锅里屎拉尿。据统计,日军侵腾期间,在腾冲共杀害老百姓21000多人(含鼠疫菌受害者),烧毁民房2400多幢,抢掠粮食6000多万斤,大牲畜50000多头,公私财物约合50亿国币,奸污妇女千余人次,这些罪恶;实在是专罄竹难书。这种蒙昧和野蛮来自法西斯灭绝人性的疯狂。它必然要受到人类文明的唾弃和反击。中国民间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说,日军越是疯狂作恶,就越加速他们末日的到来!

  五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历史翻到了公元1944年5月11日。1944年4月底,中国远征军向滇西推进,驻扎到永平和保山之间的一个小村子中。战役的首要任务,就是光复腾冲和龙陵。

  光复腾冲重任,由霍揆彰的第二十集团军承担。霍揆彰部,下辖五十三、五十四军、预备二师,约4万余人。预备二师下辖3团、1直属队,约8000人。日寇攻占腾冲后,预备二师大部留在怒江西岸,躲进腾北密林,负责侦察敌情、地形,并与日寇开展游击战。由于长期与日军作战,经验丰富,故被命为先遣队。

  第一次大战强渡怒江天险要攻腾冲,首先需强渡怒江天险。当时,日军在怒江西岸构筑工事,布下重兵。5月11日黄昏后,渡江战斗打响,怒江东岸的中国军队火炮齐发,炮弹飞向对面高黎贡山中之敌,在火炮掩护下,先头部队分乘数十艘橡皮舟、木船,快速向西岸进发。守敌被中国军队炮火压住,无法阻挡渡江部队,中国军队首批渡江部队中,仅2人受轻伤。部队上岸后,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对敌射击。

  敌人构筑的工事隐蔽性较好,如敌人不开枪,中国军队根本不知敌人藏身之处,且敌人居高临下,易于发现中国军队行踪,敌人狡猾,不轻易开枪,待中国士兵接近掩体20余米时,众枪齐发,中国军队毫无防备,伤亡惨重。后中国军队先用炮火攻击敌人阵地,再用火力侦察,如此一步步艰难前进,经10余日血战,终于歼灭怒江西岸守敌大部,其余日军向北斋公房溃逃。

  北斋公房,地势险要,由高黎贡山入腾,此是必经之地。敌人深知此处战略地位重要,在山顶设置重兵,构筑大量坚固堡垒。中国军队渡江后经讨论决定,派小部队追击渡口逃跑之敌,佯攻北斋公房,迷惑敌人,主力部队则翻越深山老林,绕过北斋公房,断其后路。

  说是绕道,谈何容易,高黎贡山的山崖很多地方几乎垂直于地面,稍不小心,便会摔下深渊粉身碎骨。部队指挥官想出一法,命士兵仿效三国时邓艾攻蜀之法,身背武器,沿着悬崖峭壁,攀附藤葛而行,辅之以铁桩粗绳。但仍有士兵不小心掉下深渊,身边战友忙伸手去救,也一齐掉了下去。几名盟军士兵,脚蹬翻毛皮鞋,走一步滑三步,中国士兵一旁看得好笑,抬起脚道:“还是我们中国草鞋管用。”盟军士兵忙上前,索要大号草鞋穿之,皮鞋则挂在脖子上,继续前行。成功绕到北斋公房背后,切断腾北之敌与腾冲城守敌之联系后,部队即对北斋公房之敌形成包围之势。

  待后续部队赶到后,中国军队如潮水般扑向北斋公房,经22天血战,中国军队最终攻占敌军碉堡14个,全歼守敌一个大队。攻下北斋公房后,中国军队将士士气大振,又经多日血战,乘胜攻下腾北敌军重要据点桥头、江苴,并迅速沿龙川江南下,一路上,扫清明光、固东、片马等地残敌。至此,第二十集团军完成了对腾冲城的战略包围。此时,由北向南溃逃的日军与腾冲守城日军合编为一个混成联队,由148联队长藏重康美大佐指挥,死守来凤山及腾冲城。

  来凤山位于腾冲城东北侧,为腾冲城天然屏障,易守难攻。7月10日上午,天降大雨,攻打来凤山的战斗打响,中国军队长短武器一齐开火,在空军炮火掩护下,迅速以优势兵力,向来凤山敌军堡垒群猛攻,但守山之敌颇有经验,多次打退中国军队进攻。如此攻打10余天,中国军队进展缓慢,只占得山脚的几个小碉堡。

  7月26日,中国军队决定用飞机和大炮对来凤山进行地毯式轰炸,为防炸到攻山部队,中国士兵想出办法,在地上铺红布作标志,红布下方为中国军队阵地,红布上方为敌人阵地。当日,中国军队十余架飞机向来凤山轰炸扫射,炮兵也集中火力,向山顶之敌连续轰炸。在空军和炮兵掩护下,攻山将士迅速冲进敌人阵地内,与敌人开始了一场惨烈的刺刀战。至7月28日,中国军队终于占领来凤山。敌人不甘心,从城内出动二百余人,向来凤山反扑,但很快就被打下去。随后,中国军队迅速扫清腾冲城外围之敌,对腾冲城形成四面包围之势。

  拿下来凤山,腾冲城就暴露在中国军队面前。远征军重新部署,以一个军的兵力直接攻城,另一个军向龙陵、梁河方向前进,阻断敌人后路。

  腾冲城墙高而且厚,城墙上堡垒环列,四周更有大型堡垒侧防。8月2日,中国军队先以竹梯爬城,伤亡惨重。

  时任随军记者的潘世征描写道:

  我爷爷的一位堂弟,沿竹梯爬上城墙,被敌人的子弹射中左眼,从梯上翻滚而下,幸好子弹从耳根穿出,未伤及脑部,这才活了下来。我小时候,还看到过这位左眼失明的老人,虽只有一眼,但炯炯有神。

  靠竹梯不奏效,只好利用空军将城墙炸塌十余处,地面部队从缺口强行登城。经12日激战,中国军队始将城墙上堡垒群逐个摧毁。大快人心的是,8月13日,盟军飞机轰炸城中守敌,炸开东城门,148联队长藏重康美大佐,率手下30余人冲出城外,试图阻击中国军队,刚到城墙下,城墙轰然一声,重重地砸向藏重康美等人,当即将藏重康美和30余名手下,永远埋葬在腾冲大地上。

  8月14日,中国军队以4个整师3万余人兵力从南城墙下突入市区,利用黑夜,挖墙洞地道,一寸一寸推进。有时,墙洞刚挖通,便被日军扫射,更多时候,双方隔墙难见,突然见面,便短兵相接……

  1944年9月10日,远征军盟军飞机与敌军飞机在腾冲城上空展开激战,双方飞机空战时,双方地面部队都暂时停火,观赏难得一见的空战,一旦日机占优势,日军便一片叫好声,一旦日机被击中,中国军队将士也是一片叫好声,叫好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挺刀刺杀,城墙内外枪声刺杀声日夜不停。如此血战,代价惨重。由于牺牲将士太多,只得又将防敌增援的部队投入攻城。9月10日8时,天空突然飞来大批敌机,轰炸城外中国军队,远征军盟军飞机出战迎敌,双方在腾冲城上空展开激战。当日,美军飞机共击落敌机四架。此后,又经数天的“焦土”之战,中国军队终于在9月14日光复腾冲,守敌日军除了二百余人趁雨夜潜逃外,其余全部被中国军队歼灭。但逃敌也很快就被中国军队追上,当场被击毙近二百人,生俘30余人。

  至此,腾冲日军全军覆灭,无一人漏网。

  六

  腾冲战役历时四个月共44天的前赴后继,大小四十余次浴血奋战,共歼灭日军联队长藏重康美大佐以下3000人,我军也阵亡覃子斌少将等将士9168人,腾冲民众赴义死难者6300人,美军阵亡14人。

  更重要的是,这是抗战以来第一个收复的县城,是抗日战争中第一个大规模全歼日寇的战役,创造了世界军事史上极为少见的歼灭战例。腾冲的收复,为中国艰难抗战的正面战场注入了活力,开反攻胜利之先声。

  细心的读者可能还记得,1938年,当滇缅公路开始修筑时,腾冲县曾派出六万民工,到滇缅公路落成时,就有700条生命长眠在这条被称为抗战生命线的工地上。

  举世瞩目的中印公路,就是由腾冲修筑一条直线,在畹町合龙的。而现在,当腾冲刚刚光复,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检视和抚摸一下自己的累累伤痕,又有八千民工投入了中印公路国内段的修筑。

  1944年11月,远征军第11集团军第三次进攻滇缅公路上的龙陵,经过五个月的鏖战龙陵之战终于在11月3日被攻克。接着,远征军以排山倒海之势,继续挥师南下,粉碎了日军的第二期“断作战”计划。11月20日佛晓攻克芒市,12月1日占领遮放。

  但此时,日均不甘心失败的命运,又以第56师团占领畹町周围,山岐支队支队占领南坎附近,企图实施第三期“断作战”计划,阻止远征军和驻印军会师。驻印军在八莫同日军展开了殊死较量。12月15日,驻印军采用飞机轮番轰炸,坦克扫荡和步兵肉搏的立体战斗,终于将敌人歼灭,占领了八莫;1月15日又沿着公路占领了南坎。1月19日,远征军攻克滇西重镇和滇缅公路的枢纽畹町。

  1945年1月27日,驻印军新编第22时又攻下芒友,中国驻印军和滇西远征军终于胜利会师。

  1月28日,两支军队举行了隆重的会师庆典。庆典由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主持。接替史迪威的中国驻印军总指挥索尔登发表了讲话。他说:“今天是大家都顶快乐的一天,是中美合作进程中最重要的一天,也是远征军与驻印军合作取得胜利的一天!”

  至此,历时一年多,中美两国军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一边作战,一边施工,穿越印度、缅北丛林和滇西山区,费尽千辛万苦修筑的中印公路终于打通了!

  卫立煌将军还即兴写下了一首诗《颂凯旋,悼国殇》:

  小倭奴,野心真够大,做美梦,想吞大中华。

  几十年,一直练兵马,妄图在,东亚称强霸。

  二十年,平地起风波,占沈阳,制造“九一八”。

  一夜间,吞我东三省,狼子心,任意在枪杀。

  得一寸,更要进一尺,华北危,平津受糟蹋。

  “三一八”,炮掀黄埔浪,蒋蔡军,淞沪捣魔牙。

  中国人,不是软弱种,要把那,鬼子威风拿。

  卢沟桥,全面来抵抗,中国人,不甘铁蹄下。

  用血肉,筑成长城长,武士道,我用铁拳打。

  中国人,不愿做奴隶,中国人,不愿受欺压。

  哪怕你,强夺黄河北,哪怕你,又把长江下。

  哪怕你,长江纵大火,哪怕你,南京大屠杀。

  四万万,同胞一口气,剩焦土,也不下战马。

  我健儿,沙场抛头颅,流碧血,尽放宝石花。

  血与火,烈焰耀神州,我中华,越战越强大。

  纸虎头,今已成蛇尾,横行蟹,看你怎样爬。

  生诡计,目窥太平洋,黑太阳,红河逐日下。

  临死前,要回光返照,拼着命,作垂死挣扎。

  走死路,偷袭珍珠港,第二次,大战乃爆发。

  印支亡,泰缅相沦陷,我西南,又失一大厦。

  昆明轰,保山也被炸,大后方,一时乱如麻。

  ……

  反攻战,获胜多珍贵,华夏史,光辉数第一。

  生者还,逝者长已矣,为国殇,英灵永垂铭。

  在史册,全铸英雄谱,在宇宙,全与日星齐。

  余不才,运筹少善着,原同胞,罪我而安息。

  今值此,班师竟远征,冀口碑,共怒江流遗。

  1945年3月21日,中印公路举行了盛大的通车典礼。

  宋子文代表蒋介石向修筑这条公路的所有将士致敬;主持典礼的皮可将军激动地说:“筑路的中美两国士兵是跟着步兵走,跟着炮声走,15个月的时间里,两国士兵在艰苦危险的环境下舍生忘死地工作,现在路通了,这是伟大的成就中印公路将作为美国战时完成的最伟大工程而永远载入史册!”

  大概是为了弥补在史迪威问题上与美国军政领导人之间的分歧和裂痕,促使中美关系正常发展吧,蒋介石在庆祝中印公路通车的广播讲话里,特地提议将中印公路命名为“史迪威公路”,“以纪念约瑟夫.史迪威将军的卓越贡献和在他的领导下,盟军以及中国军队对缅甸战役和这条公路的修筑所发挥的巨大作用”。

  而此时,离开中国已经三个多月的史迪威一直关注着战事的变化和中印公路的进展情况。当他接到公路通车的喜讯时,激动的眼睛都湿润了,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不能亲眼目睹公路通车的盛况。

  他发表了广播演说,深情地向战士和筑路工人们表示敬意。他说:“索尔登将军来电,宣布了这个伟大工作的完成,中国所受的包围被打破了,横贯缅甸的路上交通线已经打通了,中印公路已经实现了……”

  日本投降后,史迪威将军以美军第十军军长的资格参加了密苏里军舰上的日军投降仪式。此时的史迪威更加忘不了中国,忘不了他在中国生活和战斗过的日日夜夜,尤其忘不了他和驻印军官兵们在修筑中印公路和收复缅北战役中生死与共的那些日子。他向马歇尔提出,他想回中国看看,但蒋介石接到马歇尔的电报后,担心史迪威与中共人士接近,回电婉言谢绝了史迪威的要求。

  1946年10月13日,史迪威将军在美国华盛顿溘然长逝,享年63岁。

  蒋介石还与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等认为史迪威举行了基督教的纪念仪式,然而,蒋的所作所为,还是使他逃避不了人们的谴责,特别是那些把史迪威亲切地称为“约瑟夫叔父”的美国军人们。

  七

  史迪威公路像一座巍峨的丰碑,已经深深镌刻在了中美两国乃至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心中。而它留给历史和后人的启示也将是多方位的,不仅记录着那段艰难的岁月,也必将为后世的人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关于史迪威公路的历史作用,首先当然在于它同滇缅公路公路一起,共同构成了与海上运输线相连接的中国与盟国的陆上通道,从而使中太平洋、西南太平洋和中国战区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在这个整体中,中国战区的重要性得到了更加有力的凸现:它不仅牵制了数量庞大的日军,而且使中国的陆上空军基地对日本本土及供给线构成了轰炸威慑,从而确立了其作为中英美盟军整个远东战略的关键组成部分。

  从云南修筑滇缅公路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再到1945年1月史迪威公路建成通车、滇缅印陆上运输线重新沟通,盟军方面已经在印度东北—缅甸—中国云南之间建起了一个包括空中、陆地和输油管道在内的立体交通网,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支撑,阻止了日军战略意图的视线,保障了盟军环太平洋于印度洋供应线的存在,有力地支持了中国大陆抗日战场的作战,从而也促成了美军在中太平洋反攻的顺利实施。

  正是在反法西斯野蛮侵略这一共同的崇高目标下,国际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协同合作,在很短的时期内和非常困难的条件下,创造了世界交通运输史上的一个奇迹。

  如果从交通建设与社会经济发展角度来看,史迪威公路同样具有值得汲取的现实意义。

  史迪威公路经过的线路,属于古代南方丝路的传统商道,沿线在二战时期大多是尚未开发得近乎原始的自然经济区域,而史迪威公路由缅西北入境,向东南横贯整个缅北。英国对缅甸实施殖民统治时期,曾将铁路修至密支那,伊瓦洛底江河道由北向南,至密支那以下多有航行之利,八莫以南则可通航货运。因此,缅境内所形成的交通线都是南北向的。而在印度东北部,由于煤矿的开发,铁路已修通至雷多。当时在雷多西与迪格博伊之间,有阿姆萨煤油公司的一个油田,据1941年国民政府所派中印公路勘测队考察,“设备颇甚完备,其产制各种柴油、煤油、汽油除供印度全国外,上内蕴出国外售卖。”(陈思诚《中印公路勘察记》)雷多当时是印度一个具有重要经济意义的边境城镇,而史迪威公路的修通,将印度东北与缅甸北部密支那和中国云南的腾冲以及畹町等重要区域通过公路连接起来并与各自国内的交通干线沟通,实际上已在该区域构建了一个连接中国与南亚、东南亚的水陆交通网。

  另一方面,史迪威公路的建成,对云南的地方经济发展也起到了明显的促进作用。

  史迪威公路的建成,首先改变了云南近代交通线仅有滇中至滇南的一条滇越铁路的局面,开辟了新的对外国际通道,使云南的对外贸易发展跃上了一个新台阶。历史上,滇西腾越一直是云南外贸的主要通道,除了对面的货物贸易外,还有大量滇西农民外出务工。但在滇越铁路通车以后,随着云南大锡出口和洋货入滇,蒙自一度成为云南外贸的最重要口岸,外贸重心也移至滇南。而在滇缅公路和史迪威公路修通之后,滇西的重要性再度上升,于滇南线一起共同成为了当时外贸的两大通道。在滇缅公路通车前,用马匹从八莫驮货物到下关,至少需要9天时间,而用汽车只需要5天即可从昆明到畹町。

  其次,在滇缅公路和史迪威公路所属的滇西线上,由于货物、人流的大量集中,和战时经济所需,在下关、保山、楚雄、腾冲等地逐渐形成了中心城市,其辐射影响日益扩大,催生出了近代工业的雏形。

  1944年,官商合资的下关玉龙水电厂开始筹备,1946年建成发电。

  而腾冲的叠水河电站于1939年间开始筹建,不久便因日军侵略而终止,抗战胜利后才得以建成。

  这期间,下关、腾冲许多经营贸易的商户纷纷投资建立制茶、皮革、火柴等近代工业企业,极大地改变了云南近代工业集中在昆明的单一格局。

  这,或许正是曾经大力提倡建设“新云南”的龙云当年提议兴建滇缅公路时梦寐以求的变化。

  然而,包括龙云和其它投身于滇缅路和史迪威公路建设的在内的众多历史人物大概不会想到,许多年后,就在付出过艰巨代价的滇西土地上,他们的子孙将沿着先辈用鲜血和汗水开辟的这条“抗战生命线”上,又谱写出了一首新的时代壮歌……

  §§下 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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