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

第四十五章

　　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转眼三年过去了。

　　锦田火车站出站口前有人扯着大幅横额标语：热烈欢迎我市援藏英模组凯旋。时尚是在不得已的心境下准备了这么一个红火的场面，他在横幅旁站着，旁边是锣鼓队还有长长的小学生鲜花队。

　　这三年，不论是锦田市还是南信等五人都发生了大的变化，先说锦田市，阚来及不断挨告。因涉嫌桃色新闻又牵连干部使用问题被查，处调离市委书记岗位另做了安排；省纪委、公安厅调查扬州搓澡案件，由于时尚四处托人又送礼，案件拖了又拖，还出现了“案中案”。第一个调查组五人，有三人被判刑，两人受党纪处分；第二个工作组办两案，遇上不少扯皮的事情阻力不小，涉及时尚的问题已经形成意见，正待研究。时尚到处探听处理结果，音讯均无，可谓惶惶不可终日。据社会上传说，仅案中案行贿问题就足够他喝一壶的，因为行贿总数字和花销比吃起他这个大肚皮的数字还要大。正在这时，传来了南信等五人的凯旋信息。当然，其间《锦田日报》曾频发不断，让他巧妙地阻止了一些，他也在中央电视台、省电视台和几家大报纸上，看见过介绍他们的事迹，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能搞得这么轰轰烈烈。

　　南信、皮由、白力强、阚莹莹、付有贵等五人政绩显赫，被评为这一期全国援藏队伍中的“先进集体”。分别受到了中组部、西藏自治区党委和省委、省政府的表彰。他们包扶的县一举成为全藏最富裕的县。在第三个年头，南信破例调地区任副专员负责经济工作，又出了一番成绩；白力强任县委书记主持工作，使那里的居住、公路、医疗卫生、广播电视等社会事业成为全藏一流水平；皮由和尼泊尔贩毒分子搏斗左臂残废，被授予“英雄卫士”光荣称号；阚莹莹、付有贵连续三年被评为援藏优秀干部，按南方正和郑林的话说，去的这五个没一个是孬种。最新的消息是，前半个月，省委组织部考核组重点来锦田市考核南信，又捎带考核皮由和白力强，又是个别谈话，又是民主测评，声势不小。有人从考核谈话内容里猜测南信不任市委书记也要取代时尚当市长。虽然只是传说，在有些人看来，南方正这个冷清了三年的家似乎在暗暗放着光彩。有人说：老南头腰杆直了，市纪委案件组办案让他参与参与，压力几乎把他压弯了腰。专案组的人说：要是没有南方正参加，这案子是很难办到这个程度的。

　　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长鸣声，时尚、王风耀等看看手表，从北京开来的特快马上就要进站了。南信等五人胸戴红花，由省组织部一名副部长陪同。昨天上午在北京做完事迹报告后，下午便踏上了这列开往锦田市的快车。

　　南信一下车厢，高剑就来接应领路。这活儿本来是王风耀的，他实在是没脸来，再说，他的肺水肿还没有好。尽管社会上舆论纷纷说时尚要如何如何了，他还是紧紧跟在时尚身后，还是寄托着希望。高剑领路出了站口，时尚腆着肚子上去和五个人一一握手寒暄。南信正应握不暇时，突然身后“啪”的一下！他一回头，见是郑林，忙紧紧握住他的手，到嘴边的玩笑又噎了回去。他叮嘱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该装的时候也得装一点儿。然后和周围来接的人一一握手问好。郑林说：“南信，你看那边来迎接你的是谁？”

　　南信见几个人影站在不远处一辆大客车旁，怯生生瞧着这里，唯唯诺诺想来又不来的样子说：“快，招呼他们过来！”

　　被招呼的人走到南信跟前，却很尴尬，谁也不先开口。南信也不张口，想听听他们第一句话说啥。郑林先说了句：“哎呀！怎么？这么几天就都不认识了？”然后指着一个个给南信说：“南书记，这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风耀；这是人事局局长范晓晓，这是教育局局长杨柳吟；”然后指着最后一个说，“这个你可能不怎么熟，原是幸福村村长王运来；你爸爸熟，现在是星光区副区长了。”南信随着郑林介绍边握手边说：“你们来了，太感谢了！我是既面熟又陌生呀。好了，这回又要常在一起了，等闲着的时候我们多聊聊！”那四人仍不知说什么。那边有人招呼，南信说了声“再见”转身走了。刚要上车，郑林又说：“南信，你看那是谁？”

　　南信一看是靳玉娇，愣了一下子慢慢走了过去。靳玉娇见此也慢慢走来，俩人只有两步之隔的时候都站住了。

　　“玉娇，”他话出口马上改口，“靳玉娇，范晓晓也来接我了，过得怎么样？”

　　靳玉娇像是泪腺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泪珠子，南信话音刚落，泪水不断地从两个眼角挤拥出来，喃喃地说：“为了倩倩，他一直不和我结婚。”

　　“是这样？”南信说：“他范晓晓要是真心爱你还差这个吗？”

　　靳玉娇还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往南信怀里一扑。南信一躲，靳玉娇差点儿趴到了地上。

　　“南信--”郑林喊，“走吧，都等你呢，南市长和程阿姨也来了！”

　　南信朝前瞧去，南方正和程林秀正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