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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共同的事

  苏亦好吃完晚饭通常就是躲到房间上上网、看看书,陈明然则是上上网、打打游戏,两个隔着一堵墙,各人做各人的,谁也不打搅谁,也没什么来往。原来大家都挺适应,因为以前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现在也不觉得更难受。可最近陈明然的心思老往隔壁飘,想和她说话又不知说什么,于是,饭桌上,“陈氏理论”的内容又有了更新。

  “我说苏亦好,咱俩都找点共同的事做做,培养些共同的爱好,加强共同的了解。”

  苏亦好正专心的啃着鸭翅膀,“又折腾什么?这又不是完成任务,各人做各人的事有什么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门一关,各做各的,怎么能体现出两个人?”

  小孩子理论!“行啊,你说。”这个鸭翅膀是有辣味的,自己专给自己买的,很久没有吃辣了,真好吃。对面这个貌似彪形大汉的人,怎么就不吃辣呢?

  “打球?”

  斜一眼,“你有耐心我没意见。”

  一听就是不会。“那——游泳?”

  “不去。”上次在植物园说的很清楚,真是健忘。

  “游泳很好的。”想起可以给她报个班,专门学习一下,这个不用他配合,一起去,各游各的好了。

  “不去。”

  “苏亦好,游泳可以伸展身体,并且……。”

  “我知道,不去。我在海边长了二十多年,家往北五百米就是海。大海那么高级的游泳场我都不去,谁去那窄巴巴、说不上有多少细菌的游泳馆?”

  “游泳馆里哪有细菌?我游了多少年了,从来没因为这个得过病。”

  苏亦好不屑的说,“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生理结构不同,男人是外向型的,女人是内向型的。”

  外向型?内向型?慢半拍的想清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苏亦好,你的脸皮还真厚,这都能说出口?”

  苏亦好若无其事的说,“小朋友,讲科学知识的时候就是要思无邪,你地,明白?”陈明然刚要再刺她两句,苏亦好赶紧拽过话头,“别跑题儿,说,干嘛去?”

  想了一半天,二人项目的运动都不适合,懒得教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看电视吧。”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啧,就知道你要反对,不是说两个人要做些‘共同的事’吗?要不干嘛?打游戏?——反正不再下那低智商的棋。”

  苏亦好对最后那句一掠而过,她绝对没有越挫越勇的精神,不拿手的事不会主动要求干。“打游戏是最浪费时间和有损智商的一件事。我曾在央七上看过一个节目,说是有的部队拿游戏来锻炼作战,我觉得能行吗?那帮游戏开发人员如果真那么懂战略,那我们的军校做什么?”

  陈明然瞪着眼睛,“苏亦好,你真是理论派,什么都能浪费出一堆口水。回到重点,现在是要找‘共同的事’来做,不是让你讨论作战训练。”

  苏亦好扁扁嘴,“头脑简单的人总是反对别人谈论高深。”看陈明然又要开口,赶紧腾出一只本来握着鸭翅的手举着说,“行行行,我同意,看电视。”

  “共同的事”就这样决定了,和任何纲领一样,制定的英明而正确,而实施却总是充满波折。陈明然看足球她能接受,当年好歹也是写过球评的人。看排球也能忍,也能看懂,看军事节目苏亦好也乐意,最不能容忍她两眼一抹黑的网球和篮球——这两个陈明然最爱看的节目。于是,“苏式斗争”开始了。

  “我说,换个台。” 苏亦好严肃认真的把下巴搁在沙发的扶手上,两眼上翻瞅着电视。

  陈明然正眼睛盯着电视上的网球美女一动不动,“嗯?”

  “我要换个台。”

  “哪有什么好看的?”

  “陈明然,电视不是你自己的,我不喜欢看网球。”

  “又去看那些令人泛酸的‘呕相剧’?”陈明然最烦看偶像剧,说正因为有了他们,地球才会PH值降低,并导致了酸雨的发生。鉴于剧情和表演让人酸的作呕,他开创性的认为那是“呕相剧”。

  “别不懂,演的那是爱情。”其实苏亦好也不愿看,哭哭啼啼、逻辑混乱,里面的人似乎都不用上班,天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在西餐厅或咖啡馆里不停的爱——她就不爱看电视,可无论如何,换个台吧。

  “科学研究表明,人类间产生爱情是荷尔蒙分泌的结果,因此……”

  “因此你想说,你没有荷尔蒙可分泌?”苏亦好的下巴仍旧没有离开沙发扶手,说话时下鄂骨一动一动的,真好玩。

  陈明然愣了一下,立刻咬牙切齿,“苏亦好,你能嫁出去一定是老天不小心的点错了谱。”

  “没错,嫁了你这个没有荷尔蒙的人。”陈明然在心里后悔了一百八十遍,下一辈子娶媳妇儿坚决不娶学法律的。于是,他决定闭嘴,不再和苏亦好理论,仍旧两眼盯着电视。

  苏亦好看着无聊,又开了腔,“呕相剧好歹有的可呕,这什么呀,枯燥死了。” 一个球飞来飞去,打起来有什么意思,又不像乒乓球短兵相接很激烈。

  “不懂别乱说。”不再理她,全身的精力集中在两只眼睛上,两只眼睛的全部集中在电视上。苏亦好懒怠继续和他说,起身回屋躺在床上看曹聚仁的《采访外记》去了。

  第二天,苏亦好仍旧是回自己房间看书,不再往电视前坐。第三天亦是如此。陈明然来叫她,“苏亦好,过来看电视。”

  “要是不是任务,我就不去了。”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安安静静看会儿书多好,看什么电视?

  “是任务。”

  “你是我领导?你让我看什么我就得看什么?我不去。”

  “苏亦好,我们要加强了解。”

  “我了解了,你喜欢看网球和篮球。你也了解了,我不喜欢看网球和篮球。”

  陈明然无奈,“苏亦好,呕相剧真的很难看,你也不是十七八岁了。再说,让我这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和你看呕相剧,你不觉得惨了点吗?”咿咿呀呀的,纠扯不清的情来情去,让人一看就想跑到球场去射两回门。

  “我没有让你和我看偶像剧,可我也不喜欢看网球还有什么花样不多的球。”

  “那你好歹过来咱俩一块儿啊。”

  “一块儿干嘛?连兴趣都不感,就一块儿坐着?——那我开着门在床上躺着看书好了,也是同在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怎么是共同的做一件事呢?”

  苏亦好有些不耐烦,“你最近干嘛总喜欢腻着我呀?”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腻着我?

  陈明然脸上挂不住,“什么叫我腻你呀?本来就是两个人,各做各的有什么意思?”

  “反正我不想和你去看我不喜欢的电视。”苏亦好说的干脆利落,“陈明然,你有你的娱乐,我有我的娱乐,干嘛非要一样?要是我让你和我共读一本书,谈谈感想,你乐意?”

  “干巴巴的,有什么意思?”

  “那就是了。所以,陈明然,不要再来劝我了,各人做各人的,我们又不是连体婴。”

  陈明然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话,“苏亦好,我觉得如果真那样了,生活也很没意思。”然后转身出了门。

  苏亦好放下书,目光呆呆的投向外面。是,陈明然说的没错,如果真是那样,生活也很没意思。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和陈明然的兴趣爱好的差距,他喜欢热闹,她喜欢安静。他无事时就要想着出去玩,她无事时就是躺在床上看书。他虽然衣食简单,再怎么不像海归,也有些小细节依然透露出他的经历,例如,注重仪表、手机习惯用palm等。而她却带着平民的土气,自称“谁认识我这个小凡人”而有恃无恐,对于外表只要相对整洁即可,手机也是大而化之的普通货。在陈明然面前,苏亦好隐隐有些自卑的压力——她一惯都是她那个圈子里最优秀的,却猛的跳出一个和自己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陈明然,她不大接受的了,她也不大想去靠拢,毕竟,最难改的是生活习惯。生活习惯虽然无伤大雅,但习惯却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改起来很不舒服,一定程度上,甚至是放弃了自我标准而是以对方为标准。该谁向谁妥协?既然开始没找成一样的,那也不要妥协了,怪累的。

  两个人自此就各干各的,晚上他看电视或者玩游戏,她躺着看书。周末他去游泳或打球或是回他家,她在家里看书。有时他晚上加班或去会朋友,她就一个人做饭,然后洗碗,然后收拾着洗漱、看书。本来就少的话更少,本来就少的交集居然演变成几天都不怎么碰面的地步。生活,似乎把他们拉的越来越远,远到最后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仍旧是一个人生活。有时苏亦好也想,不对啊。可她也想不出来怎么能制住这种不对,天天看着他早出晚归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想想自己的爸妈,好像,也是这样过的?

  陈明然先受不住,“苏亦好,你不觉得我们的日子少些什么?”

  “嗯。”

  “苏亦好,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苏亦好想想,“陈明然,你没有胃病吧?”

  “乱说什么?你才有胃病呢。”

  “那好,你平日不会感觉到胃的存在吧?”

  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谁说的?饿的时候能。”

  苏亦好笑了,“这夫妻俩呢,就像是胃,除非是饿,其他情况下,如果你总觉得我存在,那肯定就是出毛病——胃疼了。梁漱溟先生说,心中无事即为乐,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就是上善的表现。”

  这都什么理论?一不小心娶了个理论家回来。“苏亦好,我饿。我不想听你仙女似的超凡脱俗的论调,高处不胜寒,实话说,我饿。”

  苏亦好有些尴尬,“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关心关心我,让我觉得你是存在的。”陈明然说的很干脆。

  苏亦好更尴尬,“我怎么关心你?”

  “你好歹和我聊聊天吧?说说话吧?这天天的,和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苏亦好默声想了一会儿,说真心话,陈明然说的并不是不对,她也想到了。可和他聊天,聊什么?人家两口子都聊什么?想想自己和以前的那个人,天天什么都聊,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吃的什么,遇见个什么人,新闻上又说了什么,就扯这些,全都是些废话。拿这些废话和他说?陈明然,我今天中午吃了个鸡腿,鸡腿上还有一根鸡毛,我最后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办法把其他地方都吃干净,剩下根鸡毛占领着那块孤岛,威风凛凛的站在盘子中间——K,怎么那么别扭!历史的经验证明,陈明然不会听下去的,只会瞪着眼睛问这有什么意义。

  那再说什么?世界局势?国家大事?环境保护?军事理论?日子平淡又平淡,由无数个琐碎组成,缺少惊心动魄,也缺少波澜壮阔。除了生活本身,真的难以找到其他话题。

  不知那些老夫老妻天天都说什么?想想自己的老妈,天天就是唠叨,一个老头子两个女儿外加一个女婿一个外甥都是她唠叨的对象——嘿,还不少人,一二三四五个,哪像我们,就一个。自己好像从来没唠叨过陈明然,也没什么共同的事,唠叨什么?碗他洗,饭我做,屋子不用收拾的太干净,不用换煤气、不用买电、没有孩子教育的问题、没有两边老人的探望和抚养问题、不用探讨家庭的大政方针,也不用探讨共同的花费开销,the most important,两个人没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还真是没什么好讨论的。

  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真不知怎么做,而且,她也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想了一半天,老老实实的说,“陈明然,我想不出来,我不知道该和你聊什么。”

  陈明然气恼的瞪着她,却没想到那不透明的脑袋里已经转了好大一圈,“苏亦好,你天天除了一脑子的理论就是不闲着的和我斗刺儿,哦,论关心你就不会了?”

  “干嘛呀?我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你还是归国博士呢,你怎么不想?”。

  陈明然也无语,他也没想起来说什么,“反正吧,苏亦好,女人的本性是温柔,这种事情女人在行,你想我配合。”

  苏亦好见他这样说,知道再说一定会吵起来,只好缓兵之计,“好,好,我一定想,想出来再说。”然后又想,这事情怎么又成我的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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