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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挨打

  我心里有些绝望,萧靖江啊萧靖江,当初你劝我进来的时候,是想我将来可能有条出路,谁能预想到现在的我?早知我宁愿去要饭啊!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烧火,四个黑衣冷面家奴打扮的壮汉出现在内厨房,“谁是司杏?”

  二娘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对领头的一个大汉说:“原来是孙教头到了,不知各位找司杏做什么?”那被称作孙教头的大汉看了李二娘一眼,脸色沉着不变,口里答道:“奉老爷之命,带司杏过去回话。”

  李二娘狐疑地看了看我,我也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李二娘便转过头去,“不知老爷唤司杏何事?可是司杏又闯了什么祸?”

  “这我不知,只奉命带人罢了。哪个是司杏?”大汉的声音高了起来,不再理会李二娘。

  我看向李二娘,见她目光垂地不再看我,我便站出来施礼,“这位大叔,我是司杏。”

  “原来是个小丫头,走吧,老爷要你过去回话。”孙教头的口气里有着一丝冰冷和不屑,更多的是不容置疑。我便把火交给一个老妈子,跟着他们往临松轩走。李二娘要跟来,被那孙教头拦住,“二娘留步,老爷只传司杏,不劳烦二娘了。”

  看那架势,凶啊,不知是什么事?是杨骋风报复我,告了我的状?还是昨天我迷路的事被君闻书告诉他爹了?我一路嘀咕着,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第三次来临松轩了,每次都阴森森的,我一进这松树林就头皮发麻,及至望见正堂的飞檐,觉得后背都在发紧,想往回跑,脚下自然就慢了。

  “快走!”孙教头猛地把我往前一推,差点儿没把我推倒在地。我趔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临松轩的正堂就在眼前了。

  “进去!”孙教头又从身后推了一下,我站不稳,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却发现地上早就有人跪着了——是眠芍!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施礼,只听孙教头说:“回老爷、夫人,司杏带到。”

  “外面候着。”一个中年男音里透着威严、冷酷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一哆嗦,说话的应该就是君家的当家君如海了吧。我不敢抬头,唯恐被他寻出什么毛病,只战战兢兢地跪着,却发现眠芍正在悄悄地斜睨着我,眼神残酷、冰冷、鄙夷,居然还有一种算定了的得意。为什么?我不敢回她,只低头跪着,却觉得上面来自君如海的眼神正在打量我,冷若冰霜。忽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力道大到盖碗都跟着震了一下,我被吓了一大跳。“大胆恶奴,你如何敢下毒谋害小姐?”

  说谁?我?眠芍?我有点儿晕,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约四五十岁的长者正满脸怒气地盯着我,面色阴冷。他说我?我愣住了。

  “大胆恶奴,竟敢不回话。来人,给我打!”吓得我全身疼痛,外面应声进来四个家奴,过来便要拉我。

  “老爷,老爷……”我急急忙忙回答道,“您说的谋害小姐,可是奴婢?”

  “你这背主的家奴,到这般时候,你还在装糊涂?你若恨我,要杀要剐你便对我,干二小姐何事?你怎么忍心下毒害她?”跪在一旁的眠芍作势要扑上来厮打,被一家奴拦住,她却跪在地上大声抽泣。

  下毒害二小姐?我彻底蒙了。我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回老爷,奴婢委实不知眠芍说的下毒害二小姐的事,是眠芍记错了吧?请老爷夫人明察。”

  “呸!”眠芍啐了我一口,又要爬过来抓我,“你这贱人还装,昨晚二小姐用了晚饭就觉得不好,半夜起来上吐下泻,看着都吓人。请来郎中才知道,原来是食了青木香。青木香这种野草,小姐千金之躯,府里整饬,不是饭里带的,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青木香?青木香是什么东西?我更茫然了。饭里有青木香?可是昨天做晚饭时我还在小树林呢。我趴在地上,“老爷、夫人,奴婢并不知眠芍所说的青木香为何物。”

  “大胆恶奴还敢狡辩,看来不打你是不说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这君如海是不是疯了,就知道打,为什么要打我?

  “老爷,我确实不曾谋害小姐啊!”我高声辩道。

  “给我打,先打二十。”君如海的声音简直要掀翻了房顶。孙教头不管我的挣扎,拖我出了门口,按到正堂前的平地上使棍便打。一棍、两棍……

  我两辈子没挨过这种打——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君夫人尚且只是让婆子掌嘴,这君如海的心真毒,打二十棍,这可是壮汉在打啊!我开始还能惨叫,后来声音便慢慢地低了下去。在还有最后一点儿意识前,我心里想,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早死早投生,早知这辈子是这样子的,我宁可不喝什么孟婆汤。死了吧,也许能再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宁愿早起读书赶高考。

  叭——凉凉的东西泼在我头上,好像是水。我慢慢地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孙教头那张长着横肉的黑脸。他见我醒了,高声道:“禀告老爷,司杏醒了。”

  “把她给我拖进来。”隔着门帘,君如海的声音仍然让我打了个冷战。破罐子破摔,我拼了!

  一个黑衣大汉要过来拖我,被我甩开了,我挣扎着起身,谁也不看,慢慢拖着腿往正堂走。整个后身钻心地疼,每走一步,我都直咧嘴。我抬不起脚,地上被我拖出了两道血痕。

  屋里多了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君闻书也来了,目光清冷。我也不跪下——跪是为了生存,如今跪了也没有活路,凭什么让我跪?身后却被人推了一下,“跪下!”紧接着,我扑倒在地上。好,你把我推倒,我也不起来了!

  “泼奴,还不快爬起来跪下!”孙教头大喝。

  我轻轻一笑,“老爷,司杏这条命贱,你想拿便拿去,何必找此罪名来陷害?反正是你家家奴,你买的。依大宋律例,将我打死,再无理的,充其量也就是流放三千里。只是司杏不明白,我一个下人,何至于老爷如此?难道我的命真值?”

  “大胆,敢这样对老爷说话!打得轻了,拖下去再打。”在旁一直没说话的夫人开了口。

  “哈哈……”我自以为是地大笑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只有堂上的人才能听得见,“依照大宋律例,在雇佣期内奴仆的身子都是主人的,更何况我是卖了身的!”我心里有些绝望,萧靖江啊萧靖江,当初你劝我进来的时候,是想我将来可能有条出路,谁能预想到现在的我?早知我宁愿去要饭啊!

  “主子杀了奴仆,过失杀者不追究,奴仆有过而故意杀者判徒刑,无故杀奴仆者,流放三千里。只是不知你要怎样才能证明我有过。即使你证明了,又怎么逃得过徒刑?还是老爷夫人打算这么着瞒一辈子?”

  君如海的脸色顿时灰白,君夫人看着他,还是君闻书轻轻地叫了声爹,君如海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冷笑道:“恶奴,难为你还懂得律例。我只是该尽主子之教,至于治罪,自有官府。谋害家主,还死不承认,看你如何躲过这夹指之刑?”

  “哈哈哈哈……”我笑得更响了,“几时去?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哪个昏官能断我谋害家主?我倒要让街坊四邻、父老乡亲都知道,这君府是如何背了个好名声,却又不明事理地残害下人!”我实在在这封建时代活够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我存心去死。

  “你敢!君家如何不明事理地残害你了?”君如海声音如雷,胸脯起伏,我却一点儿也不怕他了。怕他作甚?我打算死了,死也没什么可怕,也不会比这更惨,于是我以不怕死的口气说:“莫名其妙,不问一句,上来便打一个女童二十杖,还有口口声声说要再打,不是不明事理又是什么?”

  “你毒害小姐在先,我又如何不能问罪?”

  “哼!”我冷笑了一声,“司杏入府,虽不曾见过老爷,但一向听说老爷头脑清醒、灵活,常常明察秋毫,今天所见,呵呵……”我顿了顿,“请问老爷,有何凭证说司杏谋害二小姐?”

  “眠芍,你说。”

  眠芍?我转过头去,我虽然打不过她,但既然我不怕死,又没做过,我问心无愧。我盯着她,她却躲闪着我的目光,我趴在地上尽量平静地问:“敢问眠芍姐姐,如何说我谋害二小姐?”眠芍往后缩了缩,又逼了过来,“你这残害主人的恶丫头,事到如今你还装糊涂。好吧,就让我再说一遍,看你还装不装!二小姐昨晚突发吐痢之症,唤来郎中,才知道是食了青木香。我们是富贵人家,不似乡野之地,除了饭里夹的,如何来的那种东西?上次你误了二小姐的粥,我说了你,你便心里不服,伺机报复,这饭里的毒定是你下的!”

  “哼,姐姐这话好生荒谬啊。第一,内厨房光人手就有八个,二小姐那里的人司杏不知,想必也不会少于这个数目,你如何断定这毒便是我下的?”

  我还没说完,眠芍便打断我,“贱人,还敢强辩?不是你是谁?二小姐温柔平和,整个府里谁不对二小姐从心里欢喜。就是你,上次漏做了粥,可见你对二小姐实在心存怠慢,当时我便看出你不是好东西,夫人仁慈,不狠罚你,你如今还不悔改。事情因我而起,要怎的你冲我来,怎么去害小姐?”

  我一听,心想:真狠,连夫人都带上了。果然,君如海不满地看了眼君夫人,君夫人的脸上也有了异色,她不满地看着眠芍。这个眠芍,连夫人都得罪,看来是豁出去了。图什么?哼,君府的人都怕你,我不怕你!了不起?大不了我不活了,反正眼前也没我的活路!我平平稳稳地接过去说——

  “姐姐说这青木香府里没有,那我一个下人,刚进府,连路都认不得,又有谁替我跑腿买这东西?”我看了一眼君闻书,昨日传饭的时候,我明明还在外面跌打乱撞,哪里沾过边儿?他也曾亲遇,也不出来说句话,替我辩白,胖子刘说君家如何仁厚,依我看,君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只图自己的利益,都不关心他人的死活!君闻书正静静地听我说话,面色平静,不看我一眼。

  “保不齐是你进府带来的!”眠芍耍赖地说道。

  我轻笑一声,“姐姐真能想,进府带青木香!那我再问姐姐,姐姐说我因怨恨你而在小姐的饭食里下毒,请问姐姐,我既与你有间隙,又为何在二小姐的饭食里下毒,难不成我知道你要吃?”

  “这……”眠芍一时愣住了。

  我接着说:“况且,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要谋害二小姐,我为何不加大剂量,一次性置于死地,而只是让二小姐吐痢,让你有空请郎中治疗?”

  “这……”眠芍彻底无语了。我转向君如海和君夫人,“老爷、夫人,司杏素闻府里体恤下人,司杏常以能入君府为喜。但今日之事,确实不是司杏所为,依奴婢看,倒似另有他人,别有所图!”

  说到最后四个字,我倏地转向眠芍,她似乎愣了一下,接着镇定下来,“另有其人,别有所图?难道……”眠芍看了看厅上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开始号哭,“可怜的二小姐啊,你一向与人无争,谁知道在自己家里让人对你下了毒。究竟是谁要与你过不去啊!二夫人死得早,眠芍无能,不能替你挡祸,让我替你死了吧。”说着,就要往君闻书旁边的墙上撞去,早被立在旁边的丫鬟拦住了,她仍旧寻死觅活地哭。

  “够了!”君如海大喝一声,头上青筋暴露,用手指着我,“你……你这恶奴,明明是你下毒,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挑拨离间。今天你即便巧舌如簧地说破天,我也要把你送上官府,治你的罪,看你到了官府还敢不敢强辩嘴硬!孙教头——”

  那黑大汉又上来拖我,好啊,反正离死不远了,索性泼到底,大骂他解解气。我正欲出言,一直没说话的君闻书瞪了我一眼,转头对君如海说:“爹爹息怒。咱家一向平稳,这次却出了这种事,依孩儿看,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严查重惩,方能保府里平安。”他停了停,君如海看着他,“据眠芍所言,眼前这个丫鬟也着实可疑,只是眼下光凭眠芍的话,恐怕送到官府去,也徒让人看了笑话,纠缠拉扯的,反倒闹不清。”君闻书顿住了。

  “那……你觉得怎么着?”

  “依孩儿看,不如先把这丫鬟严加管束,我们再仔细地查,反正只要是君府之人,早晚会露出原形。”说完,他似乎不经意地瞥了眠芍一眼,我顺着看去,眠芍的眼睛里露出恐慌,但很快镇定下来。

  “这个丫头怎么处置?”

  “这个……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君闻书沉吟了一下。不知怎的,我觉得他似乎并不像真的在想办法,“爹爹,孩儿觉得不如这样吧,内厨房既然已经发生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再让她回去,必得找个地方看着她。我们君府一向势大,外面好传说。此事传扬出去,恐又让那好事之人说三道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君家怎么了。内府地方大,人手也多,还是我们自己先悄悄地在内府里看着,查也方便。二位姐姐都是女儿家,性子又都幽静,爹爹又忙,暂时先交给我。琅声苑原本准备养些护苑的东西,前些日子刚造了些棚栏,她去了倒也合适。我早晚看着,有什么踪迹,也好看出个端倪。”

  什么!把我当成动物来养?我火冒三丈,刚欲出言反抗,君闻书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得又低下头,心想,他妈的君闻书,你不替我作证也就算了,还要把我拉到琅声苑当动物养,你不是人,你才是动物,你们君家、你爸、你妈、你二姐连着眼前这个恶眠芍都是动物!一群动物来咬我这一个人,今天没有死,保不齐明天会遇着什么。我宁可今天死了,我不会去的,我又没做错什么,难不成你们敢打死我?打死我,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君夫人插言道:“三儿,这丫鬟倒像个性子烈的,又不知根底,莫要害了你。”

  君闻书轻轻一笑,“娘,且不说我一男儿,我那琅声苑全是男丁,还怕一个粗使丫鬟不成?”

  君如海想了想,“也罢,家丑不可外扬。从今儿起,全府彻查,所有人等,连临松轩的也不例外,彻查青木香!”

  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死死地盯着仍趴在地上哭的眠芍。倒是君闻书神色如常,让孙教头着人把我送到琅声苑,然后起身拜过君如海、君夫人,看也不看我,径直而去。

  我痛得像要死了,两条腿唯一的感觉便是钻心的疼。我走不动,孙教头一副对待罪犯的样子,除了对我呵斥,就是用脚踢,像拖一只死狗一样拖着我,我还没到琅声苑,便昏过去了。

  我真是后悔来了君府。萧靖江,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你还好吗?我受的这苦,怎么才能告诉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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