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婚姻

第9章　母以子贵

　　回到家里，果然婆婆公公都在，李佳露只好给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与婆婆属于积极入世派相反，公公属于逍遥出世派，家里无论大事小事一概甩手不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下棋，吃饱喝足之后，就在网上叫板，剩下的时间就是到处逛游，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在两位老人的面前，李佳露不好发火，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冷冷地看一眼张磊。

　　张磊的眼光躲闪着她。两个人避免在正面战场上交锋，于是就开始了地道战和游击战。乐乐正在电脑上玩着游戏。

　　“作业写完没有？”李佳露皱着眉头问道。

　　“快写完了。”

　　“咱不是说好了写完作业再玩电脑吗？”

　　“打完这个游戏就写。”

　　“什么？”李佳露很吃惊。孩子都是写完作业才玩电脑，今天仗着爷爷奶奶在家里，感觉有靠山，所以并不把李佳露的话看得太重。

　　“赶快写作业去。”张磊在一边说。

　　平时看见母子有争执，张磊像没事人一样，做甩手掌柜，反正有他妈唱黑脸，自己落个清闲自在。开心的时候，领着孩子玩个电脑游戏，或者出去吃个饭，混个红脸。所以，孩子对他很有好感，哪像李佳露，满嘴都是学习，叫人烦不胜烦。今天为了顾全大局，他站出来帮李佳露说话。

　　“孩子要玩，就叫他玩去吧，作业只要写完就可以，管他早点晚点的。”婆婆听见后，立刻就过来解围。婆婆就是这样，每次李佳露教育孩子的时候，她都过来为孩子说话，打圆场。在婆婆心里，乐乐永远是对的，即使犯了错误也没有关系，“哪有不犯错误的孩子？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会好了。”那阵势好像李佳露是孩子的后妈要给他气受，所以在她面前，李佳露对孩子说的话就没有权威性。

　　今天也是这样，本来乐乐唉声叹气地要关电脑，现在发现背后有人撑腰，立刻有了底气，但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于是抬起头来问李佳露：“行不行？”李佳露不能说不行，但也不情愿说行，转身就走。

　　“到底行还是不行？”偏偏乐乐的牛劲上来了，眼圈有些发红，非要李佳露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赶快说行，没看见孩子都不高兴了？”婆婆很不满，立刻就站出来给孙子撑腰，在她的眼里，孙子不高兴可是一件大事。

　　“行。”看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李佳露虽然不开心，但也只好屈服，哎，大局为重啊。她心里狠狠地骂儿子，这个小兔崽子，就连你也嗤鼻子上脸，真是趁火打劫。吃完饭，乐乐才开始拿出作业本。

　　“天啊，你的作业怎么有这么多红叉啊？难道老师讲的你都不明白？”

　　“我上课很努力去听课了，但就是听不懂，因为我头晕。”

　　“感冒了？”

　　“不知道，我早上没吃饭，上课的时候，肚子光叫，所以老师讲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早上为什么不吃饭？”李佳露突然想起早上的事，都是张磊这个家伙，把自己给气的忘做饭了，害的孩子今天早上没有吃饭，这个混蛋，要不是他，孩子早上怎么会吃不上饭。要不是他，我今天也不会和学生发生冲突。要不是他，我今天也会和同事吵架。要不是他，晚上孩子的作业也不会写到这么晚。总之，今天的一切都被打乱了，所有的事都起源于张磊和那个女人，可恨的女人。

　　“乐乐，我告诉你，以后，你一定要吃早饭，否则你会生病，而且老师讲的内容都听不懂，学习成绩就会落下去，知道了？”

　　“明白了。”

　　李佳露又把书上的内容给孩子讲了一遍，看着孩子做完作业，然后帮助他梳洗完毕，哄他上床睡觉。

　　一会儿，婆婆走过来对李佳露说：“本来今天，我是想乐乐，过来看看乐乐的，没有想到孩子很委屈，直哭，说你们吵架了，我也问张磊了，这次是他的错。”

　　“我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李佳露虽然对婆婆心怀警戒，但这句却随口而出。

　　“他确实不对，你爸爸已经教训他了。”

　　那是你们家里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李佳露心里说道，但这句话火药味太强，她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沉默。

　　看着李佳露沉默，婆婆接着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遇见这样的事，谁也不开心，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想这件事对你也有点启发，所以跟你说了。”李佳露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她第一次看见婆婆的时候，感觉她只不过是个稀里糊涂混了一辈子的普通家庭妇女，除了养孩子做饭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交往时间久了，发现她也有个性，有时候，婆媳也能说些知心话。

　　记得婆婆对她说道：“本来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干，后来你爸爸退休了，我的把一半的家务分给他干了，凭什么我自己全包？”

　　“那么说退休前，他不干活？”

　　“是，那个时候，他工作太忙了，每次吃完饭，把碗撂下就出门。”

　　“工作太忙了？”李佳露琢磨他只不过是个教师，能有多忙？自己也是个教师，做饭洗衣服，涮碗，带孩子，不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吗。那时公公不做饭肯定是婆婆把他惯的。

　　“退休后他开始干家务了？”

　　“那是，退休后他这么清闲，我就把他改造的会做饭了。”

　　李佳露感到好笑，从这件事上看婆婆还知道保护妇女的合法权利。

　　“你是怎么改造他的？”李佳露想从婆婆这里取经，改造张磊。

　　婆婆看着李佳露这么虚心求教，心里越发高兴，于是面授机宜，“记得他退休后，我就对他说，你现在，在外面什么也不是了，家里的事，你就要操心了，以后，买菜的事，你就承包下去吧，还有你的衣服，没事的时候，也要自己洗。”

　　“但是他干嘛？”

　　“开始的时候，他也推三挡四的不愿意，后来我一再监督，他也开始干了，我发现男人的脾气都是惯出来的。”

　　“是吗？”

　　李佳露想着还是公公厚道，没有提起你没有收入的事。要是有人对张磊这样说，他肯定会反驳：“那么家里的生活费你也得拿出一半来。”

　　想到这里，李佳露立刻把耳朵竖起来，婆婆接着说道：“张磊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事，当时他还振振有词地告诉我，说什么没有共同的语言，你说这不是混蛋吗？孩子都有了，还要什么共同语言。当时就把我气的火冒三丈，大家都劝我，我就过不了那个劲，两个人就开始怄气，怄了一段时间，最后我想开了，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男人都那样，只要没提离婚，在外面找的就不作数。”

　　李佳露直撇嘴，心想，真是老子英雄，儿子好汉啊，多会为你儿子找借口，难怪你儿子这么花心肠。但嘴上却说：“并不是所有的男的都那样。”

　　“这我知道，遇见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过，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要随便说离婚，我知道我的一个老邻居的女儿，嫌她老公这不好，那不好，就离婚了。结果那个男的很快就找别人结婚了，可是邻居的女儿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过。所以，要慎重才是。”

　　你以为你儿子整个地球上的女人都哭着闹着求着去嫁他吗？李佳露听了婆婆这些话，心里非常抵触，但婆婆是长辈，在关键时刻又挺身而出，帮助过她，李佳露对她心存感激。她要给老人一个面子。

　　于是她说：“现在我的脑子很乱，我先考虑一下吧。您老人家放心，即使我们将来怎么样了，你还是孩子的奶奶，我依旧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你。对了，这个是我们单位发的三百元的购物卡，最近我太忙，没有时间陪你上街，你自己看看先买点喜欢的东西吧。”看在婆婆苦口婆心地劝解，李佳露感觉她很不容易，都是张磊的错，害得婆婆这么大年纪，还要低三下四地找自己谈心。

　　“我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想法，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把钱放进兜里。

　　李佳露在经济上一直对张母很大方，家里的钱张磊挣得占有一大半，人家儿子挣得钱，凭什么不叫人家老娘花？将来孩子长大了，这些钱最终还是孩子的，正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必不为个好人？羊毛出在羊身上，老太太一辈子没挣多少钱，一直很节约，缺点就是见钱眼开，给了她钱后，基本上都存到银行，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银行里存款数字的增加，想叫钱从她的手里花出去，比登天都难。难怪有人咋呼说，经济危机是老百姓舍不得花钱造成的，李佳露想想婆婆的消费，真的信了。

　　一会儿，张磊走进屋来把门关上：“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

　　“心平气和地说话？”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是啊。”

　　“今天没有加班？”李佳露就像看到一个苍蝇，冷冷说道。她强忍住像火山喷发般的怒火，她不敢相信，张磊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当年他是怎么说的？“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女人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倒好，何止是看了，都做了，你瞧他的样子，真不像话。

　　“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已经承认错了。”

　　“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要说是那个女人勾引的你，我就不信你没有自制力，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有事。”

　　“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问题是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话？婚姻是两个人的，光一个人努力也不行，现在你把家里所有的事都丢给我，然后就做甩手掌柜。你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的，家里家外什么事情都是一肩挑。孩子身体又不好，都是我一个人领着他去医院，打针吃药。还有学校开家长会之类的事，孩子又老实，和同学冲突之间的事，每次不都是我冲上去，我一个人把家扛起，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多少？你倒好，什么都不干，倒出去寻花问柳去了，那是个什么样的混账东西？要想这件事过去，你得把事情说清楚。”

　　“我是诚心来找你解决问题的。”

　　“有你这样解决问题的样子吗？”李佳露咄咄逼人地问。

　　张磊想想现在正处于升职的最关键时刻，要是李佳露发起疯来，跑到单位去闹，那就坏了，所有的努力会全部泡汤。于是，他忍住心中的不满，客气地对李佳露说：“我确实不对，但有什么事，过完这一段再说，你也知道，单位上个人之间的厉害冲突非常激烈，一点点油水，大家都紧紧地盯住不放，现在是升职的最关键时期，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我多年的努力会全部化成泡影。”

　　“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不好，可你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有心思和另外女人打得火热？”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磊低声下气地说道，有把柄攥在别人的手里，滋味很不爽。

　　“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敢做敢当吗？”李佳露终于发现他的软肋和死穴，知道他怕什么了。怕影响老人的心情，怕在社会上没有没有面子，怕在单位的影响不好，总之，前脚怕狼后脚怕虎。

　　“你小点声，我父母在这里，要是你有什么不满的话，父母走了后，你再说。”

　　“怎么这么巧，你父母就来了？是你打的电话？”

　　“不是，是他们叫我帮邻居的孩子安排工作，正好建筑工地找人干活，也是举手之劳。”李佳露没有说话，婆婆喜欢显摆，经常应允别人一些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我的几个孩子很有出息，在大城市里独当一面了。”她经常对周围的人炫耀。

　　“那你帮我孩子安排个工作吧？”有不少人请她办事。

　　“没有问题。”得，就答应下来了，这是婆婆的一贯做派。

　　她答应的倒是很痛快，跟张磊说的时候，张磊却很为难，但为了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事情办成了，婆婆很有成就感，感觉在邻居面前把腰杆子挺起来了。婆婆忘不了当年，有好几张嘴要填饱，那时家里经济困难，钱总是不到月底就用光了，于是，她和公公只好到处借钱度日，那时，遭受到了邻居们多少白眼，现在这种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我还是想着把话说清楚，我从来没有想着离开家，谁都有一时的糊涂，我保证从今以后，一心一意的对你和孩子，按时下班回家，多做家务。”张磊推心置腹。

　　“你真会说话，我记得这是你第二次说类似的话吧。”第一次是张磊到外地的那一次，张磊的解释是两地分居是婚姻最大的敌人，开始李佳露没有想到，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况且，那次在外地，没有真凭实据，就是说没有抓到现行，但总是个阴影。

　　“那是个误会，没有任何事，只有这一次。”

　　“既然是浪子回头，那就是金子也不换，我想原谅你，但你给我造成了阴影，我怎么会相信，你做了错事，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吗？”

　　“我知道这事伤害你和孩子了，要是有下次，我净身出户。”李佳露一直想听这句话，但张磊真说了这句话后，她认为只是在敷衍了事。你看看他的态度，那里有做了错事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意思？

　　“你以为道歉就完了？你给别人造成的伤害，并不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的。”

　　“这件事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现在我们家已经知道了，最好不要叫你的父母知道，也不要和外人说，将来还要在社会上混，对个人的影响不好。”张磊想起老刘，他是个有名的小喇叭，也是个小广播。

　　要命地是，他就住在一栋楼上，要是早上吵架被他听见，他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跟单位同事说了。得，最近几天大家可有话题谈论了，到时间变成流言的中心，在单位就会没面子。最近为了单位经理的宝座，他们两人一直明争暗斗，现在要是有这么大的把柄被老刘抓住，以前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这你放心，就算我们分手，也不用闹的跟仇人似的。”

　　“分手，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干嘛非要较真儿？”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你倒是过去了，可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哪一天有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我，我怎么办？”

　　“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当年我找你的时候，你一穷二白，不就是图个感情吗？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找个有钱人，至少感情没有了还有钱，现在倒好，感情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张磊很无奈，只要一开口就从想当年，开始无论什么事都扯那么远，有意思吗？真是不可理喻，他对两个人之间无穷无尽的争吵而头疼。他常想逃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正在这个时候，张磊的手机响起来，张磊看看便把电话扣下，他有些后悔，怎么没有关机。”

　　“这就是你说的过去了？把家里安抚好了，外面却藕断丝连？”

　　“你不要多想，我不接她的电话已经表明我的态度。”

　　“是啊，到时间给她解释，你的手机没电了。”

　　“你不要什么事都往坏处想。”

　　“你要是真想开始新生活，那就直接当着我的面，把这件事了断。”

　　“这样做不太好，何必要把事情拿到桌面上？”

　　“有话一定要当面说清。”张磊在犹豫，李佳露拿起电话就拨过去，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想要搞清楚两人的关系走向。怕什么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找我老公有事吗？”

　　对方没有说话。

　　李佳露接着说道：“我不希望自己的老公被别人惦记，以后，你再打扰别人的家庭，我就会不客气了，况且我老公交往的女友，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多情吧。”说完就把电话扣下，好像出了一口多大的恶气一般，感觉自己占了上风。哼，你不叫我开心，我也不叫你开心，即使我们离婚，也要先给你们之间的关系洒下阴影，叫你们走不到一起，我就不信这世上恶人会横行天下，好人偏要争口气。

　　“行了吧，该出的气也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我从来也没有想着离开家。”

　　“还不如离开家，现在这样你感觉有意思吗？两人同床异梦，各怀鬼胎，我们还是正常的家吗？”李佳露指着他的鼻子，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就听见门外婆婆咳嗽一声，两个人不欢而散。李佳露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只为了出气，就把那个女人的电话扣下了？为什么不再警告她一下？给她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