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婚姻

第2章　女人是神探

　　张磊只好出来打扫战场，他猜想刚才李佳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邻居肯定早就像兔子一样，把耳朵竖起来，偷偷地看笑话了。

　　家丑不可外扬，张磊是个要面子的人，他当时和几个同事朋友合伙在一个高档住宅区团购的房子，所以周围的不少邻居也是同事，平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搞不好，家庭内战这类事，很快会传到单位同事的耳朵里，那就会麻烦出现。同事们在茶余饭后，会有热闹的话题议论了，没有那个傻瓜愿意做单位的舆论中心，在背后被同事指指点点。

　　李佳露在客厅里发疯的时候，张磊心乱如麻。他想出面劝阻，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哪句话没有说好，再把李佳露搞得火上浇油，她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叫邻居看到更多的笑话。但如果不去制止，李佳露闹得也太过分了。他焦头烂额，举步维艰，真想拿个棉花把耳朵捂上，原来掩耳盗铃，可以缓解心理上的压力。亏着关键时刻，儿子挺身而出，解了围，叫他长出一口气。

　　乐乐一直都是家庭战争的缓冲剂，小时候，他看见父母有争执的苗头，就知道赶紧去堵两人的嘴。后来年纪渐长，再看见父母争吵，他就在两个人之间坐着搅局，李佳露和张磊知道为人父母，言传身教的道理，他们在孩子面前都知道克制，不能失态。

　　所以平时当着孩子的面，尽量克制，不会有大的争执，有什么问题都会等着孩子睡觉后再说。但今天李佳露的火气实在太大，也顾不得平时的休养，指着张磊就大骂起来。现在李佳露走了，他像个耗子一样探出头来，谨慎地向四周望望风，看看危险物已经远离卧室，便出来收拾战争战场。

　　张磊在建筑设计院谋职的同时和几个朋友合伙搞项目，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事业小有成就，承包的项目风调雨顺，财运亨通，大钱没有，小钱源源不断地涌来。他现在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相貌英俊。他交际很广，遇见热情的，喜欢风情万种的异性，要做到唐僧那样目不斜视，凡心不动，也不可能。张磊想着人家唐僧心里有理想，有远大目标，一心要成佛，所以能抵挡住外界的诱惑。

　　而自己只不过是凡夫俗子，红尘中的小人，他可不想，更不愿意心无旁骛，他倒愿意做个快乐的凡人，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增加点色彩。干嘛要做圣人，围城外面的风景迷人，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偷偷地多看几眼，饱饱眼福还不行吗？但就连这口爱好，也被李佳露斥之为没劲。

　　李佳露瞧不起他见到美女就看两眼的品行，每次两人出门，有美女迎面走过，李佳露肯定会不以为然盯着张磊，搞得他只好目不斜视。在家里，张磊很本分，他领教过李佳露的真功夫，那种功夫属于绵里藏针，看似没有，实际上水却很深。

　　每次张磊的手机响起来，李佳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熟视无睹，但是耳朵却竖得很高，像个声纳，专心地吸收来自于手机的声波，无论多远，她都能听见手机里的声音是男还是女。如果电话里面的声音是男的，警报立马解除，她就干别的事去，对电话的内容充耳不闻，完全忽略张磊的一切行动，张磊说多长时间，她都不管。但如果她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是女的，功夫就开始施展，立刻摇身一变成了超级神探007，虽然手里的工作没有停下来，但她的耳朵却已经像兔子一样竖起来监听，又像雷达一样开始收索一切可疑的信息。

　　张磊接女人电话的时候，似乎她的嗓子也开始冒烟了，然后再时不时的咳嗽一声。这个咳嗽很有学问，如果说她是故意捣乱吧，她可以解释成无意之中的事，谁敢保证嗓子不会痒痒一下？要是张磊打电话的时间长了，李佳露就会在他身边转悠一圈，好像随手要拿个什么东西，或者要找点什么。如果张磊打电话的态度太热情，李佳露就会撇嘴，用眼神看着张磊，脸上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那意思就是，我早知道你就这种德行，怎么样，没说错吧？

　　在李佳露的过度关心之下，张磊每次在家里接电话都是一身正气，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没有办法，家庭是女人的领地，要想过安静日子，就要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行事。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有一次，张磊没有带手机就出门去了，没走多久，他的手机就响了，李佳露很激动，仿佛要抓住他什么把柄一样，接着就接起他的手机。结果对方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没说话就扣了，李佳露的警报立刻就升起来，她马上就打过去，想知道对方是谁，结果传来的是关机的声音。

　　为这件事，李佳露郁闷了好几天，心中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团。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关机？李佳露为这件事闷了两天，见了张磊直翻白眼。

　　“到底又怎么了。”张磊感觉这两天李佳露莫名其妙。

　　说了也无妨，李佳露想着总不能叫他做个冤死鬼，总要死的明明白白。于是，拿出张磊的手机，试图找出那天的电话号码，可惜什么都没有。

　　“奇怪，那个号码怎么没有了？”

　　“什么电话号码？也许谁打错了，你干嘛那么敏感，真受不了。”

　　“我敏感？告诉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明白，还用别人说破吗？”

　　“关键是我不明白。”

　　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飚上劲了。开始，大家说话都还很注意，尽可能心平气和的沟通，如果到此为止，也许还好，遗憾的是，两个人说着就控住不住情绪和节奏了，首先声音开始高了上去。

　　“有完没完，真受不了你的啰嗦。你真该去神经科看看，你的神经是不是有问题，再这么下去，我早晚要被你折磨成抑郁症。”张磊大声说。

　　“你就是抑郁症。”李佳露一声断喝，说完后使劲往桌子上一拍。“你整天接不完的电话，对家庭三心二意，要说有病也是你把我折磨病的。”

　　“没劲。”张磊的声音又高了几度。

　　“你没劲。”谁怕谁？李佳露的声音自然也比他再高几度，本来吗，女人在高音上就占用天然的优势，况且李佳露学的是文科，学文科的女人，先天就在语言上占据了强有力的优势。理论起来，一个理工男怎么可能是文科女的对手？接下来，两人之间的项目就更加激烈了。

　　他们开始拿出最具有杀伤力的语言武器，向对方进行强烈的猛攻。起初的语言武器还只是相当于拳脚攻击，威力不算太大，只能叫对方伤筋动骨而已。到了后来的语言武器相当于直接拿出匕首，直刺敌人的心脏，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刀刀见血，恨不能立刻致对方以死地。

　　“找你这个泼妇真够倒霉的，算我瞎眼。”张磊说完一摔门就走到另外一个屋里去。

　　“找你这个混蛋，算我倒霉。”李佳露也使劲地摔上门，把卧室的门反锁起来。

　　新一轮家庭冷战又开始了，至于持续多长时间，就看两个人之间的耐性和毅力，家庭战争一般来讲都是持久战，就好比马拉松的长跑，最终的胜者一般属于最有毅力和耐力，发誓把战斗进行下去的那个人。李佳露表面上打着持久战，只不过在心里常常后悔，杀敌一千，自损五百。何必为一点小事把家庭变成战场，最后两败俱伤？

　　从那以后，张磊在家里，手机一概变成了静音，不但变成了静音，还设了密码。后来，张磊聪明了，想着干脆省点儿力气，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生气，为什么要气自己？反正日子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肯定也和今天一样，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运转着。这种日子过久了，有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但是在外面，李佳露就鞭长莫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张磊在单位独当一面，是个部门的主管，有几个年轻的实习生跟着他干，别看张磊在家里话不多，着急了还大声嚷嚷，但在单位，却是妙语如珠，算是偶像级别的人物。

　　实习生们遇见什么问题都愿意跟他说，叫他帮助拿个主意，因为他专业知识好，见多识广，看问题能抓住核心，遇见难以解决的业务难题，经他一分析，心里立马透亮。单位的几个中年女性，见了他就像见到几百年前的知音一样，暗送秋波，恨不能把所有的事全部倒给他，张磊也愿意做个老好人。

　　在潜意识里潜伏了很久的小资情调时不常的浮出水面。如果在机缘合适的时候，能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从婚姻里溜出来透口气，该有多好。也难怪张磊这么想，他已经结婚10多年，审美早就疲劳了。夫妻两人之间的关系如同左手握右手，平淡无奇，无论对方有什么新变化都熟视无睹，仿佛和自己都没有任何关系。单位同事有时候在一起聚会，喝点酒，趁着酒醉，说些清醒的话。

　　办公室的好哥们老刘，是另外一个部门的主管，两个人年龄相近，资历相近，经常在一起聊天，关系不错。老刘人到中年，处事圆滑，工作起来游刃有余，人缘很不错，他常常感慨：“唉，人活一世，草木一生，活着干吗不多找点乐子？现在倒好，一辈子就跟着一个女人混，根本不符合自然界的规律，凭什么？国家应该鼓励交往自由，何必连个人的私事都管的那么严，还公开制定法律，规定一夫一妻，这是对男人最大的不公平。”

　　他们的工作是阶段性质的，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闲的时候，老刘就很放松地在网上和旧相识聊聊，擦出点火花，惦记着发生些什么。

　　“什么？你还想着一夫多妻？简直没天理，小心叫你老婆听见，回家就惨了。”办公室的王娜打趣，她是有名的不倒翁，虽然能力不高，心思没有全放到单位，但处事却四平八稳。

　　“怕什么，难道她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整天回家听她唠叨，早就够了，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叫人不堪忍受。我现在人在外面，可是自由身，她想管也管不着。”

　　“你是不是想着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那当然，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郎有情，妾有意，你情我愿，又不是影响安定团结大局面的事，顺手牵只羊，傻瓜才不干，要你，你不愿意？”

　　“我可是贤妻良母。”王娜面如桃花，笑不露齿。

　　“我最喜欢的就是贤妻良母那类的知性女士，大气，懂事，哪像家里那位，小肚鸡肠。”

　　“典型的审美疲劳，据说当年，你可费了不少脑汁。”

　　“当年那是脑子一时发热，被她老实的外表所蒙蔽，谁知道她整天有那么大的醋劲，我现在过得日子真是水深火热，哼，等着哪天不休了她。”

　　“哎，真可怜，只能过过嘴瘾。”王娜深感同情，因为老刘是典型的妻管严，工资奖金全部上交，只有年底发点意外之财的时候，才能偷偷存点私房钱。手上没钱，办不成大事，所以，他的这些话是典型的白痴意淫。

　　“只要后院不起火，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看人家张磊，多么踏实。”王娜夸奖道。

　　“他？哼，咬人的狗不叫。”老刘一脸神秘，叫人感觉好像有故事。

　　“真的？”大家眼睛一亮，耳朵立刻竖起来，身子立刻向老刘聚集，等着老刘发布轰动性消息，平时上班太没有意思，终于有点八卦消息苗头，大家很想娱乐一下。老刘的眼睛像周围一扫，没有发现张磊，也许出去忙什么了，警报解除，于是，他清清嗓子，喝口水，一副领导即将作报告的表情，看着周围的人竖起耳朵，眼巴巴地看着他，很有成就感，他慢慢地开头，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怎么样，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吧，哼，那天上班的时候，我可看见。”老刘说道关键之处，得意地买个关子，兴致勃勃地扫视一下观众，他想把大家的胃口吊得再高一些。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叫他大为失望，大家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看他，王娜使劲地咳嗽，眼睛忽闪起来，脑袋还晃悠几下，脸上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大家的表现叫他很失望。怎么回事？这么吸眼球的消息，大家也不敢兴趣，完全不符合平时的做派。老刘正在纳闷，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后脑勺。

　　“我说老刘，造谣自由，说谎有理，不过干嘛把火引到我的身上，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张磊从外面走进来。他是部门的头，说话不算多，刚才在外面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没有在意，但老刘说了一句张磊他却听的一清二楚，肯定这小子要说什么。

　　“哪里，哪里，肯定是你听错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你误会了，是不是小王？”老刘嘻嘻哈哈地打着马虎眼，直接把球踢到王娜的头上，都是老江湖了，遇事不慌乱的本事还有。

　　王娜喝了一口水，好像不小心被水呛了一口，赶紧拿起餐巾纸，跑出去咳嗽去了。旁边的小张，还有几个美女此时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上，瞬间石化。张磊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坐在老刘身边，如无其事地聊起来。

　　但他心里像明镜一样，什么都知道。老刘原本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没事乱传话的八卦人士，但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事情还要从单位的现状说起，目前单位的经理马上要高升了，需要在公司提拔新人，那个新人是谁？如果排除上面新任命一个经理之外，应该就是在单位上去一个。这个人是谁？无论在领导心中，还是在大家的心里，最合适的候选人就是老刘和张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从两个人中选择一位。

　　按照实力，两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虽然老刘和张磊也是多年的同事兼兄弟，但现在的形势，不是你上就是他上。要是当了经理，各种好处立马见到，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还有前途上的。谁都知道，在单位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此时的机会难得，如果能向上走一步，前途将是不可限量。所以，到了关键时刻，两个人开始在暗处较起劲来。

　　张磊一心惦记着经理宝座，他属于稳健派，名校出身，业务能力很强，平时处事低调，做事从不张扬，在单位的口碑不错。老刘对经理的职位也是虎视眈眈，他的资历，能力都不差，交际很广，据说还有后台，自然是张磊最强有力的对手，但他的缺点也不少，平时做事比较懒惰，说话很随便，呼声比张磊稍微弱点。王娜就看出了这点，她经常半开玩笑地对张磊说：“经理宝座非你莫属，将来上去不要亏待我们。”

　　“哪里，哪里，咱们公司，有能力的人多的是。”张磊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但嘴上却赶紧撇清，生怕叫别人看到自己猴急的心里，不低调不行，谁敢保证这块肥肉一定会落到自己的嘴里？银行里的钱再诱人，但那属于银行，只要没装的自己的口袋里，都不能算到个人的账上。

　　“有能力的，资历不够，资历够的，能力不强，真正有能力，又有资历的候选人，凤毛麟角，所以就是你了。”王娜继续给张磊带高帽子。

　　“哈哈，过奖，过奖。”张磊赶紧做谦虚状，关键时刻，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周围那么多看客，都抱着看笑话的目光，不能有差错。如果有一点小差错，很可能就被别人添油加醋地夸大十倍百倍，最终成了单位经典的笑话。

　　张磊知道，王娜处事圆滑老练，是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她和老刘的关系也很铁，在单位里，无论谁上去了，无论哪个领导来了，她都属于吃得开的那类人。王娜和张磊谈完话，一转身就和办公室的其他几个人连成统一战线，他们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着眼前没有硝烟的战争。

　　与此同时，老刘身边也有几个粉丝在给他打气。“要是将来哪一天高升上去，可不要忘记拉兄弟一把。”

　　“那还用说？咱们谁和谁，不都是一家人吗？对朋友，我一向都是肝胆涂地，只要有我一口吃的，肯定就会有你们喝的。”老刘发现自己非常具备政客的品质。政客们在竞选前，会昧着良心夸下海口，别管什么事能不能办成，都先答应下来，至于上任之后是否能兑现诺言，那就是以后的事了，重要的是达到眼前的目的。

　　目前的消息一直非常的不明朗，张磊，老刘的心情都七上八下的。两人期待消息，又害怕消息。所以，在关键时刻，老刘给张磊身上抹点灰，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从外人的眼光中看，张磊目前似乎还真有点说不清的事。张磊很头疼，在最关键的时候，家里凭空闹出这么大一场乱子来，对于处于升职关键时刻的张磊，这可是雪上加霜，他怀疑老刘听到点什么风声了。这叫他很懊恼，张磊发现路边的野花，采了不白采，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吐出来。张磊回想整个过程，他稀里糊涂地被主动，太感情用事，最终后院失火了，这叫他狼狈不堪。他不知道李佳露会把这场火烧到多大的程度，他也不知道这场家庭内战会持续多久。张磊更搞不明白，怎么这么巧，偏偏就遇见她了？本来做的也算天衣无缝了，怎么就会有这一出？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神探？张磊发现李佳露在侦探方面具有无与伦比的天赋，相比之下，自己的反侦察能力却很微弱。

　　无论如何，目前这场家庭战争的战火已经燃起来，依照李佳露的性格，一时半时是不会熄灭的，张磊只好披挂上场，狼狈应战。他计划着拿出经过多年工作磨难，最终才修炼成的那套为人处事的太极拳大法，这套大法对待婚姻也是行之有效。什么事情看看压力大了，就先妥协屈服，或者干脆找个机会溜之乎也。看看压力小了，就恢复原状，像个墙头草一样顺风倒，这是他做人的一贯作风。

　　比如说他想做一件事，而李佳露却坚决反对这件事，张磊一般是这样做的，如果李佳露反对的很坚决，那么就先把这件事放放，等到李佳露坚决反对的那股子劲头过去了，他再去做，反正李佳露那阵劲已经过去了，况且事情已经办成，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想反对也晚了。张磊用这套办法成功地解决了多次家庭危机，现在又到考验他的时候了，他不得不去面对工作和家庭的两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