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要干掉猎手

第八章 最后一个浴客

　　麦琳开着一家“海得园”桑拿浴室，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所以浴室的生意很红火。可是那天夜里实在蹊跷，她碰上了一桩心悸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海得园”的生意突然变得很冷很淡，麦琳似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照例已过午夜，麦琳谢客打烊后点着账钞正在纳闷，门外又匆匆进来了一个陌生女客人，说要洗澡搓背。可是毕竟时间太晚了，累了一天的几个女搓背工和跑堂也都已离开，麦琳便婉转地让她改时再来。那女客人却固执地摇摇头：“不行呀，天一亮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再说，不洗个澡搓个背，今夜我是无论如何睡不下的。”说着，她将三张百元大钞往巴台上一丢：“老板，我可以付特价，麻烦你给加个班吧！”

　　好在浴池里的热水还没放掉，麦琳便点点头收下了钱，破例答应亲自为这位客人服务一下。因为她在当老板之前，是做过搓背工的。那女浴客显然很高兴，告诉说自己叫鲍兰，住在外地，是第一次来这里洗澡。

　　从外表看，鲍兰神情忧郁憔瘁，眼额上也有明显的绉纹，约摸快有40岁了，等脱了衣服进了浴池，麦琳这才发现她不仅身材苗条，四肢匀称，而且皮肤十分柔嫩光滑，简直像一尊超凡脱俗的玉雕，最多不过30岁。

　　在水里稍稍泡了一会儿，麦琳便熟练地开始为鲍兰搓背，鲍兰也配合得很好。但是就在这时，意外的情形出现了：鲍兰肩上让麦琳搓过的地方，滋润的皮肉先是出现了道道血线，接着是变成了条条缝口，随之竟可怕地渐渐呲裂开来。然而，鲍兰却直喊那地方痒痒，催着她多用些力搓。麦琳只当自己是看花眼了，便按着鲍兰的要求稍用了些力，谁知一搓下去，啊，那块裂开巴掌大的皮肉，竟然像块豆腐一般掉脱下来，落进了碧绿色的水中，泛出了一片刺眼的血花，而鲍兰肩上则露出了一现白碜碜的骨头！

　　完了，完了！麦琳惊得浑身一抖，她断定鲍兰会因剧痛发出骇人的惨叫。可是当她呆了一会儿后，鲍兰却若无其事，好像连一点察觉也没有，依然喊着痒痒，让她用力地搓。麦琳揉揉眼睛，手有些颤了，只好又试着用力搓下去，谁知这次，又是一砣茶杯大的皮肉从鲍兰背部脱落，眼前那白白的肋骨缝隙里，已经看到了她一搏一动的心肺！

　　麦琳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喘气不匀了。她知道，巨大的创伤在一瞬间常常是没有知觉的，鲍兰的疼痛也许是现在还没有发作。

　　“怎么不搓了？你累了吧？”鲍兰好像还是没有察觉，回过头笑着看看麦琳，仍然没有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有些无奈地说：“那你就先歇会儿，我自己来搓搓吧。”

　　鲍兰将自己的一条腿撂在池边上，慢慢用手撩着水搓了几搓，转眼间，她那大腿上的一砣皮肉又脱落了下来，格外眩目碜人！

　　“你……你不疼？”麦琳使劲地拧着自己的眼皮，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疼，我不疼呀。”鲍兰笑笑：“你别怕，没事的。”说着她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大腿上的皮肉又搓下了几块扔在水里，然后，她索性“咯嚓”一声，整个将一条大腿掰了下来，双手捧着放在水里搓洗着，嘴里发出轻声的哼哼：“舒服，这样好舒服……”

　　麦琳从来没遇过这种怪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她一阵毛骨悚然，跌跌撞撞跑出浴池，想叫几个人进来看看。可是厅堂间的服务工都已下班走了，只剩下一个男的锅炉工在外面打扫煤屑，而此时此刻，要是出去叫一个男人进女浴池看正在洗澡的女人，她又觉得根本不妥当。她只好用凉水扑了扑面孔，慢慢镇静了一下精神，然后又回到浴池里。她多么希望，刚才那不过是自己的一种幻觉。谁知她定眼细看时，雾朦朦的浴池子里空空荡荡，竟已不见了鲍兰的人影，只留着一块血糊糊的毛巾。

　　一种不祥使麦琳彻底慌了，她下意识地沿着鲍兰刚才坐过的地方，伸手在水池里捞了几捞。这一捞，顿时惊骇得她魂飞魄散：她捞上来的是几块粘乎乎的人肉，而满池的浴水，都成了血红的！

　　出人命了！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洗成了肉浆，这是怎么了？麦琳终于失声地惊叫着，连衣服也没顾上穿就冲了出来直奔巴台，抓起电话拨打了“110”。随后，她便再也迈不动半步，竖着浑身汗毛瘫软在了椅子上。

　　虽然是在深夜里，但“海得园”的动静还是很快惊醒了街坊，人们纷纷赶了过来。只是大家一时摸不清底细，为了不致破坏现场，都一惊一乍地围在门口不敢冒然进去。

　　没消5分钟，警察们就赶到了。

　　可是，当麦琳为了配合警方准备再次跨向浴池时，她却又一下子愣住了：此时的鲍兰已经出现在更衣间，出浴后的她面色红润，正站在镜子面前，轻松悠然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那两条修长的大腿，不时有节拍地晃动着，似乎在默哼着一首什么欢快的曲子。而那浴池里的冒着热气的水，这会儿也是碧绿碧绿的。

　　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还有警察，鲍兰闪闪两眼一脸的无辜，有些疑惑地问：“麦老板，你们？你们怎么啦？”

　　麦琳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一乱，便有些支吾：“呃，没，没什么……”

　　更衣完毕的鲍兰不卑不亢一笑，然后背起挎包，迈着轻盈的步子飘然出门，“呱哒呱哒”的高跟皮鞋声由近去远，渐渐消失。

　　看着这一切，警察们似乎已经明白这是个恶作剧，有些扫兴地走了，其中一个警察没好气地瞪了麦琳一眼：“我们很忙，以后没什么事，请不要乱打‘110’，知道吗？”

　　直到这时，麦琳才懊丧今夜狼狈不堪的自己，闹出了个大洋相，可是，她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谁知接下来，事情并没有完。

　　警察走后，当锅炉工将浴池里的水放完时，忽然吓得“哇呀”大叫起来，原来浴池底下留着一块触目惊心的物体--是一条人的大腿！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空间。

　　于是，“海得园”再一次紧张起来，警察们也再度光临。经法医仔细堪察，那的的确确是一条女人的大腿，虽已皮肉残缺不全，但腿骨和膝盖还基本完整，并且留着整整齐齐的五个脚趾头。

　　警察们紧张忙碌了。要知道在一个浴池里，突然间发现了这样一条人的大腿，这意味着什么。一夜间，“海得园奇案”不胫而走，充满惊骇和恐怖。

　　麦琳这下真的晕了，这会不会……就是刚才鲍兰自己摘下来搓洗的那条大腿？

　　警方如何侦查此案，暂且不得而知。但“海得园”从当天起，却再也见不到一个浴客。红火了一阵的“海得园”终于倒闭了，麦琳本想转手出去，可价钱无论怎么抛低，就是没人问津，最后无奈，只好干脆把它拆了。

　　拆完“海得园”浴室的那一天，麦琳正沮丧地走在马路上，忽然随风飘出一张纸头，那纸头像长了眼似地直往她面前钻，她捡起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字：

　　麦老板：

　　我叫鲍兰，是那天午夜里你的最后一个浴客……也许，你已经忘记了那家“追梦”美容店，店主其实就是我的妹妹鲍菊……妹妹得郁抑症后跳楼自杀，经抢救才保住了性命，可是她的一条腿却不得已被截掉了。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是一个技艺高超的魔术师……

　　麦琳恍然经历了一场恶梦，她终于想起来了：“海得园”浴室的房址原先就是“追梦”女子美容店，鲍菊是个清纯本分的外地姑娘。为了能赶走“追梦”开“海得园”，自己曾经略施小计，让她因“涉嫌淫卖”而进了派出所……自己毁了一个无辜的姑娘，这是报应啊。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8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