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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美相争

  1.如梦如幻

  转眼又是暑假了。这天,我正睡懒觉,手机响了,打开一看,不认识,我烦了:“谁呀?你打错了!”

  “我是朝烟!你怎么那么大脾气?”

  “啊,是你呀!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打电话呀?”

  “可以。你这两天在家干吗?”

  “没有干吗,无聊死了。什么时候补课啊?我都想早点回到学校了。”

  真是怪了,哪个学生不想多休息几天?她还想早点回学校补课?

  我说,还要过几天,你在家看书吧,离高考不到一年时间了。

  “我――知――道”她说。后来,这种拉长声调的3个字成为了她的标志性语言。

  “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好好休息吧,听通知来补课。”

  “谁通知我啊?”

  “王老师啊。”

  “你通知我吧。”接着她就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记住没有?”

  “记住了。到时候我通知你,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再过两天,学校就要开始补课了。

  我也该通知朝烟了。我疑心她其实知道什么时候补课,只是想让我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罢了。但我既然答应了,就得信守诺言。不过我又有些踌躇,因为到高三我便不教他们班了。到时学校要将文科尖子生抽出来,办一个“实验班”,其实就是“北大冲刺班”,我被调去教那个班。我们学校理科成绩一直在全市名列前茅,每年都有好几个人上清华,但文科不大好,这两年都没有人考上北大,今年要有所突破,所以我便成了“北大攻关组”的成员。不过高三(4)班还是我教。说实话,我听到这个安排时,也有些郁闷――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三班的学生!

  犹豫了半天,最后我还是拨通了电话,“朝烟吗?”

  “是我啊!嘻嘻!”

  “后天来补课啊!”

  “哦,知道了,谢谢元老师。嘻嘻!”

  “你的铺位都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好了,和高二时一样,寝室没有换。”

  “哦,还有一件事,我顺便说一下,我高三不教你们班了,我被调去教文科实验班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听得出来,她很吃惊。

  “唉,我怎么说你才好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说呀,你还是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知道,难道我不努力吗?期末我可是第4名哪!”

  “嗯,不错,但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

  “你怎么这么�唆?就不能说点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哦,数学,听见没有,数学千万不能放松,你就数学不大稳定。”我语重心长地说。

  “知道!”不等我回话,她就挂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网络小说《代理爱情》点击突破了1000万,有出版社开始与我讨论出版事宜了。我不但享受了写作的乐趣,还享受了当网络名人的乐趣。一些MM主动加我为好友,在QQ里和我讨论严肃的人生问题,诸如爱情婚姻什么的,好像我是一个恋爱专家!

  管他呢,在网络里谁也不认识谁,所以我也就开始大言不惭地为她们指点人生了,顺便也为自己寻找一下发展对象。这几天就有一个网名叫做“如梦如幻”的MM正和我聊得欢。这个MM有个特点,都是晚上11点才上网,看来也是夜猫子。和我聊过的MM有不少,而我却最愿意和她聊。为什么?她就是我们市里师院的学生!也就是说,她和我只相隔3公里。

  我甚至觉得,经过几天的深人探讨,我们之间3公里的距离有可能已经变成零公里了。如果美梦成真,我会一定喊出“QQ万岁”的口号!

  这不,11点刚到,我们就接上头了。

  如梦如幻:你好,趾环王大哥!

  趾环王:你好,如梦如幻妹妹!

  如梦如幻:你是在等我吗?

  趾环王:是啊!(发送免费咖啡一杯)

  如梦如幻:为什么送咖啡呀?

  趾环王:怕你打瞌睡嘛!(鬼脸一个)

  如梦如幻:你天天都这么晚上网吗?

  趾环王:不!只有和你聊天才这么晚。(嘻嘻,其实我从来不在12点之前睡觉,不是写小说,就是复习法学。)

  如梦如幻:哦,我好荣幸耶!

  趾环王:我也感到荣幸呀!

  如梦如幻:(红脸一个)

  趾环王:不要这么害羞嘛!(晕,我自己也不怕肉麻。)

  如梦如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心狂跳,莫不是问我谈了朋友或者结婚了没有吧?)

  趾环王:问吧。

  如梦如幻:你是高中教师?

  趾环王:你不信?

  如梦如幻:那么,有学生喜欢你吗?

  (学生喜欢自己?我倒要想想。那个朝烟和石榴青好像有点,但也谈不上“喜欢”啊!)

  趾环王:你开什么玩笑?(即使有,我也不能说啊,否则还怎么和你发展呢?)

  如梦如幻:没有开玩笑。

  趾环王:真的没有。

  如梦如幻:如果有呢?

  趾环王: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如梦如幻: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呢?

  趾环王:坚决拒绝!(哼,你想试探我,没门!我就看上你了。我对自己说。)

  如梦如幻:你还真是个优秀的教师啊!

  趾环王:惭愧!(发出一个红脸)

  如梦如幻:晚安!

  趾环王:怎么?今晚这么早就不聊了?

  如梦如幻:晚安!

  然后她就下线了。我对着那个黯淡的头像愣了半天,这个如梦如幻,怎么不明不白地就走了呢?

  我百无聊赖地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怎么今天突然变了呢?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第二天上午,我顶着熊猫眼往教室走,路过高三(3)班时,看到王记发正在教训一个女生,仔细一瞧,居然是朝烟!

  自从那天在电话里教育了她一番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又出了什么事。我故意放慢脚步,听王记发是如何教训她的。

  “你自己说,这个星期你上了几次早自习?”老王十分愤怒,几乎要冲着她大吼起来。

  朝烟倔强地站在那里,不回答。

  “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回寝室睡觉,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老王看见我,后面的话就没有说下去。

  不回寝室就寝?我吓了一大跳,这个朝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不成,我得找她谈谈。

  中午,我在食堂门口候了半天,才见她拿着饭盒有气无力地走了过来。

  “咱们谈谈。”我也顾不上理睬个别学生好奇的眼光,严肃地对她说。

  “谈什么?”她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早晨什么都没有听见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火气。

  “听见了又怎么样?你现在又不是我的老师!”

  她这话简直把我噎死了!

  “曾经也是你的老师!”我提高了声调,以至于一个路过的MM吓了一跳,用奇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她沉默了。

  我看这么说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说:“咱们边吃饭边聊吧!你去找个座位。”说完,我很自然地去接她的饭盒,她略微坚持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当我提着两个饭盒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在发愣,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别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憔悴,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很张扬的女生。我竟然一下子没有办法再生她的气了。

  “吃饭吧。”我把饭盒递给她,“咱们什么也不说了,好吗?”

  “不!”她猛地回头,提高了声调,“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寝室吗?”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个问题了。

  “你不是要关心学生吗?”她像换了个人似的,眼睛里露出一种狡黠的光芒。

  “算了,吃饭吃饭,不谈这个。”我很后悔,不该多事。

  “你说呀,趾环王先生!”

  我差点从座位上掉下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都在网上聊过很多次了,没有想到吧?”

  “你就是如梦如幻?!”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压低声音严厉地说道,“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在夜里溜出去上网?”

  “这是我的事情!”她抬头道。

  “你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当儿戏!”我警告她。

  “生活大无聊,连个可以谈心的人都没有。”她忽然改了口气,幽怨地感叹起来。

  “哦。”我顿了一下,“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在学校找我聊聊吧,千万不要再上网。”

  “怎么聊?”她问,“你现在又不教我。”

  我看了看食堂外面的公用电话,“打电话吧,只要你不出去上网就行!”我也不知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居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她,“拿着,打电话用!”

  这回轮到她不知所措了,“这……”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等你大学毕业了,再连本带利还给我!”

  “好!”她偷快地接过了钞票。

  我真纳闷,她的脸怎么变得那么快?!

  2.朝烟居然敢限制我

  很快地,我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现在朝烟可以大方地给我打电话了,而且用的是我给的话费。

  “你在哪里呀?”我在办公室里,她也打电话来,而且还是在上课时间。

  我气不打一处来,跑到阳台上低声但严厉地吼她:“你疯了?现在是上课时间,打什么电话?”

  “体育课嘛!”

  “体育课也是课!”我没好气地说。

  “我肚子疼,不能上!”她可怜兮兮地说。

  “哦。”我淡淡地说。因为我隐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不再批评她了。

  “对了,你那小说真的会出版吗?”她换了一个话题。

  “可能吧。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趾环王就是我?”

  “呵呵。”她得意地笑了,“以前下课的时候,我偷偷地翻你的备课本,发现里面写了这几个字,就记住了。前几天,我们班的谷天晴在寝室里说,网上有一部人气小说,叫《代理爱情》,很好看,作者叫什么趾环王,我就想到了你,所以,所以……”

  “所以就在夜里出去上网,不回寝室?”我接过话茬,“这么说,倒要怪我了?”

  “不是这个意思啊!”她的声音居然有些嗲起来,“哪敢怪你这个大作家呀?敬佩都来不及呢!”

  我摸了摸脸颊,有些发烧,再偷偷瞅了瞅办公室,其他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只有那个胖阿翠,眉头紧锁,好像在思考人类的未来。最近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而且还镶了一颗小钻石。这说明她找到了归宿,或者说“关心”我的人少了一个。我当然很高兴,甚至希望她早点嫁出去。

  “你不要到处跟人说我就是趾环王啊!”我假装害怕地说,“领导知道我不务正业,会要我下岗的。”

  “哈哈哈,如果你对我不好,我就告诉校长!”这个丫头,怎么越来越放肆了?

  “对了,”她的声音一本正经起来,“她知道你在写小说吗?”

  “她是谁?”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嗯,嗯,就是四班的语文科代表啊!”

  她怎么会想到石榴青了?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居然管到了这份儿上!不过她这一提醒,我倒真的想起了石榴青。

  “你是什么意思?”我严肃地问。

  “没有什么意思,随便问问嘛!”

  “不知道!”我加强了语气。

  “是她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她追问。

  我自己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说:“她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知道?”

  我简直要疯了,只好求饶:“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要备课了。以后没事别打电话!”

  “好好好,节约有限的话费。你看见我了吗?”

  “没有看见。”

  “你朝外面看!”

  我向外一望,惊呆了,她就在办公楼下的电话亭里,离我不到20米!看见我的狼狈样子,她调皮地笑了,笑容灿烂,宛若盛开的月季。

  而且,她还向我挥手,“Hello!”

  “快走!”我低声吼道,然后关了手机,迅速走进办公室。

  中午在食堂,我正奋力消灭那碗米饭,一个人磨磨蹭蹭地过来了,在我对面坐下。抬头一看,又是朝烟!

  “你干什么?”我慌忙问。

  “吃饭哪!”她扬了扬饭勺。

  我无话可说,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明堂,只好低头吃饭。

  “那部小说真的是你写的吗?”她问。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把饭勺含在嘴里,歪着脑袋,样子傻傻的,我忍不住笑了,“你说呢?”

  她用舌头舔了一下饭勺,道:“那个律师和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关心这个干什么?好好读书!”我又教训她。

  “问一问嘛!班上好多女生关心这个呢!”

  “好多女生上网?”我吃了一惊,同时也替老王着急,这么多MM偷偷溜出寝室上网,万一出了问题,他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不会向老王告密吧?”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不过你叫大家不要上网看这部小说,我已经停止更新了!”

  “怎么这么缺德?”她不满地说。

  “你这是用什么口气和老师说话?”我重重地把饭盒扔在桌子上。周围几个学生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

  “好了,我道歉,行不?你为什么不接着更新?”

  “出版社要求。你告诉大家,不要再上网看小说,等小说出版了,我每个人送一本!”我豪迈地说。

  “那你岂不暴露了?”她惊讶地问。

  “你就说你认识趾环王,但不要说他是元无雨就行。”

  “哦,那太好了。你会送一本给她吗?”她小心地问。

  “谁呀?”

  “就是,嗯,就是四班的语文科代表呀!”

  这个朝烟,真是越管越宽了!

  “你觉得我该不该送?”我皮笑肉不笑地问。

  “不要送!”她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慌忙低下头。

  “呵呵,我考虑一下吧。”我笑了笑。

  “哼!”她没头没脑地哼了一声,拿起饭盒飞快地走了。我一个人呆呆地愣了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3.电话号码事件

  国庆节,学校放3天假,胖阿翠趁机办了婚事。那排场,当之无愧是全校之最,到学校里来接教师去酒店赴宴的奔驰、宝马就有10多部,酒席有43桌!许多老同志感叹说,在学校工作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排场还是第一次见。

  新郎是市长的秘书,即将到某县做副县长。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字:胖!整个脸就像年画中的胖娃娃,圆润饱满,没有半点皱纹,像是吹胀了的气球!

  胖阿翠的老爸也是一个老干部,所以来祝贺的人几乎囊括了本市的所有政要和重要部门的领导。

  胖阿翠披着粉红色的婚纱,站在门口迎客,后来又穿了一身我叫不出名字的类似于旗袍,但又和藏族同胞的长袍相似的衣服挨桌敬酒,最后又穿着套装站在门口送客。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微笑。

  我也始终微笑着。我敢说,今天除了胖新郎,就属我最高兴了:胖阿翠再也不会找我的麻烦了,以后她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来八卦我的事情!

  我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看球赛,却不料手机响了,一看是朝烟家的号码。

  “元无雨,你不守信用!”她开口就直呼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又惹你了?”我也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这样称呼我的?”

  “是你自己不守信用嘛!”她还在喋喋不休。

  “我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明白。哼!”

  “我心里不明白!”我理直气壮地说。

  “好,我问你,你的新电话号码还有谁知道?你不是说只告诉我一个人吗?”她说完,还冷笑了两声。

  我语塞了。自己不小心让她抓住了把柄。

  前几天我换了手机号码,由联通的换成移动的。我首先把这个新号码告诉了朝烟,因为她每两天都要给我打一次电话,不过,并不是讲什么无聊的东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谈学习。那天,我们聊了一会儿,她突然提高声调说:“喂,你听着!”

  我说:“我听着呢。”

  “你这个新号码,不许告诉任何人。”

  “那怎么行呢?”

  “我是说,不能告诉任何学生。”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许告诉石榴青。

  “好吧,我保证!”我说。虽然告诉谁是我的自由,但现在离高考只有7个月时间,我不想让她不愉快;再说,我告诉了别人,她也不知道嘛!

  但我还是告诉石榴青了,因为有一天,她在作业本里夹了张纸条,问我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其实,我很少和她打电话,那天她老爸给她买了手机,她想试一试,结果没有打通。我就把新号码告诉她了。这也不犯法啊!

  告诉就告诉了,她不说也不会有问题,谁知有一天,高三(4)班的班主任老黄要评职称,找我帮他写总结,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去问石榴青。石榴青是个老实人,就把号码告诉他了;告诉也就罢了,可她连号码簿都不用查,随手就写了出来,以致老黄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她半天。

  很明显,这事传到朝烟耳朵里去了。朝烟之前说过,她有“内线”在高三(4)班,现在我相信了。

  既然事实明摆着,我也就不再争辩了,只说:“就为这事?”

  “这事还不严重吗?脚踏两只船!”

  什么啊?我连一只船都没有踏嘛!我一下子晕倒了:事情什么时候变质了哇?

  但我没有这样说,我想就这么敷衍着,高考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完事。

  “这是工作需要嘛!她是科代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好好,工作需要!”她很是无奈。

  “要不,咱们再换一个号码,只让你一个人知道?”我假装哄她说。

  “我看不必了,你要做坏事,电话号码也守不住啊!”她倒显出很沧桑的语气。

  我什么时候成了道德败坏的教师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了,马上就是期中调研考试,你如果没有进入年级前30名,就别打电话给我!”

  “哼,我才不想打电话给你呢!”

  “那你打电话给谁啊?”我笑着问。

  “你管得着吗?”

  “好好好,我不管,但你的成绩千万不能垮啊!”我几乎是哀求了。

  “你放心,我会让你满意的――看窗外!”

  我朝窗户外面一看,哈,她今天真漂亮,穿着红白相间的短风衣,白裤子,亭亭玉立,就像秋天里的一株银杏树!

  我悄悄向她竖了竖大拇指,她得意地笑了。

  4.最佳拍档

  “哎,哎!”我正在办公室收拾书本,准备去教室上课,就听到窗外有人喊我。抬头一看,是石榴青!她这个人就是怪,从来不称呼我。

  “什么事?”我问。

  “教室里来了好多人,”她脸蛋红红的,很紧张的样子,“好像是来听课的。你准备了没有哇?”

  “听课?我没有听说有谁要来听课。”我很惊讶。

  “好像都是外地的,还有教育局的,都是刚刚来的。”石榴青的语气不无忧虑。

  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就到教室听课?

  “不要紧,”我可不想吓着石榴青同学,就笑着说,“我应付得了。你快去吧。”

  “哦,”她看了看我,眼睛很清澈,“我们……我们都会配合你!”

  “谢谢!”我举起手,朝她做了一个“V”字。她甜甜地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然后就疾步走了。

  我又坐了一下,稳一稳神。这是谁安排的,来偷袭我?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什么场面,区里市里的竟赛课、公开课也讲过不少,怕什么?想到这里,我夹起课本,样子很牛地向教室走去。

  进了教室,才觉得石榴青的担心不无道理:教室后面密密麻麻地多出十几颗肥肥的脑袋,有本市教育局的,其中还有局长,也有外地来“取经”的。我们这个城市经济落后,教育――准确地说是应试教育――却远近闻名,常常有人不远千里前来参观学习。作为本市门面的第一中学,自然担当了“窗口”的角色,来了什么人,就被带来听课。今天这帮入看样子级别还不低,要不然教育局长不会亲自陪同。

  TMD,这种倒霉的差使怎么落到了我的头上?那几个外地人拿出BM或者东芝笔记本,架在膝盖上,做出蛮吓人的架势,好像要把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记下来似的。这节课千万不能搞砸,要不,校长甚至教育局的领导们都会向我兴师问罪的。

  “上课之前,我先给大家讲个笑话。”我来了一个开场白。

  “在沙漠里,有一个人,奄奄一息,快饿死了。就在这个时候,上帝忽然出现在他跟前。”

  我看了石榴青一眼,她正睁大眼睛听得出神。

  “上帝对这个人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提出一个愿望,我可以让它立即实现。记住,只有一个愿望。”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往下面扫了一圈,所有的人,包括肥头大耳的领导们,都很入迷。

  “你猜这个人说了什么?”我又吊了一下胃口。

  “水。”“食品。”“水果。”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回答。

  “老婆……”我不紧不慢地给出答案。

  “哈哈哈哈!”学生们大笑。局长的脸立刻成了酱紫色。外地人露出不屑的表情。

  “马上有一个美女出现在他面前。”我可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讲下去,“这个美女道,“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女人!”说完,立即消失了!”

  大家显出失望的表情。

  “这个可怜人嘴里徐徐吐出最后一个字――饼!”

  大家先是一愣,继而通通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石榴青没有笑,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我也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严肃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家说,这个人丧失了最后的活命机会,主要原因是什么?”

  大家又愣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也急了,平常反应挺快的学生,怎么脑瓜一下子失灵了呢?

  还好,我有石榴青。只见她“刷”地站了起来,用夜莺一般的声音答道:“这说明我们说话读文章断句要准确!”

  “很好!”我赞扬了一句。

  大家也轻轻“哦”了一声,表示佩服。那些听课的领导眼中也流露出赞许的表情。

  石榴青又看看我,轻轻抿了抿嘴。

  “请坐下!”我朝她挥挥手。

  她文雅地坐了下去。

  “这节课,我们就讨论一下在断句中容易出现哪些错误,我们该如何避免这些错误。”我边说边板书了一行文字:“家产全部留给儿子女婿外人不得霸占。”

  “没有标点符号!”眼尖的学生立即提醒。

  “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财主老年得子,儿子尚年幼,而女婿已是壮年。他去世时,就立了这样一份遗嘱。女婿、儿子共享财产,相安无事。但是,儿子长大后,去官府起诉,要求姐夫:归还霸占的家产。姐夫不服,拿出遗嘱作证。谁知县官念了一遍遗嘱,女婿就哑口无言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讲完故事,我又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大家。同学们都不回答,却把目光一起聚集到石榴青身上。

  石榴青不辱使命,立即站了起来,大声答道:“财主害怕女婿谋害儿子,所以立了这样一份模棱两可的遗嘱。它可以这样断句,家产全部留给儿子、女婿,外人不得霸占;也可以这样断句,家产全部留给儿子,女婿、外人不得霸占。县官采纳了后一种断句方式。”

  大家立即鼓掌表示鼓励。个别男生还兴奋地拍打课桌。

  “很好!”我又表扬她。

  听课的人也手指着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大概是说这个女生真不错。

  接着,我又举了几个例子,让大家寻找例子中暴露出的断句问题,并归纳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大概是在高二时四班没有上过一次公开课,大家心里憋着一口气,今天要把它吐出来似的,大家回答问题都非常积极,而且都很有见地,让听课的人频频颔首。尤其是石榴青,不但积极答题,而且还归纳出了几种很实用的解题方法,以至听课的局领导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下课后,听课的一个外地MM跑过来,要我留下电话和信箱。当着学生的面,我也有些难为情;更可恶的是,学生们不看我,都朝着石榴青吹口哨!

  石榴青满脸通红,低着头跑出了教室。

  这帮家伙,人小鬼大!

  那个MM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忙说:“孩子们调皮,不要见怪。”

  “我是说,那个女生么……”那个MM的好奇心很强。

  我板起脸道:“她是语文科代表。”

  一个叫容真的女生插嘴道:“他们是最佳拍档。”

  “哦。”MM似乎明白了。

  我撇下她,向着办公室落荒而逃。

  进了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心里刚平静下来。就看见石榴青走了过来。说实话,今天的课没有讲砸,她是立了大功的。

  “刚才发的训练题什么时候交?”她倒一本正经地开始谈论公事了。

  “嗯,明天收上来看看――今天谢谢你呀!”

  “是吗?”她淡淡地笑了,“不用,是你自己课讲得好!”

  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又匆匆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5.走完高三

  那节课的成功,让校长在局长和外地同行面前很有面子,校长也破天荒地当众夸奖了我几句:“我们一中的老师,都是不错的。譬如元无雨老师,那节公开课就讲得非常成功。”

  不过有一个学生对我的成功并不感到高兴,具体地说,是对那节课的过程颇有微辞。没有错,这个学生就是朝烟。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那节课我和石榴青是“最佳拍档”,几天后她就在电话里对我冷嘲热讽:“祝贺你呀,讲了一节那么成功的公开课!”

  我当然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心里很恼火,但考虑到高三学生属于重点保护对象,就没有和她计较,只是一笑了之。

  谁知她得寸进尺,“听说元老师和科代表珠联璧合,配合得很默契呀!”

  “你好好读自己的书,少管闲事!”我没好气地说。

  “我是好好读书呀!不信你问老王,10月调考,全班第三!”她底气十足地说。

  “不错,”我干咳一声,拿出为师者的语气,“不过不要自满,这只是一次调考,真正的考验是高考!要再接再厉!”说完这话,我抿着嘴偷偷地笑了。我最讨厌说这些屁话。

  “不和你说了!没劲!”她挂了电话。

  我也如释重负。

  其实,她的成绩进步,我是知道的,因为老王常常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她:“这个朝烟还是听你的,小元,你和她谈过一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旷课了。这不,几次考试都稳居前五名!”

  我忙说:“这都是您这个班主任的功劳哇!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心里直讨厌他怎么也变得有些八卦了。也许老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自己心里有鬼吧!

  说实话,我还是很关注朝烟的。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又这么漂亮,如果没有读出好前程来,未来是很危险的。

  高三是关键时期,我不能惹朝烟生气,半点气都不能生。所以常常委曲求全,让她蛮横几次。读书苦哇,总得给个机会让她发泄吧!那次不偷快的电话交谈之后,我又找个机会在食堂里和她共进了一次午餐,并且讲了几个笑话,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最佳拍档”事件带来的阴影也就消散了。

  后来朝烟变得大方了,有时候还要在电话里问一声:“石榴青最近怎么样啊?”

  “不知道!”我假装生气道。

  “哼,一点良心都没有!你要好好关心她啊!”

  晕,彻底晕!

  她就是这种人,脸皮厚,有时在食堂看见我,尤其是和同班女生一起的时候,就大喊一声:“元老师好!”吓我一跳!

  我只好装模作样地说:“哦,是你们哪,最近还好吧?”

  她接着就笑,死死地盯着我笑。

  就这样,高三竟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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