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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小儿子刚开始学钢琴,野惯了的孩子老是在凳子上坐不住,屁股像是长了刺似的扭来扭去。那天老师教的是一首简化了的经典名曲“Scarborough Fair”(电影“毕业生”的主题曲),老师很有激情地阐述这首曲子的妙处,儿子则一脸憨赖地跟老师调侃。最后老师不耐烦了,喝令儿子退位,实行师傅出马亲自演示。一首原版金曲如行云流水天外仙音地弹奏下来,儿子才算是被镇住了,张大了小口看着老师,半晌冒出一句话来:“这书上就这么几个豆豆,你怎么弹得那么好听啊?”老师也被他逗乐了,说:“只要你技术够了,就可以自由往曲子里面加花,随便一首曲子都可以弹得很好听。”儿子大受启发,回家乖乖地练习那几个豆豆去了。
我在旁边受的启发也不小,原来所谓的艺术,归根结底它也是一门技术,一门带出了个人感情的技术。要是没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复操练那几个简单的音符,钢琴艺术也就失去了基础,沦为小孩子随意乱敲的噪音。而音乐家,不过就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音乐技工。没有熟极而流的水磨功夫,再富感情的音乐家,感情也抒发不出来。只有在技巧成熟的前提下,感情的渲泄才有了意义,技术才能升华成为艺术,艺术家才能从心所欲的化腐朽为神奇,才能从平凡普通的生活里,提练出艺术的闪光。武侠小说常有武功高手到了一个地步,可以返璞归真,飞花摘叶都能伤人,大概就是这个境界了。
由此我又想到做饭,新妇们初学烹饪,即使面对着山珍海味,捧着食谱照猫画虎,往往也不知如何入手。熟练的主妇大厨却能就地取材,用身边有限的材料烹调出可口的佳肴。这个本事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硬功夫。瓜菜鱼肉的质感、口感、颜色、各种调料的配搭效果、火候、时间掌握,等等,都直接影响到一道菜的成功。说烹饪是一门艺术,一点也不夸张。看着大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锅碗瓢盆,谁先焯水,谁要过油,哪个要腌,哪个要烤,最后主角配角同时登场共冶一炉而达到高潮,这种淋漓尽致的泡制过程本身就是功力的展示。电视节目里常有厨师烹饪比赛,那些大厨们在一定的时限之内,用指定的材料和配料,做出头盘、主食和甜点,这是一个考验基本功底的技术考试,也是考验创造力和融合力的艺术考试。
那么文学诗词呢,是艺术还是技术?我觉得还是技术的功底,加上艺术的发挥。不少人初学写诗,都是从新诗入门,因为新诗不讲究格律,甚至不怎么讲究押韵,可以无拘无束的自由表达“诗意”,其实这是一个美丽的误解,就像门外汉看抽象画,老以为这是随便涂鸦,不需要经过什么训练。的确,“诗意”是用来评论诗的好坏,但是一首诗有资格成为好坏之前,它必须得是一首诗。初学者过分着眼与诗意而轻视格律,正如没学好走路却要去练赛跑一样荒谬。诗的形式和文字 ---- 包括字义词性、抑扬顿挫、各项美的要求 ---- 是技术,是作者对语言的驾驭能力,和表达自己感情的功夫;诗的内容和意境是艺术,是作者的灵性感触。一首好诗,不论新诗古诗,都必须是技术和艺术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