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人的“猪肚”事件

舒怡然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说的是我的朋友晓旭（化名）和她一手制造的“猪肚”事件。起个啥名不好，干嘛偏叫“猪肚”，难道那事件和猪肚有关？没错。听我慢慢跟你说。

晓旭算得上是个美食家，下班以后没事干，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捣鼓点吃的。晓旭有个嗜好，她特爱吃凉拌肚丝。把生的猪肚买来，经过几小时的蒸煮，捞出来晾干，然后切成细细的丝儿。外加葱丝，姜丝，糖，盐和米醋，至于加什么佐料，那就要看你的口味了。晓旭喜欢吃又麻又辣的，所以她常用四川麻辣酱。高兴的时候，还自己动手做辣酱。把切碎的小红辣椒放在油里爆炒，再加点胡椒粒，把买来的郫县豆瓣放进锅里一起煸炒，油乎乎的辣酱就做成了。

晓旭的手艺不错，把老公熏陶得也爱上了凉拌肚丝。这道菜好吃是好吃，可是忒麻烦，最耗时的部分是在大火上蒸煮猪肚。刚来美国那阵子，家里没有国内那种高压锅，晓旭就只好用一般的不锈钢锅凑合。她不在乎节省那点时间，因为煮猪肚时，她正好可以捧本书，绻在客厅的沙发里，享受读书的乐趣。这就叫做饭读书两不误。

这晓旭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个致命的毛病，她记性不好忘性强，为这老公不知说过她多少回。每次煮猪肚，老公都忍不住提醒她一句，“嗨，看住了，别忘了关火。”说多了，晓旭都有点烦了，“你咋这么罗嗦呀，七老八十啦，唠唠叨叨的。”“好好好，我不再唠叨了，看哪天出了事，你吃不了，可得兜着走。”“走就走，有啥了不起的。”

话说那一天是礼拜五，吃过晚饭，老公说他累了，想早点休息了，就去卧室睡觉去了。晓旭打开冰箱，拿出来刚刚买来的生猪肚。想起来明天是周末，她得慰劳一下自己的胃，好久没吃这一口了。于是，她就把不锈钢锅放在灶上，加满了水，把一盒猪肚放了进去，打开了煤气灶。回到客厅，她看起了每个周五必看的“生活时光秀”，脑子渐渐变得迷迷糊糊的，她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强烈的焦糊烟味把晓旭给呛醒了，她定了定神，左看看右看看，猛然想起自己灶上煮着的猪肚来。她“腾”的一下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厨房，眼前的景象使她呆若木鸡。只见整个厨房充满了烟雾，那只不锈钢锅还在乎乎地冒着灰色的烟。她急忙把火关了，把厨房连通阳台的那扇门打开。等她回到厨房，打开锅盖一看，一锅猪肚全变成了炭黑，还在发出吱吱的响声。晓旭吓坏了，她本想喊醒老公，可一想到老公一定会大发雷霆，她有点怕。赶紧自己动手收拾残局。

过了不一会儿，听到楼下有救火车在叫，她正琢磨是哪着了火，忽听得有人在敲门。晓旭吓得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她急急忙忙把烧焦的锅放进冰箱，跑到客厅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几名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正站在门口，其中一位用非常客气的口气问：“Is there anything burning in your house？”（你家里有什么东西着了吗？），晓旭连连摆手，“No, No，nothing burning in my house。”（什么也没着。）。那几个消防队员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有一位还把头向房间里伸了伸，那样子好象准备进来搜查似的。晓旭慌了，急忙用身体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还好，她家的厨房在最里面。几个消防队员直觉地感到了晓旭的不友好，冲她摆摆手道了谢，就又去敲别的房门去了。晓旭胆战心惊地回到厨房，她这才闹明白，原来她厨房的另一扇安全门冲着走廊，强烈刺鼻的烟味已经弥漫了整个楼道，有人向消防队报了警。

晓旭愣愣地站在厨房里，她侧耳听着那些消防队员的动静，他们仍在搜寻火源。她有些心慌，埋怨起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敢说实话，害得人家到处乱找。可是，让她承认都是自己煮猪肚惹的祸，她真的张不开口。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竟糊里糊涂地睡着了，还有怎么客厅里的烟雾警报器竟然一声不吭。明天一定到公寓管理办公室提意见去。

过了一阵子，她听到那几个消防队员又转回来了，还有她的邻居，一位阿拉伯中年男人，肯定是他报的警。他们在交谈。“这里烟味最重，估计就是从这个门跑出来的味道。”晓旭感觉得到，他们肯定是在指她厨房的那扇安全门。“好象是蛋白质变性的气味，估计是烧糊了什么肉了。”“只要不是电火，关系就不大。”晓旭真的坚持不住了，她特想冲出去，告诉他们，祸是我闯的，你们就别再瞎猜摸了。可是，她的手跟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怎么着都抬不起来，去打开那扇门。

那几个人说着，离开了她的这扇门，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她听到消防车开走的隆隆声。“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晓旭在心里暗暗地祈祷，消防队员们终于走了，楼道里又恢复了平静。晓旭一屁股坐进沙发，浑身瘫软，她开始后怕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公站在了她面前，他大概被消防车的喧嚣声惊醒了。晓旭不敢抬眼看他，“出什么事了，哪儿来这么大的烟味啊？噢，准是你把猪肚烧焦了。”老公边说边走进厨房，他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回到客厅，本打算训斥晓旭，可一看她缩在沙发的一角，可怜兮兮的那个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晓旭看了一眼老公，怯生生地说，“我发誓，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吃凉拌肚丝了。”老公诧异地看着她的脸，说：“为什么要‘改邪归正’呢？谁也没说你什么。”“这回闹大了，警察，噢，不，是火警都来了。”“是啊，你要是再不戒掉凉拌肚丝，下次来的就不只是火警了。”老公半调侃半认真地说，晓旭抬头看看老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咧咧嘴，什么也没说。打那以后，晓旭再也不提吃凉拌肚丝那个碴了。

2010 年 12 月 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