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盆昙花因为疏于培护,已经出现了老态。枝叶不但凋落,许多纤长的叶子上的坏死组织,泛现出黑色斑块,犹如点点老人斑。下面瘦弱的枝干,已难以支撑上面半干的枝叶,呈现出一种枯萎的难堪无奈,好象一个被绳子吊着手足的木偶,垂头丧气。这么没有希望的一盆植物,当人家决定丢弃了事,我多事地拣了回来。
总觉得季节的变化,带来许多生态递变。一花一沙一世界,花魂鸟魄,都有喜乐,冥冥中也可以沉默交流。只要尚有生命存在,为什么不试试替它找一个安身之处?
于是,花了一个早晨,为这盆花彻底来个清理,剪除上层累累枯干的枝叶,洗去表面尘垢,再换上一个较大的花盆,添上肥沃、松软的新土。再为它选择一个温暖潮湿半阴的环境,置放妥当了,不知道它的生机如何,姑且看一阵吧。隔三差五地在浇水的时候照看一下,心中只希望它日后能生长复健。
昙花静静地在后院靠墙的一角不起眼地放着凡数月,自春入夏,人花无语,岁月无声。只有偶然翠绿一下,显示它对环境逐渐适应的言语。新叶缓慢地从旧枝中抽芽生长,黑斑渐渐褪色,它粗壮起来,花枝重新开始有了雍容的气度,在低调中带着浓郁清晰自信。自拣来的那天起,只想试着让它存活,本没有对花树有很多的期待,它存在,我就心满意足。
在很平常的一天,突然注意到昙花已经垂首含苞了。那是蓦然而来的惊喜,不是花开花落,而是花的讯息。象久别的人,不期而至传来心花怒放的约会,只让人朝夕亟待。久闻昙花只开一夕,即是最初的一夜,也是最后的一夜,充满生命奋发与无常的哲理。于是也坐立不安了,生怕错过它来临的那一夜,那几日天天翘首以盼。
那几乎是突然降临,也就是说,一旦发觉花蕾饱满了,便如忍俊不住的笑容,急不及待地绽开。当第一朵花开放后,其余的花紧步追随,带着隐约的香味,瞬间绽放。这是个黑暗的夜晚,没有月光,星星也黯淡,这些洁白的花朵,如冬夜雪光,幽静而耀眼。它的来临使人震撼,也使人惊惶。有一种漫步而来的绰约,以看似缓慢的节奏,进入生命最灿烂的亮点,随即在短暂的高潮中开始进入颓亡的下坡。这种绽放,在静默中轰轰烈烈,没有一丝保留,象人们惯常描述最惊倐的爱与死亡!
世间万物,用生命的过程展现高峰与低谷,各有各的方式,自有各自的洒脱。花开过后,见不到了,但那种热烈的生命力在心中留住了,于是便作为一种长久的存在。有些事物朝夕相对,漫溢眼角,却未有深刻印象,于是便如不存在。这种“存在主义”诱导人们进入另一个神秘境界,基本上是超越语言的沉默,彼此观察关怀,沉思冥想。因此喜欢花无语的涵义,沉默中可以细微地体味,更多地探讨来自大自然的启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