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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讲女人的故事

(2010-08-06 13:24:53) 下一个

男人爱讲女人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千百年来说来说去,无论怎样花样翻新,骨子里还是老生常谈。大概是因为男人们在讲这类故事时的心态并无改变。



总有些流行的社会学或医学的道理告诉我们:男孩生来就争强好胜,女孩则从小就细腻乖巧。男性荷尔蒙司进取精神,促使男人去投入,去竞争,去搏斗。而女性荷尔蒙则赋予女人养育的功能和一对一的社会责任。虽然不少男人具有女人气质,反之亦然,但在无论中西的文学传统中,女人大抵是被当成一个整体来看待的。而这一整体又可分为两大类:一类为玩物,另一类为妖物。第一类专供感官享受,随时可予取予求。这类女人在《阿拉伯天方夜谭》和中国古典诗歌中最具典型。除了性特征外,她们大都面目轮廓不清,禀性一贯娇弱顺从。后一类是祸水式的造物,此乃中国神话中的狐狸精及西方神话中的美杜萨、潘多拉之辈。她们自然一向狡诈、不忠。


(天方夜谭故事插图)

而多一点个性多一点魅力的女性形象,换句话说,在文学中使读者印象深刻的女性形象,往往是玩物式的女人加妖物式的女人的合成体。这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俯恰即是,譬如《封神演义》中的妲己、《金瓶梅》中的潘金莲、《聊斋志义》和《西游记》中的众女鬼女妖等。《红楼梦》里“机关算尽太聪明”的王熙凤当然也在其中。


(屈原的《九歌》中对山鬼的描绘极尽艳丽华彩之辞。要塑造一个绝世超凡的女性形象,非得加点妖气不可。)


(女星范冰冰饰的妲己妩媚有余,妖气不足。)

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封登也对描绘这类女性合成体津津乐道。在他的寓言故事中,女人一旦卖弄风情,就变成了男人手中的玩物;而她们一旦展现才智,男人便成了倒霉蛋。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是丈夫的财产,而且个个性欲高涨,逮到机会出轨是免不了的。其中有一个故事讲一个画家要出远门,临行前为防不测,在妻子的肚子上画了一头驴,并注明:“请勿进入草地。这头驴是我的。”丈夫走后,妻子便与人通奸。云雨之时,肚皮上的画作被破坏了。为了掩饰,那位偷腥的男人便在她的肚子上根据记忆补画了一头驴。丈夫回来后,立即指责妻子的不忠。妻子当然否认,哭着喊冤:“难道你没有看到那头驴还好好的吗?”丈夫回答:“驴倒是好好的,可又是谁给它加了一个鞍呢?”


(拉封登寓言故事集的封面。)

拉封登的另一个故事讲,一个年轻的女佣向牧师坦白,她常常偷看一个男青年洗澡。牧师严厉指责她,说这是对那个男青年的极大侮辱,“用眼睛看了就等于用手摸了,懂吗?”女佣觉得很委屈。第二天,牧师要宴客,给了女佣一条鱼叫她去烧。开宴时,女佣把鱼生着就端上餐桌。牧师和客人皆一脸茫然。女佣说:“用眼睛看了就等于张嘴吃了,懂吗?”

在西方的寓言故事、民间传说中,略施小计与人偷情的都是女人,男人用不着如此这般地偷偷摸摸,况且讲故事的人本身都是男人。

除了拉封登寓言之外,这类女人偷情的故事在更早一些的意大利作家薄伽丘的《十日谈》和英国作家乔叟的《肯特布雷故事集》也是精华所在。象那个驴鞍的故事一样,最便利的模式是那边远行的男人刚一脚迈出家门,这边女人的好戏就要开场。中世纪骑士出征时给女人带的所谓“贞洁带”,我看并无实际的社会功能,只不过是讲女人故事的灵感所产生的玩具罢了。有一个笑话可权作这类故事的浓缩版:一个青年出门在外一年有余,每天给未婚妻写情书一封。回家后发现心上人已经嫁给邮差了。


(《肯特布雷故事集》的封面。)


(《十日谈》故事情景插图。)

在描写女人狡猾的同时,在添些男人的愚笨作为衬托,也是惯用的写作手法。这些笨蛋男人往往是种地的、打铁的、卖肉的等被讲故事者所瞧不起的下等人(在薄伽丘、乔叟等人的故事中,女人一碰上裁缝、商人等略有手艺的男人就有点玩不转)。有个欧洲民间故事说:一个女子独自远游,途中迷了路,只好夜宿一农家(也许是故意的)。由于床不够用,农夫就让女子与他的儿子合用一床。憨憨的农夫儿子老大不高兴,但也不好违抗父命。是夜,女子辗转反侧,对农夫儿子说:“咱们换换位置吧。我从你身上滚过去,你从我身下挪过来。”农夫儿子回答:“不必麻烦了。我绕到那一边去就是了。”于是他跳下床,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下。片刻之后,女子又提出同样的要求,农夫儿子仍然坚持下床绕到另一侧。第三次时,女子叹了口气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农夫儿子一边向床的另一侧走去,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我当然明白。你要把我的床全都占了。休想!”


(《十日谈》曾长期被列为禁书,其中有些男欢女爱的故事的确有点“黄”。)

还有一个故事说一对牧羊的青年男女在田野里偷情,兴奋未消之际,女孩对趴在她怀里的男孩说:“彼得呀,你的爱让我两眼放光,现在我能看到整个世界!”那个呆头鹅彼得马上抬起脸来问:“那你看到我昨天丢的羊了没?”




(著名插图画家Aubrey Beardsley笔下的女人机智、俏皮、性感。)

男人讲故事对女人的歧视,以及歧视中的自鸣得意、自我开脱的心态自《圣经》一脉相承。《圣经》上说,上帝先造了男人,再造了女人。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做的。有了夏娃,亚当的麻烦就来了:正是由于夏娃被蛇引诱先尝了禁果,人类才有了羞耻之心,或者说邪念,于是便有了原罪。所以人类应当承受生老病死的痛苦作为报应,而女人更理所当然地承受分娩的痛苦作为额外惩罚。尽管上帝事先警告:偷吃禁果会给亚当的生命带来危险,夏娃还是明知故犯。因为亚当的生命比夏娃的生命来得重要,所以此事对亚当的伤害比对夏娃自身的伤害更大。也就是说,夏娃背叛了自己的男人,于是不忠的女人的历史变从夏娃开始。


(米开朗基罗所绘的亚当与夏娃。看上去夏娃比亚当有心智得多,而亚当生就白痴的样子。)

在希伯来语中,夏娃本身就具有蛇的意思。这不禁使人想起中国的《白蛇传》。虽说此蛇非彼蛇,但无论中外,蛇都算不上什么高级动物。尽管面对男人的自私、虚伪、狡诈和软弱,白娘子敢怒敢骂,但对与生俱来的自卑情结的无奈,与夏娃同病相怜。且不论为何无论中外都把坏女人形容为蛇,蛇是卑贱动物的代表,是魔鬼的化身,或者根本就是夏娃们自己。不是吗?在早期宗教画中,蛇往往有着女人的头。夏娃被蛇引诱,而自己又延伸了蛇的功能。无辜的亚当被逐出伊甸园并不是因为夏娃的好奇或不驯,而是因为她对他的性引诱。那只子宫形状的禁果从来就是性象征。至于是什么果子,《圣经》上没说。但根据至今还有个吞不下吐不出的苹果卡在亚当的喉咙(Adam’s Apple),当是常见的苹果无疑。


(提香所绘的亚当与夏娃。)

《圣经》开了头,在以后添油加醋的故事中,夏娃总是衬托亚当之高贵的下贱角色。在比利时的民间传说中,夏娃是上帝忙着缝制亚当的时候由魔鬼临时代工而成;在保加利亚,夏娃是上帝用魔鬼的尾巴做的;在德国和南斯拉夫,一条狗把上帝准备用来做夏娃的那根亚当的肋骨叼跑了,上帝赶忙去追,只抓住一把狗尾巴毛,于是只好以此作为制造夏娃的材料;而法国的一个民间传说更令人称奇:上帝因为制造亚当而精疲力竭,制造夏娃时草草完工,却忘记在夏娃身上打洞,于是就委托魔鬼加工。而魔鬼也懒得去做,便吩咐四个帮手去干。他们是:木匠、泥瓦匠、石匠和补桶匠。笨木匠一刀挥去,在夏娃身上砍了一道裂缝,使至今仍流血不止。于是泥瓦匠连忙在裂缝两边筑起堤坝进行围堵。石匠的手艺也好不了多少,他把马桶建在了客厅隔壁。补桶匠只好修修补补,好让大水小溪各行其道。

在古希腊罗马神话中,夏娃们也大都是祸根或替罪羊一类。譬如潘多拉,地上的第一个女人,就是夏娃的直接对应物。普罗米修斯盗天火给人类后,主神宙斯大怒,命火神赫淮斯托斯用粘土做成一个女人,取名潘多拉,意为“万能女人”。雅典娜赋予她美貌,阿佛洛狄忒赋予她性感,赫耳墨斯赋予她智慧。宙斯深知普罗米修斯不会被诱惑,于是将潘多拉送给普罗米修斯的兄弟厄庇墨托斯。厄庇墨托斯不听兄弟劝告,娶潘多拉为妻,并打开潘多拉随身带来的盒子。盒子一开,里面装的疾病、疯狂、罪恶、嫉妒等祸患一齐飞出,唯有希望留在盒底。从此人间祸患无穷。潘多拉的盒子与夏娃的禁果(以及《红楼梦》中贾瑞的那张一面是王熙凤一面是骷髅的风月宝镜)同样带着女性的体温,同样带着魅力,带着凶兆。然而无人追究亚当和厄庇墨托斯的责任,都是女人惹的祸。




(画潘多拉和她的盒子的画家不在少数,仅选三张在此。)


(这个公元前五世纪的陶器画描述了潘多拉故事中的两个场面:左边是宙斯派赫耳墨斯将潘多拉送给厄庇墨托斯。赫耳墨斯告别宙斯时左手举着一束花,大概是前去送礼的意思。右边的两人站着的是赫耳墨斯,他惊讶地看着潘多拉从地面缓缓升起。她是带给人间的“礼物”。)

“坏女人”名单中少不了莎乐美。她的故事很有戏剧性,历来是画家、戏剧家、小说家、音乐家得意的题材。犹太王希律的女儿莎乐美爱上曾为耶稣施洗的施洗约翰,但后者却对那个女人不感冒,让她恨得牙根痒痒。莎乐美擅长舞蹈。有一次在父亲面前翩翩起舞,使得希律大悦,开口说莎乐美可以要求任何一件东西作为奖赏。于是莎乐美趁机说她要施洗约翰的人头。这下可兹事体大,希律明知上了女儿的当,但国王一诺千金,不好反悔,只得命手下人把施洗约翰宰了,把头作为礼物交给莎乐美。


(这下莎乐美可以吻到施洗约翰的唇了。)

比她们更坏的当数美杜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怪。她奇丑无比,根根头发都是条条盘缠的蛇。你只要看她一眼,马上就变成石头。巨人阿特拉就是亲眼目睹了美杜萨的尊荣而变成了一座大山,胡须和头发变成森林,头颅变成山顶,在世界尽头顶着天上的繁星。现代人常用他身托地球的形象装饰地图集,故称地图集为“阿特拉斯“(Atlas)。后来,还是帕耳修斯凭借雅典娜给他的盾牌,看着盾牌上的影子才把美杜萨杀死的。

 
(帕耳修斯手刃美杜萨)

女妖们真是各有各的高招。美杜萨靠得是形象,而地中海上人身鸟足的海妖塞壬靠得是声音(所以今天人们把警报声叫“siren”)。


(塞壬是美艳的死神。)

塞壬用美妙的歌声引诱航海者触礁毁灭。奥德修斯经过她们的岛屿时,用蜂蜡堵住同伴们的耳朵,并让他们把他自己绑在桅杆上,这样才免遭诱惑。



(这两幅是描绘塞壬诱惑奥德修斯的同一场景。)

然而,奥德修斯和他可怜的同伴们躲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就象《西游记》中好吃的唐僧肉被每一地的女妖惦记着。在另一个地中海小岛上,女妖喀尔刻把奥德修斯的同伴统统变成了猪,奥德修斯是凭一棵仙草才幸免于难。为了使同伴们能够恢复原样,他不得不答应在海岛上与喀尔刻同居一年。尽管他有护身符,况且女妖还用得着他作性工具,不会把他怎么样,奥德修斯仍然胆战心惊,草木皆兵。在与喀尔刻上床前,他还求她发誓,不要让他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头刚交配过的猪。风雨飘摇的孤岛无时不笼罩在女妖的恐怖之中,奥德修斯度日如年,与喀尔刻睡觉变成一桩毫无乐趣的苦差事。只可惜他并不象《西游记》中那位一次次熬过女妖胁迫引诱的唐三藏那样清白无辜。

 
(女妖喀尔刻把奥德修斯当成了她的性奴。窗外奥德修斯德的同伴都被变成猪。从画面中奥德修斯偷偷半抽出宝剑来看,他与喀尔刻缠绵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当然在希腊神话中也不乏作为玩物、工具或战利品的女性。宙斯的阔儿子拉达曼堤斯的财宝被窃。为了捉住窃贼,他令女儿到妓院拉客,为的是听嫖客们吐露他们的得意经历。不料女儿食髓知味,在妓院里如鱼得水,早把老爸的使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最后跟着窃贼私奔去也。

另一段故事说伊阿索斯要求向他的女儿阿塔兰塔求婚者与她竞走,胜者可立即娶亲,败者则就地砍头。于是不知好歹白白丢了脑袋者不在少数。希波墨涅斯听了阿佛洛狄忒的主意,在比赛途中丢下阿佛洛狄忒给他的三个金苹果。阿塔兰塔因捡拾金苹果耽误了时间,败给了希波墨涅斯。于是伊阿索斯只得将女儿嫁给了希波墨涅斯。一天夫妻二人忘乎所以,误入谷物女神的殿堂,象美猴王进了幡桃园一样在里面尽情作乐,结果触怒了谷物女神,便把这对男女变成狮子,驱使他们为她驾车。


(以这个故事为背景的街头雕塑。)

天王宙斯,众神之王,奥林匹斯山的统治者,最出名的还是他风流成性。他的女人可真不少,随处撒种,后代多得数不胜数。赫拉明明是他的妹妹,却强娶为妻,以致她疯狂变态,被称为“复仇女神”。

 
(宙斯与赫拉。)

阿尔戈斯王听说他将来会被他的女儿所生下的儿子杀死,很是害怕。为了免于女儿达娜依怀孕生子,就把她锁在一个铜塔里与世隔绝。宙斯前来化作金雨与达娜依约会,也就是在她头上潵了泡尿(故后有“golden shower”之说)。宙斯的“甘霖”竟使达娜依受孕,随后生子帕耳修斯,也就是手刃美杜萨的那位。帕耳修斯喜欢扔铁饼来显摆自己的肌肉。有一次他大膀子一甩,居然梆当一下砸死了外祖父,竟一语成谶。说来还是宙斯的“金雨”种下的祸根。

 
(达娜依承接宙斯的金雨。)

宙斯与记忆女神摩涅莫绪涅连续寻欢九个夜晚,因此生下九个女儿,称为九缪斯。每个缪斯各自掌管一个艺术或学科门类。九个缪斯整天无忧无虑地在太阳神阿波罗的带领下翩翩起舞。

 
(九个缪斯围着阿波罗快乐起舞。)

美女赛梅乐怀了宙斯的种,这让宙斯的老婆赫拉怀恨在心。于是她乔装成一慈善的老妇接近赛梅乐。毫无戒心的赛梅乐向赫拉吐露心曲,说她对宙斯朝思暮想。赫拉假装不相信,并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样子,说你应该先见见他的真面目再说。后来赛梅乐再与宙斯约会时就要求他别老扮成个美男子来讨好她,有本事就显个原型,这才能使她相信他的神力。宙斯开始很不情愿,但坳不过赛梅乐的要求,于是电光一闪,显了原型。赛梅乐一看,原来宙斯就是个糟老头子!一下就魂飞魄散,吓死了。宙斯则对香消玉损并无恻隐之心。他趁着死者体温尚存,剖开肚子,取出胎儿,将其缝进自己的大腿里。没过多久,酒神狄俄尼索斯就从宙斯的大腿诞生了。


(宙斯吓死了赛梅乐。)

宙斯不但会从腿上产子,还从脑袋上生过呢。墨提斯是宙斯的第一个妻子。她怀孕后宙斯听先知说这个孩子将来比宙斯还要威武。宙斯听了很害怕,就哄骗妻子变成一只苍蝇,宙斯趁机将其一口吞下,企图杀死母子。但没想到已经为时已晚,墨提斯继续在宙斯的肚子里做她的孕事,并在那里缝制战袍,打造盔甲,乒乒乓乓地弄得宙斯好不痛苦。就这样过了一定时日,战争女神雅典娜就从她爹的脑袋上一下蹦了出来。出来时就已经成人,全身盔甲披挂。

 
(雅典娜从宙斯的头上诞生出来。)

河神的女儿伊娥曾是赫拉的首席女祭司。宙斯借机接近伊娥,与其勾搭成奸。一次他们正在欢好,差点被赫拉一头撞见。宙斯匆忙把伊娥化身为一头白色的小母牛。但早已被赫拉暗中看到。赫拉故意要求宙斯把小牛送给她。宙斯心里有鬼,只好答应。赫拉明命巨人阿尔戈斯看管伊娥。阿尔戈斯有一百只眼睛,任何时候总有眼睛是睁着的。宙斯觉得就这样输给老婆有点窝囊,于是就派赫尔墨斯解决此事。赫尔墨斯给阿尔戈斯哼哼最乏味的歌,吹奏毫无强调的曲子,结果居然把阿尔戈斯哼哼着了,一百只眼睛都闭上了。赫尔墨斯趁机杀死了阿尔戈斯。赫拉得知后气得半死,把阿尔戈斯的眼睛都挖出来缝在孔雀身上,又派一只大牛虻不断地追逐骚扰伊娥变的小母牛,使片刻不得歇息,最后一路逃到埃及。在埃及宙斯把伊娥最终恢复人形。


(鲁本斯所绘赫尔墨斯使看管伊娥的阿尔戈斯睡着了。)

美女卡丽斯苔崇拜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发誓全心献给她,因此决定保持贞洁,终身不嫁。而阿尔忒弥斯的老爸宙斯偏偏看上了她,化身为自己的女儿月亮女神来与其约会,来了一场同性恋,并使毫无设防的卡丽斯苔珠胎暗结。这又使赫拉醋性大发,把卡丽斯苔变成了一只熊。后来卡丽斯苔的儿子在猎熊时差点把他妈一箭射死。为了悲剧再次发生,宙斯把母女二人送上了天,化为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


(宙斯化作月亮女神来与卡丽斯苔展开一段同性恋。)

说起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又得讲到另外一个故事。美女勒托怀上了宙斯的孩子。恼羞成怒的赫拉禁止她在任何干燥的土地上以及任何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产子。结果勒托找到了一个漂流的岛屿生下一对著名的龙凤胎。首先生下女儿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没有什么麻烦。但这时被赫拉发现,迅速劫走了司生育的女神。结果这下可苦了勒托,搏斗了九天才生下儿子太阳神阿波罗。靠这对龙凤胎这位默默无闻的母亲从此大大地有名。


(希腊邮票上的勒托和她著名的孪生子女: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和太阳神阿波罗。)

宙斯又看上了另一美女欧罗巴,化身为一只白牛混在牛群里接近欧罗巴。正在采花的后者忽然发现了这只温顺漂亮的大白牛,就伸手抚摸它,随后就骑到牛背上。这下给宙斯来了机会,撒腿就跑。载着欧罗巴跑到海边,又跨海来到克里特岛,使欧罗巴无法逃走,只得委身于宙斯,为宙斯生了三个儿子,其中包括上面提到的拉达曼堤斯。


(宙斯化身大白牛劫持欧罗巴。)

最使宙斯心旌摇曳的当属海中仙女、斯巴达皇后丽达。宙斯化作一只天鹅,投入丽达的怀抱,并趁机强奸了她。当天夜晚丽达又与其夫温存。后来生下两只蛋,每只蛋都有双胞胎。一对双胞胎是丽达的丈夫斯巴达王的后代,为凡胎;另一对则是宙斯的后代,半人半神。


 
(丽达与天鹅。)

这对宙斯的半人半神双胞胎其中之一就是美女中的美女海伦。她既有神的超凡,又有人类敢爱敢恨得世俗感情。她的降临使诸神为之抓狂,纵然牺牲家园、亲人、国家乃至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经过争夺,由斯巴达王墨涅拉厄斯占其为妻。后来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借阿佛洛狄忒之助,乘机将她拐走,从而引发特洛伊战争,烽火连天,一打就是十年,成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的主轴。


(特洛伊战争。)


(帕里斯与海伦。)

帕里斯战死之后,海伦又委身于帕里斯兄弟的怀抱。特洛伊城被攻陷后,她又重投前夫墨涅拉厄斯的怀抱。

 
(占领特洛伊城后,墨涅拉厄斯终于找回海伦,又把她带走。这就是特洛伊战争的全部因果。)

海伦一向处于台风眼之中,风雨不沾身,冷眼旁观诸神为了争夺她拼得死去活来。她似乎跟谁走嫁给谁都无所谓,因此也犯不着为某一个男人做出大牺牲。她与帕里斯私奔只是随缘,同他并无轰轰烈烈的恋情,而且常吃后悔药。最后回到墨涅拉厄斯的怀抱也无重逢的激动。


(从这幅陶器画中就可以生动地看到,在暴力、公义、爱情的争夺中,海伦居于其中,却表现出很无辜的样子。)

多年后,硝烟散尽,墨涅拉厄斯酸溜溜地回忆起当年希腊人藏在大木马里进入特洛伊城后,海伦竟帮助敌人特洛伊人,假装希腊战士们的妻子的声音呼唤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幸亏希腊人未中计,在木马里默不作声,因而未被发现。不然真会因为海伦的背叛坏了大事,那样“特洛伊木马”在历史上不会成为战争的范例,反倒是希腊人的笑柄了。就在墨涅拉厄斯感慨万千地向她讲述这些往事时,海伦依然听得无动于衷。


 
(特洛伊木马。)

诚然,海伦无需对特洛伊战争负多少个人责任。她归根到底只不过是荣誉争夺赛上高悬的奖品而已。特洛伊战争的最初起因还是那只刻有“给最美丽者”字样的金苹果。女神赫拉、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都想将其归为己有,于是请美男子帕里斯来评判。她们分别以荣誉、富贵和美女来贿赂帕里斯。帕里斯自然是要美女,于是把金苹果判给了阿佛洛狄忒。有夫之妇海伦便被拉来给帕里斯作为回报,特洛伊战争由此而来。 


(帕里斯为了得到美女把金苹果交给阿佛洛狄忒。)

这位阿佛洛狄忒,也就是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掌管一切生物的性爱、婚姻和生育。



然而就是她却屡屡以破坏他人的幸福为能事,而自己的私生活也是一塌糊涂。这也许是因为嫁了个丈夫竟是个奇丑无比的瘸子铁匠而愤世嫉俗吧。(仅凭这点幽默,就足以使人把盲诗人荷马佩服得五体投地。)阿佛洛狄忒与战神阿瑞斯勾搭成奸,自以为得计,不奈被丈夫赫淮斯托斯设计捉奸在床,一网成擒。当赫淮斯托斯一瘸一拐地将囚在网里的男女拉到众神面前讨公道时,众神只觉得很好玩。赫耳墨斯说他真希望网里的不是阿瑞斯而是他自己。


(阿佛洛狄忒的老公赫淮斯托斯是个打铁的。)

阿佛洛狄忒打起仗来倒是身先士卒,在特洛伊战争中与男子们一样投入。大概是她自知对这场战争负有直接责任,所以决意要善始善终吧。在史诗《伊利亚特》开始时,希腊人围困特洛伊城已有九载,海伦也早厌倦了困坐愁城的日子,但阿佛洛狄忒仍强迫她继续委身于帕里斯。后来希腊人于特洛伊人同意以墨涅拉厄斯与帕里斯单独决斗的方式结束战争。决斗中墨涅拉厄斯打败帕里斯。国仇家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当他正要一举了断情敌的性命时,阿佛洛狄忒迅速将帕里斯藏进云中,送回特洛伊城。然后她又化身为一老农妇,活象一个童话中的老巫婆,把海伦带到帕里斯的床前。海伦已对帕里斯了无兴趣,更何况他此时又是个败战的可怜虫。但阿佛洛狄忒又一次威胁恫吓使海伦就范。当公子哥又开始在柔软的床上享受神赐玩物时,此时此刻,那位受伤的胜利者和丈夫仍然匍匐在战场上,拼命在寻找他的对手和理应归还给他的女人。


(墨涅拉厄斯与帕里斯决斗沙场。)

这一场面,在现代人看来,实在是够惊心动魄了。然而在希腊史诗中,却是很随意自然的安排,毫无渲染地一笔带过。那时,中世纪的那些标榜忠贞爱情并给女人套上光环的骑士传奇还没有被编造出来,男人唱小夜曲也是后来才学会的把戏之一。然而女人从来只不过是女人。


(希腊邮票上荷马的形象。)

就这样,圣经和希腊罗马神话奠定了西方文学的基础,也使以后男人们津津乐道的各种女人故事变得理所当然。

到了现代,人们大都理解,文学是社会的折射,而且文学不仅是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也是心理学所探讨的话题之一。现代心理学的鼻祖弗洛伊德甚至认为文学与医学和生理学息息相关。难怪这位精神病医生对现代西方文学影响之大非他人可比。他相信男性对女性的歧视不完全是社会造成的,而很大程度上是生来俱有的,是有没有“那话儿”的自豪或自卑。(这也许至少可以从一方面解释为什么在绝大多数历史时期绝大多数社会中,男性歧视女性的现象普遍存在?)弗洛伊德把这种天生的歧视心理称之为“a triumphant contempt”,一种自鸣得意的轻蔑。所谓“triumphant”就是对自己不是女人的庆幸。这恰恰正是男人们在讲女人故事时的心态。


(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认为,人类思维发端的因素是性,很多通常被人们看做社会行为的现象其实就是人的性本能(libido)在作怪。人们爱听男欢女爱的故事说到底就是生理上的需要。既然需要,就应满足,进而舒解生理的压力、心理的压力,乃至生存的压力。弗洛伊德以及很多现代心理医生都把文学阅读看做重要的医疗手段。这也成为不少人为文学艺术、影视媒体中性爱描写、暴露镜头进行辩护的理论根据之一。

弗洛伊德的同僚荣格更进一步强调性本能的作用,认为性本能操纵全部人类行为,决定个人人格及性格的形成。荣格相信每个男人的心理深处都有个女性化身,他称之为“anima”(这个派生出“animal”的词本身就具有动物性),我们权且译为“女性灵魂”。这个“女性灵魂”在每个男人的内心世界若隐若现,却刻骨铭心。她扑朔迷离,但你对她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你也许一生都在苦苦追寻着她,终不可得;但也许你有一天一见钟情,疯狂地爱上一个女人,猛然发现她就是你心目中的“她”。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会把世上所有的美化事物与之相联系。唐代《花间集》有词曰:“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说的是心爱的女孩子身穿绿裙子的俏模样总在脑际萦徊,以致于每见到绿色的草地都觉得分外可爱。这是对恋爱心理何等精妙准确的描写!区区十个字,玉树临风,抵得过现代人千百篇洋洋万言的废话。


(荣格。)

荣格认为“女性灵魂”的良性作用会使人心智充实,注重情感,更具直觉的判断力;而其不良作用则会使男人魂不守舍,丧失理智,自暴自弃。这两种作用的混合光谱,反映在文学上就构成女性的千姿百态,男人对女人的崇拜、爱慕、怜悯、嫉妒、怨恨、轻蔑、敌视都跃然纸上。荣格特别提及十九世纪法国作家福楼拜的小说《包法利夫人》。艾玛·包法利不满于她与木讷的乡村医生的婚姻,倘徉于情场,将一个个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予取予求,众男人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她始乱终弃的不幸结局又显露了女人软弱无助渴望人间真情的一面。《包法利夫人》在西方小说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都具有重要的地位,其原因之一,就是作家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可爱、可憎、可怜的玩物-妖物混合体的出色典型。


(小说《包法利夫人》的封面。)

荣格把“女性灵魂”划分为四个发展层次。它们在文学艺术中都有所表现。

第一层次以圣经中的夏娃为代表,具有最纯粹的女性本能以及人类最原始的物欲、性欲和求知欲。



第二层次以希腊神话中的海伦为代表。她在夏娃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点浪漫的美学色彩,然而女性的生理特征仍强过其精神特征。



第三层次以圣经中耶稣的母亲玛利亚为代表。心灵的圣洁已取代肉体的妩媚,爱已变成纯粹的精神奉献。她怀孕生子虽是行使女性功能,但受孕却非人为。
 


第四层次以达芬奇的画作《蒙娜丽莎》为代表。她已不只具有女人的身份,而是神、大自然和人间女性的合成,是万物的最高境界。她笑看世态炎凉、沧海桑田、人间万种,象是在给予安慰,或在予以嘲笑,或在向芸芸众生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管不了那么多。”在文学故事中,无一女人可与她相比,因为文字实在无法描述她的崇高。有一举一动恐怕都不能免俗,所以只好凝固在那里做“永恒的微笑”了。
 


这四个层次就是“女性灵魂”在不同时间不同条件下在人们内心世界的投影,存在于人们的梦境、想象、感觉和愿望中,操纵着他们看待世间女人的眼光,也操纵着他们写故事的笔。因此,文学中的女性种种,或高尚卑贱,或姣好平庸,或温柔狡诈,都是人们思维的真实反映。她们栩栩如生也好,荒诞无稽也罢,都有其存在的理由。

或许,无论世界如何发展,女人的社会地位如何提高,男人还是免不了要讲女人是玩物或妖物的故事。男人毕竟是男人,女人也毕竟是女人。千百年人们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心路历程,也重复着同样的故事,乐此不疲。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都是“那话儿”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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