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时光

二野,居于南美,正宗华人也。
正文

巴西纪实--表妹的农场

(2010-02-06 19:14:50) 下一个
巴西纪实--表妹的农场

1.
从圣保罗开车去里约高速路的250公里处,有一家加油站。
从那里左向,横向穿过马路,就进入蜿蜒曲折的山区,先经过一个小乡镇,
之后在迤逦的山间小路上爬行,上去约30公里,就是表妹的农场。

当年怎么会在这里买农场,表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说自己稀里糊涂的就买下了。
之所以稀里糊涂,实在是来自一笔稀里糊涂的帐目,早年一位欧洲人要回欧洲,于是在巴西最著名发行最大的圣保罗时报上做了一个小广告。
圣保罗时报售价极为便宜;只要1.两个巴币,到今天还是如此。此报每期有30几页,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巴西信息。

那个广告做的极为简单,就有几个字:现有农场一座,愿低价卖出。
以巴西人的眼光,这算是有点毛病的广告,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联系人,更没有该农场介绍。巴西人是比较认真的,凡做生意,没有数据价格,他们不会理,什么东西,唯有扑捉到明确的概念他们才有点兴趣,但是表妹以中国审视观看,感觉却完全不同。她倒觉得这里很有玄妙,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报社,得到农场主人的电话号码。之后砍价,用极为便宜的价格买下来。

2.
在四个山头怀抱之中,就是这座大农场。眺眼望去,好风水,个中有一个小湖,有成片的各类果树,芬芳的草地,还有一座19世纪初期的二层长楼别墅,仔细看去,很有点像电影“阳光下的谋杀”克里斯蒂侦探大片笔下那海边的别墅。更有趣味的是,有一部早年的四座彩色马车,还带有几匹马,五头硕大的斑色奶牛。

说是农场,其实什么都不耕作,巴西华人的农场基本都是这样。但是,也还是经常有来休闲度假的时候。更比如,信佛修行的要闭关,有人已经在喧嚣的商场上失意,或者失恋后又加三角,又或者身心疲惫,于是决心要暂时逃离现代社会,还真是需要这样一个世外安静去处。做游子吟,或者完成静态下恢复身心疲劳的初级格式化。总之,能找一个距离天堂近点静点,能夜望星空遥想,能自言自语和上帝说话,能隔世绝尘的不吃饭,或到能做野性的发泄,或者回顾模拟做猴子的时代,这里都是好地方。在装了电话之后,就更方便了,估计现在更引进了网络宽带。

农场距离远,自然要找人管理。农场看家人,是一户巴西北部来的农民,他棕黑色
的皮肤,太太和他一样,完全像兄妹俩,下面是五个孩子,给他们照相的时候,他们从大到小一排,从远处看去,很像从高到低的苏格兰黑色风笛。这北部农民给表妹看农场的条件是;要管吃管喝,还要发工资。

当亲戚朋友专程来农场休假,这里就立刻热闹起来。

那里一切似乎回到十八世纪,别墅内那部老式冰箱,是烧柴或烧媒的,完全不用电,估计现在很难找到了。二层房间的门全部是实木加雕刻的,子弹穿不透,其用材料几乎全部是巴西的上等紫檀或红檀,在实木门上雕刻着花卉或者宗教人物避邪的头像,一眼看去,最大的是眼睛或者嘴巴的夸张,做了玄妙的处理,嘴巴里面舌头的部分是一个拉铃,只要用手一扣,就会响门铃。

几座老式的煤油灯依旧在使用,因为总会停电。这些不等的造型有安琪尔,也有缠绕的眼镜蛇,更有盛开的百合花,最精美的一只,是玛利亚,她手举起一盏灯,面带慈祥的微笑,似要照明世界并指引前进的路。

到了晚上,这里完籁俱静,从窗口向外望去,唯有夜空的星星在眨眼,鸡不叫,狗不咬,连地下昆虫的鸣叫也没有,但也或偶有一阵急翅,林中惊鸟全数而飞。那几匹马则在外面草场默默的休息。

来这里休闲最受欢迎的是坐那马车在农场里面转,那个八岁的男孩骑头马,那工人则坐前面驾辕指挥。巴西呼叫指挥马的发声和中国不一样,怪怪的,我们不懂,但马懂。一路先在农场内浏览一圈,到了景点停下,或抓鱼,或摘果子,或采花。当马车从浅水湖中经过,只见鱼儿纷纷逃之夭夭,经过树林,鸟儿惊翅,成群冲天而去。
有次不小心,马儿踏碎了几座蚂蚁塔,瞬间涌出上千的蚂蚁,爬到马的腿上死咬,那马儿受惊,马车翻了,幸好蚂蚁没有跟踪而来。地下是数不清的地薯,盘根错节,果树林立,随便摘取,地薯只要挖出,经过水泡,这是上好的巴西主食,很像中国的地瓜。

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全部是农场连接农场。用望远镜,只能看到成群的牛和马。

3.
早上八点或下午一点,这黑人管家的八岁男孩跳跳蹦蹦的上学了,他搭乘山路班车,去那小镇。他书包很大,内装全部八开大小的精致彩色书本,直到下午或晚上才能回来。

他们全家居住在农场内靠大路的两间瓦房内。屋后面的垂直高黄土崖上挖了很多小小的窑洞,分上下三排,母鸡只能睡在下层,小鸡睡中层,公鸡睡最上层。这实在太有看点,也很科学,如果有什么危险,那些公鸡展翅而下,大战驱逐来敌。这崖上鸡窝,很像陕西农民的窑洞。

据表妹说,那些鸡整天有虫子吃,个个肥胖,但是老没有鸡蛋。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每十个鸡蛋,那工人只能给表妹三个,还说如果表妹不同意,他就一只鸡也不养,因为原本此农场就没有鸡,是他创造开发出来的新产品,但必须首先保证他娃娃的营养。

报着对三个鸡蛋的期望值,表妹还是满意的,协议规定;每个月,表妹必须准时送给他们一个月的生活用品,包括大米,面粉,食物油,白糖,煤气等等,洗衣粉,咖啡,等等还有工资。

即便资源条件再好,这位看农场的男人基本不做事,也绝对不种庄稼和任何蔬菜,一切用品和食物都是表妹按照计划供应送来,还要发工资。他们家唯一能作的是喜欢钓鱼,但那是给自己吃的,之后是骑上那马在农场内游玩。那男人的黑太太一周会到山下参加当地的通宵舞会两次,化妆后她立刻变的很漂亮,黑的发亮出油,两排白齿再加一笑,就成为一道诱人的风景线,要说跳舞,彻夜到天明,他们个个都是专家。

表妹说这家工人已经是最好最勤快最老实的了。前面那家看守者,更是酒鬼,他别墅那部拖拉机都被他卖了换酒喝,还撒谎说被人偷了。早先有五匹马,估计也被他卖了两匹换酒喝,后来要追究,那工人也说被人家偷走了。只要还能坚守职责,不太胡来,就算不错,她也叹息“唉,巴西人,你拿他没有办法,马马虎虎就算了。”

那八岁男娃娃下山,去下面小镇的学校读书,一般只读上午或下午几小时。
那个小镇原本就没有国家的小学,所谓的小学教育全部由教会的牧师来担任。

在几棵大树围绕的阴凉处,就是教堂,虽然破旧,却还坚实挺拔。
那很像典型的电影中场景,玛利亚雕像正刻在进门的门上,里面是排排坐椅。

一般在九点之前,是这里其中的一位牧师处理公务的时间,他从五点钟就起床了,待洗刷完毕,做完了凌晨的祈祷,之后浏览这个镇上的最新动态报告,包括镇上的重要文件,通告,地方政府的相关事务,他都要过问,艰苦勤奋忠心耿耿的献身精神,几乎是他们的光荣传统,更是主的荣耀。

比如前面送来的官司和民间诉讼,张家偷了李家的马,孩子的出生证的处理和签字,
他要公正处理签字,或者提出意见。之后在九点后,信徒陆续到位,他开始布道。

他必须用最朴实的语言来解释演绎圣经,他像杰出的表演演说大师,必要的时候则会声泪俱下。此时,他完全融合进上帝或者玛利亚,如同它们的化身,化作他们的光。他要枚举大量的案例或事实来说明神的绝对存在,爱的永恒,这不但存在,而且是无时无处不在。之后留点时间对教民的问题或者疑惑做解答。于是,这些神父,身负重任,要不断学习,进修,主教往往都是尽心尽责几十年,并经过多方面考核才能得到。

十一点钟,布道结束,简单的中餐后,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午开始义诊,除去给山民免费看病,开药方,还要抽时间做一些外科手术。

急救的措施也早有应对,如果比如有人家要生孩子了,牧师要去接生,要签署出生证,那都是正宗法律认可的证明。不过这是早年的事情了,现在此类乡村小镇全部都配有地方医院,孩子是巴西的国宝,绝对保护。

下午两点以后,牧师开课,教授山民的儿童子女读书。上午时九点时段则是另外一位牧师讲课。国家统一教材全部是免费的,如果小镇经济财力不好,至少也要免费管一顿饭,如果地方财力更好,就全天用餐免费。

牧师本人要懂几国外语,且不说葡文,西班牙文,还有英文或者法文,必须能说能写,绝对不能误人子弟。

在巴西城市,所有公立小学的学生在学校用餐全部免费,更没有要交纳学费一说。
此农村小镇如果有两位牧师,则开课设上下午两班讲授,他们轮流讲授。如果只有一位,则往往下午上课。晚上依旧是布道,或者讨论解决各种问题。

于是,这些神夫,成为巴西基层社会的中间力量,个个都是多面手,自愿为上帝和他的子民奉献一生。他们没有工资,只接受奉献和赞助,一干就是一生。

4.
从那农场下山到那小镇,大约有30里的路程,山路的两边全部是绿色的草场,接连不断的家家户户的地盘彼此用铁丝网隔开。一阵雨后,一排葱绿,所见到处是牛羊,也有马,它们在这里悠闲的吃草,游逛,这里没有老虎,也没有狼,多见的狗。

当大雨降临,这些动物会自动躲到大树下,到了黄昏,他们更会自动排成长队,在主人或头牛的带领下摇着尾巴悠闲的回到自己的住房。巴西的奶牛个头很大,大到完全不怕狼,看起来比中国的奶牛大一半,巴西有近两亿头牛,平均一人一头。

排成长串的母牛依次挤奶,现在都是机械化。全部铝制的牛奶储存罐闪闪发亮,每家每户都有微波消毒设备和冷库,牛奶不时运送出山。经过牛奶工厂再处理,分离成为各档乳制品,最高级的是奶酪,价格极贵,此奶酪又分为若干级别,似乎在中国市场上已经很少见到。

5.
经过多年后,表妹的那家农场终于卖掉,她说那些马都死了,因为吃了毒草。

每个月要给看守人几乎3-4百美元的费用和工资,长此以往,还不是纯粹经济问题,而是精力不足。好玩的年龄段已经过去,心气也没有原来那么足了,孩子们则全部对那农场完全没有兴趣,他们全说向往美国和现代化,个个如同已经羽毛丰满的鸟,要飞走飞远。

表妹之后很后悔,经常说自己当年太幼稚无知,完全没有考虑到高速公路和交通未来的巨大发展和变迁。比如她最早那个农场地盘选的不好,人家张先生的农场现在被征地修公路了,一下增值上百倍,但她的农场却只能早早卖掉。她说,发财靠眼光,更靠命,自然更需要勇气。

不过我最留恋的还是那座古老的二层别墅,那老式冰箱,老式彩色马车,咬过我的蚂蚁塔,毛毛虫,小鱼,小湖中的彩色鹅卵石。在记忆中更不忘的那五个黑娃娃,我曾经给他们照过像,他们像风笛一样排列着,张着嘴笑,傍边还有几只鸡,一条狗。

尤其是当阵雨过后,这里是那样的干净,清新。

远处山头上空的道道彩虹入画,在阳光下变化无穷,飘飘然,茫茫然,不由令人产生梦幻和无穷的联想, 并久久不会散去。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博主已隐藏评论
博主已关闭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