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观

一

走在唐人街，路过一家商铺，看见两人讨价还价在争吵。又是为了蝇头小利，我想。驻足一听，惊呆了。

整条街都卖十块钱，你怎么卖八块？顾客问。

薄利多销吗。店主回答。

我还是付十块！

八块！

十块就十块啦！

不要！八块。

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多付钱还不要！

你这种顾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钱多生毛啦，捐给童子军去！

老板就收下吧，给点面子吗！

钱财上没有什么面子的，八块！

十块，呶！

去，八块！

不用找了。

两块找头——拿去。不然我要报警，五分局就在耐克死街。

都卖十块，你为什么卖八块。

我白送人又关你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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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场景，我在一旁，笑了。

二

回到家，记起来是中秋节。于是给国内亲友打电话。朋友陈先生接了电话，一开口就叹苦经。

哎呀，日子不好过啊。

怎么啦，生意亏了？

不是啊，老婆找我麻烦呐！

男人吗，气量大点喽，多哄哄老婆总没错的。

不是啊，唉！

被老婆捉奸了？

哎呀——她要我去找二奶啊！

我手里的电话差点掉落。听到他老婆声音：

是老挥？我来跟他说，叫他评评理我对不对！一阵响动，换了声音。

挥哥，你好啊。

你好你好。我像遇见陌生人。

你给评评道理，一个男人，不找二奶，还算什么男人！二奶有好有坏，照我家老陈身价，影视明星捱不上么，良家少女最起码的了吧。我原配老婆不计较，他倒摆起飚劲了，我像哄三岁小毛头哄他去寻二奶。你们老朋友了，开导开导他。

我想起自己的老婆。

你真是个好老婆。我脱口而出。

挥哥你要是回来就好了，你们一起寻二奶去，你眼光好！拜托啦。

我又笑了。

三

月光下，我走在回家路上。看着自己的身影，吟起诗词。

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询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酒鬼酒------

不对不对，是桂花酒！

马上有人纠正道。清冷的月光下，围着一群人，头脑躜动，听一个人高谈阔论。这有点像激辩广场模样。

谢谢纠正。平日我就爱喝点小酒，最爱的是酒鬼酒，所以把词给忘了，对领袖不尊重。包涵包涵。

已经笑过两次了，心情比较好，姿态也就相对高。

其实，领袖的诗词包括思想，也不是不可改动的。

声音从身旁飘过来。我的酒醒了一小半，汗毛竖起。

话不能这么说，改动就是篡改了。我的脑袋管不住我的嘴，话从嘴里溜出来。

该改的还是要改！什麽叫改革开放？听声音很熟悉，侧目一看，咦——不是隔壁金大夫吗！

其实尽管咱俩政治观点不一样，思想意识对立，可是平日里我还是尊重你的，你坚持信念------但是今天------

老挥，以往你批判我的偶像老毛，我对你其实一点儿不恨，还蛮佩服的------

今夜星光灿烂。

其实毛主席他老人家------我的眼泪涌上来了，他老人家还不是为了让人民早日进入共产主义？他太太被反动派杀了，夫人被邓小平关进大牢了，儿子牺牲了，傻了，他老人家真不容易。我们应该体谅他的心情。

老毛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知识分子！金大夫的声音增添了三分月亮的寒光，令我一颤。

毛主席是伟人！我迎上前，激动了。

老毛是暴君！他把头抵在我面前。

是明灯！

是灾星！

今夜星光灿烂！乾坤颠倒！

我们两人一句句顶牛，气冲霄汉，面对面。周围的人群围上来，把我们圈在中间，月光像金钟罩。

这时我的酒完全醒了。

事情这么颠倒一下，世界就那么美好啊！

哈哈，我又------

干啥啦，吵醒人！老婆蹬了我一脚，把我蹬醒了。

三笑缺一笑，罢了罢了，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