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艺术家的私人生活(三十一,同性之吻)
(2009-10-11 01: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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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我不得不加进去两个女人的故事,因为她们与我的关系,多多少少地超越了在一般意义上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考虑到时间上的因素,我把和她们俩故事挪到I和J的前面。
K,同性之吻
K的名字叫金顺日,英文名字叫Sonya Kim。
和索尼娅的认识是在一个朋友的party上。那个邀请我们的朋友吉米是个喜剧演员,活跃在纽约的大小私人剧场,所以请来的客人大多是自认为是艺术家或者想和艺术粘点边的人。Party组织得很随意,站着的,坐着的,走来走的,还有躺着的——我看见索尼娅的时候,她就是半躺在地毯上的。她看见我时先看看我的脚,笑嘻嘻地说:“我喜欢你的鞋子。”然后再往上看看,说:“我喜欢你的裤子。”,然后再往上看看,说,“我喜欢你的背心。”我指了指头顶的帽子,她点头,说,“我也喜欢。”“那就剩下我的脸你不喜欢啦!” 我们大笑, 开始攀谈起来。
索尼娅是个出生在洛杉矶的韩国人后裔,搞摄影的,算是我的半个同行,我们很快找到许多话题,关于亚洲,关于艺术,关于纽约。。。好像是意犹未尽,所以约好了下次一起出来喝咖啡。
“我妈妈在韩国是个大明星,”和在那次party上不同的是,索尼娅一开口就谈起自己的事,“我上次和她一起在首尔逛街的时候才知道的,她从来都没跟我讲起过那段经历。”
我看着索尼娅精致的脸,可以毫不费力地推理出她妈妈的风采。
“那说明你妈妈是个很低调的人。”我说。
“我觉得她有难言之隐,”索尼娅的表情有点酸,“一直搞不懂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嫁给我爸爸。”
“他们可能是因为你才在一起的吧。”我假想了一个戏剧情节。
“我就是在等你的这句话!”索尼娅激动得有点神经质,拿在手里的可乐杯子都跟着颤动——我听见了冰块撞击玻璃的声音。
那个时代的一个女人因为有了孩子而和一个男人结婚,好像是个挺平常的事,至于让索尼娅这样的前卫艺术家如此激动吗?
“我不是因为她,我是为我自己。”索尼娅看出了我的不解,“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了艾玛而勉强和罗兰德生活在一起。”
艾玛和罗兰德我都见过,在那天的party上,罗兰德是个看起来很忠厚老实的美国小伙儿,模样也很端正,艾玛是个三岁的女孩,有一张象天使一样的面孔。在看见他们一行三人的时候,我就假想了一个故事:索尼娅久经沙场,伤得千疮百孔,终于有一天发现回头是岸,给自己找了个安稳平和的归宿。看来我的想象力还不算太差,可能只是在结果上有些偏差。
索尼娅就这样在冰块和玻璃的撞击声中向我讲述了她自己的故事。
索尼娅在洛杉矶已经是个很有名气的摄影师,找她为CD封面报纸杂志提供肖像摄影的客户都是些我听起来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后来她和一个歌星轰轰烈烈地谈了场恋爱,——那个歌星我在电视上的音乐频道时常看见,只是在和索尼娅说起他时还不能把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他们不仅轰轰烈烈地恋爱,而且还轰轰烈烈地结了婚——用索尼娅的话说,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举世震惊的婚礼。这庄轰动一时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年就不了了之了——大歌星只是把索尼娅当了把道具,和他共同扮演了一回JohnLennon 和 Yoko Ono的化身。他的计划不算完全落空,当时确实有杂志报刊称他们是JohnLennon 和Yoko Ono 的翻版。但翻版毕竟是翻版,如果你不能超越原版,就要让人贻笑大方——他们的故事只有原版的凄惨,却没有原版的壮烈。洛杉矶是个讲究把握火候的地方,谁火候把握不准,就会自焚其身。大歌星在索尼娅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就扬长而去,开始制造下一个爆料。心灰意冷的索尼娅丢魂失魄,订单也一下子少了许多。
“我是真的爱他的。”索尼娅不断地重复着这句所有的女人都说过的话。
后来索尼娅认识了在好莱坞做手工活的罗兰德,并且和他睡了一觉,就这一觉,就有了艾玛。罗兰德把怀着艾玛的索尼娅从那个是非之地带走,定居在自己的家乡纽约。纽约比洛杉矶能好多少?来到纽约的索尼娅还是不能重新复活。
真是一个气壮山河的故事,对我也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在西方搞艺术的亚洲女人,有几个没曾经把自己幻想成YokoOno? 只是机遇的不同,使有的人把幻想变成了实践而已。
讲完故事的索尼娅和服务生点了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我心里有些不快——我们这圈子里实施的AA制是:自己点自己的,最后费用大家平分。我对奶油蛋糕一点都不感冒,索尼娅一个人根本没必要点那么大的一块蛋糕,不是还有小号和中号的吗?果然不出我所料,索尼娅只吃掉了蛋糕的一个小角。
我是个善于形象思维的人,我觉得这块只吃了一个小角的蛋糕就是索尼娅命运的写照: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而不知道自己需要拥有什么。
奶油蛋糕带来的不快并没有阻止我和索尼娅的交往,她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很吸引我——可能就是我们说的“不食人间烟火吧”。本来是一个贪慕虚荣的故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却好像有些凄美——她为此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
在另外一次没有奶油蛋糕的约会中,我们却闹了个不欢而散。索尼娅没有任何铺垫地问我:“你觉得吉米和我怎么样?”我一时语塞,吉米那个漂亮而滑稽的喜剧演员,身后跟着一串想知道和他怎么样的女孩,再说,索尼娅不是还有艾玛和罗兰德吗?
“我不知道。”我吭哧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索尼娅几乎跳起来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按照美国人的习惯,当面评价某人某物时,要把形容词的褒义程度提高两个台阶才算是适度:太棒了的意思是挺好,挺好的意思是凑合,凑合的意思是惨不忍睹。我说的“我不知道”在索尼娅听起来无疑是在说“你做梦吧”。但既然有满大街甜言蜜语的美国人她不找,非找我来问这个确实想有答案的问题,不就是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
“我没法给你一个让你高兴的答案,你想高兴找别人去问这个问题吧。”我被她的突然爆发给激怒了。
此后的许多天里,我们没有联系。
在我就要离开纽约之前,吉米邀请了几个朋友在一个酒吧里为我送行。索尼娅一行三人也来了,她一看见我就嬉皮笑脸起来。
大家正喝着酒,索尼娅问我可不可以和她一起去卫生间,我觉得有些好笑,纽约这大城市,到现在还流行我们中学里爱玩的游戏哪,就起身前行。刚把卫生间的门关上,索尼娅就一把楼住我,强行把嘴唇凑上来——我感觉到了她滚烫的舌头。
我没配合也没反抗。
和女人接吻的感觉真是没法形容。虽然没有触电眩晕,但心里竟有一丝暖流——一种对心灵相通的认可。
我竟毫无疑问地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尽管我很清楚,自己在生理上一点同性恋的倾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