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风高
(2009-08-10 08: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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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风高
木愉
听到G早在一年前就自杀了,就象黑夜里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枪声,心里震颤了一下。为什么他要自杀?当我这样追问的时候,我发现G的自杀作为一个结论是不能满足充足理由律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刚到北美那个网刊的时候,G是副总编。甫一进去,劲头十足,经常就杂志的“内政外交”发表议论,G于是注意到了我,私下来信,要委任我做编辑部主任。没有犹豫,我就答应了,当时心里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给他去信,感谢他的慷慨,他说,工资付不起,但给一二官衔还是没有问题的。再后来,理事会改选,他被选入,而且还做了理事长。杂志办了近十年,却没有一个章程,G于是就开始张罗这件事,他把初稿大大小小数十个条款拟定出来,反反覆覆地征求意见,章程草案改了一稿又一稿,最后付诸投票表决。从此,杂志就有了一个堂皇的基本法,以后每每发生争论,就都去寻这个基本法来做依据。同仁里,左中右、极左、极右、中左、中右都有,时常打得天昏地暗,只有G从不参与,他象个冷静超然的旁观者,又象一个高高在上的仲裁人。
我在那个网刊里干了好些年头,但到了末,跟谁也没有见过面,虽然在电邮中总是称兄道弟,亲密得就象吃了鸡血酒指天为誓过的。即使打电话,也是到了万不得已。G给我来过电话,那是前任总编任期未到,却突然以家累为由辞职的关头。他是来劝进,要我来担纲。电话里自然闲聊了几句。他说他是大学里的物理教授,平时忙着课题和上课,也是对中文的一腔热爱,才来这个网刊当志愿者的。我当时就想,难怪他从来平和,研究物理的。人事的纷争在亘古不变、井然有序的宇宙面前毕竟短暂而可笑。
他爱着中文,也爱着家。读到过他写的文章,其中一篇是记述他们一家五口去参加一个宗教营会的。记得他们那天起得很早,好象太阳还没有露脸呢。他以少有的热情介绍着那个营会的热闹气氛,还渲染了周遭的自然之美。记得在电话中曾经跟他就宗教简单地谈了两句,知道他是不信教的,是他太太信。她是外籍人士,生于天主教家庭。有一次,另外的同仁把他们见面时孩子的合影贴了上来,看到了他的小女儿,让人怜爱。
一年前,他就象不久前的蒋博士选择了自由落体的自杀之路。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他在赋闲一年之后,又被网刊同仁们选入理事会,他还写了感谢信。不过,从此以后,他的音信却象断了线的风筝飘得没了踪影。
现在有了他的音信,他却早在天堂那端了。不知他是如何舍却这尘世的一切的:中文、蓝天白云、三个如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