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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kdale (6)

(2009-04-24 07:49:53) 下一个
2000年的圣诞和新年假期我们哪都没去,Rest,Relax and Recover。我从图书馆借了本小说-阎真的《白雪红尘》,书中讲了一个大陆的青年讲师(高力伟),为了和海外留学的妻子(林思文)团聚来到加拿大,到加拿大后在生活事业感情上遇到的种种挫折失意,最终选择归故里的故事。说实话,可能是由于当时的我年轻气盛,书中的故事没有引起我多少共鸣,甚至觉得故事的情节很俗套很无聊。可若干年以后,已经被生活磨没了棱角的我,一次偶然的机会,再次捧起了这本书却发现自己如获至宝,爱不释手。文学作品就是这样,象厨师做的菜,别说众口难调,就是一个人,不同的年龄阶段口味也不一样。对于我来说,读书口味的变化恰好反映了我内心世界的转变,经历的每件事都或多或少会留下印迹,岁月无痕是不可能的。



那年冬天我们楼下的车棚里出现了一只小灰猫,身材娇小,四只爪子小巧玲珑,跑起来轻快地象个芭蕾舞演员。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从哪里跑来的,反正它就在车棚角落里的杂物堆下面住下了。我们在国内的时候养过一只叫做“咪咪”的小公猫,所以第一次看见那只小灰猫,我太太觉得非常亲切,就冲它喊“咪咪!过来!”不知道是否因为真的听懂了,它竟然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边绕着我们的腿转啊,蹭啊,一边抬起头冲我们“喵喵”地叫着,声音嗲死了…我太太忍不住要抱它,被我赶忙制止,“你怀孕了,它是野猫,可能有寄生虫…”

小灰猫可能感觉到我太太喜欢它,就更起劲地撒起娇来,甚至不理会地上有积雪,在我太太脚边就地躺下,四脚朝天,亮出了肚皮…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它的肚皮隆起,原来是只怀孕的小母猫啊。我听见我太太柔声对她说:“你都怀孕了,怎么能在雪地里打滚呢,快起来…”我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有人说怀孕的女人,爱心泛滥,还真不假。

“你是不是饿了啊?”我太太一边隔着手套用手轻抚它的后背和下巴,一边吩咐我去给猫找点儿吃的。我们公寓旁边就有一家便利店,我很快买回了一罐猫粮罐头,“咪咪”真的饿了,看见罐头就大口吃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怀孕了,或许是因为她本来饭量就小,她只吃了半罐就不吃了,开始和我们逗着玩,还不让我们走,看见我们往后门方向走,就冲过来用爪子拍我们的小腿,然后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意思是“来!追我啊!”如果不是知道她怀孕了,我们还真的以为她是只可爱顽皮的小猫呢。我太太也有些不舍得离开她,一个怀孕的女人,一只怀孕的母猫,一人一猫一见如故。

“要不咱们把她抱回家吧…”

我太太说得我都有些动心了…我想了想说:“你怎么知道她愿意跟咱们回去呢?干脆这样吧,咱们走,如果她跟着咱们进大门,咱们就收养她。”于是我们在前面走,猫在后面追我们,到了公寓后门口,我们打开门,这时候她犹豫了,探头探脑往里看,就是不进来。我们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再打开,发现她还在原地坐着,我试图把她抱进来,她看见我靠近,一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从此以后我们隔三差五给她买猫粮罐头吃,只要在车棚前面一喊“咪咪”,她就跑出来跟我们玩一会儿,然后再依依不舍地分别。我们不需要每天给她买猫粮罐头,因为我们发现这个楼里不光我们喂她,原来她已经成为几乎所有房客的宠物,这个乖巧的小东西!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咪咪”的肚子越来越大,感觉都快拖到地上了,同病相怜的我太太又开始担心了:“如果她生小猫的时候难产怎么办啊?”于是她就给Toronto Humane Society打电话说,这里有一只流浪猫,怀孕了,希望他们收养…结果那边却打起了官腔,说他们那里已经猫满为患,即便接收也不可能派人来捉猫,要我们自己准备猫笼子,自己把猫送过去。我太太听了很生气,我就劝她,“咪咪”是只喜欢自由自在的野猫,而且在这里那么多人宠她,总比在Toronto Humane Society被关在笼子里强。我太太听我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坚持了。

几天以后我们再次拿着罐头喂猫的时候,发现“咪咪”失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壮实的,胖头胖脑的虎纹猫。肯定是它也看中了这块地方,把“咪咪”赶跑了,霸占了“咪咪”的窝。我气坏了,狠不得一脚把它踹飞。我太太很伤心,我安慰她,“咪咪”是只野猫,生存能力很强的…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我心里也有些担心。

大约“咪咪”失踪两三周以后,当我们从外面回家路过后院的时候,我们惊喜地发现“咪咪”又回来了,她的肚皮松松软软地挂在下面,显然是已经生了。我赶紧跑上楼给她拿吃的,她狼吞虎咽吃完以后,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和我们撒娇温存一会儿,而是匆匆忙忙头也不回的跑掉了。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她有小猫咪需要照顾吧,这猫和人一样,有了小孩以后,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

说来难过,这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咪咪”。从此以后,踪影皆无。那段时间我有一次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我们住的那条街,有一栋废弃的民居,里面住了上百只流浪猫,俨然成了猫的乐园。但它们的人类邻居们不高兴了,投诉到市政府,于是Toronto Humane Society派人开着卡车带着工具来清理。电视画面上,人类全副武装,头戴防毒面具,身穿白色的防化服,而被抓起来关在笼子里面的猫咪们都一脸惊慌失措,忧郁无助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咪咪”就在这群被抓起来的猫里面。

我从来没有跟我太太提起此事,因为我知道以她的脾气,肯定要跑到Toronto Humane Society去找“咪咪”,但我们当时实在是没有条件去养宠物猫了。我只能希望“咪咪”能够被一家善良的人家收养,可我知道猫咪被抓进Toronto Humane Society以后都要被绝育,而“咪咪”几乎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闲逛,自由自在的恋爱,自由自在地生育下一代了…

不久以后就是2001年的中国新年,我在上班。我们度过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没有鞭炮声的春节。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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