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8

去年圣诞节期间，十几家中国人一起乘游轮作加勒比海五日游。那是与世隔绝的五天，那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五天，孩子们高兴，太太们更高兴，因为她们根本不用考虑买菜做饭清洁卫生的事，可以完全放松地享受生活。

时值圣诞节假日，而我们乘坐的恰好是“假日游轮（Holiday）” ，这也许是我们当初选择游轮时心理暗示作用的结果。这艘游轮是丹麦造，今年二十三岁。她身长728英尺，宽（beam）100英尺，重四万六千吨，航速21节，价值一亿七千万美元。除了客舱外，她还设有赌场，餐厅，游泳池，滑水台，健身室，按摩室，歌舞厅，蓝、排、乒乓球场，微型高尔夫场，图书馆等。船上电脑室可以上网，可是每分钟七美元也太贵了点儿，加上海上漂流就是要放松，不必联网为工作的事操心。除了美食、娱乐活动之外，船上还有艺术品展览，著名画家的真迹拍卖等活动。游船上总共有680名工作人员，可搭载1860名乘客。从乘客与船上工作人员的比例来看，船主养一艘游船也并不容易。游客吃喝（除酒外）免费，估计船票本身赚不到多少钱，主要靠游客在船上赌博、喝酒、娱乐、购物等活动产生些利润。

游船从阿拉巴马州的谋比(Mobile)出发，穿过墨西哥湾，到达墨西哥的科兹美（Cozumel）岛，然后返回谋比。游船在科兹美岛停留一天，游客们下船到岛上游玩。在古代，科兹美岛曾是玛雅人的圣地。玛雅文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一，它的神奇魅力吸引着源源不断的游人。据说科兹美岛是唯一发现建在海岛上的玛雅文化遗迹，这使那些已是中学生、大学生的孩子们兴奋不已。

说来奇怪，三千年前并没有先进的运输工具和金属器具对石料进行搬运和加工，玛雅人是如何建造出金字塔、神庙、祭坛的？那些精美的雕刻，良好的建筑物设计与布局，与当时的生产工具和生产力发展水平相差巨大，令人无法想象：玛雅文化到底是如何诞生和发展的？沿着林间小径，踏着玛雅人的足迹，望着那些静静地躺在丛林间的祭坛，神殿，城门的废墟，让人浮想联翩。

路边树丛中有两英尺多长的蜥蜴，受到我们的干扰，匆忙躲藏。有一只爬上树后，它身上的保护色使它与树干融为一体，后到的人竟然根本没看到它。这些爬行动物是素食者，对人没有危害。如果遇到危险，它们也就会使出个“扫堂尾”，只有在失去尾巴的情况下，它们才会用嘴和牙来防卫。据我们雇的司机说，当地有些不法人士捕捉大蜥蜴食用，其肉鲜嫩可口，营养丰富。

下午，我们几家一起到天堂海滩（Paradise Beach）游玩。这里有清澈透明的海水，柔软洁白的沙滩，还有各式各样的水上、水下游乐项目。花十美元买张通票(fun pass) ，就可随意玩水上蹦床，爬雪山，划船，潜水等项目。

一个小小的墨西哥湾，在地图上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穿过这块巴掌大的海湾，游艇竟要走一天一夜。从游艇上环顾四周，天水相接，一望无际。墨绿的海水，波涌浪卷，偶尔看到一只水鸟，在茫茫大海上徜徉。极目远方，海天空阔，灰色云块与碧水相映，间或露出片片蓝天。站在船头向左侧观看，上午九点的太阳时隐时现，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在海面上，像一束束光剑直刺海面。在船的右侧云海相接处，出现一片垂直的乌云，那里可能正在下雨。海风拂动着头发，海水与船体相撞击后发出低沉的吼声。巨轮，像一幢十二层大楼在海面上缓慢地移动。她像一位成熟而睿智的老人，从容不迫；没有左颤右晃，没有步履蹒跚，自信而坚定。

从游船的的顶部向下望，很多游客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赤肚露胯。几位船工在甲板上油漆；两三个船工用很长的杆子在清洁窗户。他们先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甲板的栏杆上，然后探出身子用长杆子顶端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玻璃窗。这艘假日游轮有十二层，足有四百多个窗户，要将它们全擦一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船上的工作人员有百分之九十九来自于美国以外，在高级职员中，没有一位来自于美国。我仔细查看了他们贴在咨询处墙上的高级船员介绍资料，其中有三位是意大利人，其他人分别来自澳大利亚，菲律宾，哥伦比亚，克罗地亚，和牙买加。他们每年要在海上航行八个月，为游客提供吃喝玩乐服务，维护船体，擦洗玻璃，清洁甲板。我们在餐厅遇上三位来自马来西亚的船员，能说流利地普通话。

在夜晚，举目四望，茫茫无际，巨大的夜幕上点缀着无数的繁星。海风阵阵，伴随着浪涛拍船，与船尾螺旋桨耕波犁浪的声音共鸣，合奏出雄浑的交响乐。这是一部巨大的现代化机器，一块重四万六千吨的钢铁，怀抱着近三千名血肉之躯，在驶向远方，驶向未知，驶向无垠的浩瀚。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特别能让人领略大海的浩瀚和力量，感受大地的胸襟和广袤，激发对宇宙生息循环的好奇，探讨生命智能体遥远的过去，和无尽的将来。

现代天文学认为宇宙在不断地膨胀，引力场会使时空弯曲。眼前这茫茫的夜空中，有多少恒星正在变成“黑洞” ？这天文学上的黑洞可不得了，它就像无底洞，任何物质一旦掉进去，就再也无法逃出。而我们的宇宙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物质都是暗物质（Dark Matter）。我们还无法确切知道暗物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能干扰星体发出的光波或引力，象中微子和黑洞都属于暗物质。人类就是这样的特殊生物，这些看起来深不可测、高不可攀的问题，最终都将会被彻底解决。正像这艘游船在午夜里航行，彼岸仿佛远不可及，但她能循序渐进，不急不躁，最终到达目的地。

现代物质文明和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人们的生活方式与盛唐时期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想李白好酒爱水，若唐朝有这样的游轮，他必然喜欢乘游轮环游世界；果如此，唐诗数目肯定倍增。又想到杜甫晚年，在小舟上漂流，病死他乡，这实在是没有先进游轮所致。就是陈子昂若登上象今天这样的游艇，也不会去爬什么幽州台，而是会站在游艇的甲板上迎风高歌：

下可见碧海，

上可眺蓝天；

念肚子之胀胀，

因美食而不断。

接着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伍加，2009-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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