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甲 我们大王依着祖宗的神灵，雄心万丈，志在天下，不灭了山东六国，决不休兵御甲，停止战争。

荆轲 大王的气派好大啊！可我听说只有仁爱、恩惠、和善和情义，才能拥有天下，以威信德政对待臣民，天下的臣民就归附了，不是吗？

民甲 先生您错啦！秦国的一切事情都取决于法律。自先王用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已成为强盛的国家，山东六国再不敢轻视秦国了。施舍贫穷困苦的人，这是世俗所谓的仁义；怜悯百姓不忍对其执行严格的法律，这是世俗所谓的爱惠。而仁义、爱惠不足用来治国，只有严刑重罚才能治理国家。没有马鞭的威力、马嚼子的约束，即使是造父再世也不能制服马远；没有规距的法则，绳、墨的校正，即使是鲁班再世也画不成方圆的；没有威严的权势、赏罚分明的法令，即使是尧舜再世也治理不好国家。就象盲人想知道黑白颜色一样，这是没有希望的。放弃法制，施行爱惠，而想建立王霸之业，也就渺无希望了。彰明法制的国家就强大，忽视法制的国家就衰弱。俗话说：“家庭有稳定的产业，即使遇到饥荒也不会挨饿；国家有固定的法制，即使遇到危险，也不会灭亡。”国家有法制就得到治理，就会强大，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道理。越王勾践依仗占大龟甲得到的吉兆与吴国作战而没有取胜，越王自己当了俘虏，做了吴国的奴仆；释放回国后，抛弃龟甲，彰明法制，以便有一天报复吴国，结果吴王夫差被擒获。我听说依靠坚固的车子和好马就可以在陆地上克服艰难险阻；凭借船的安稳，依仗浆的作用，就可以克服横渡江河的困难；掌握治理国家的法制，就可以成就霸业。伊尹掌握了这个诀窍，商汤因此而称王；管仲掌握了这个诀窍，齐国便成就了霸业；商鞅掌握了这个诀窍，秦国因此强大。商汤得到伊尹之助，凭百里之地而成为一代天子；齐桓公得到管仲之助，成就了霸王之业，多次会合诸侯，使天下恢复到正道；秦孝公得到商鞅之助，国土扩大，军队强大。当今诸侯凭武力争夺天下，竭力经营兵马粮草。如果用仁义来治理国家，那是灭亡的道路。

荆轲 老伯您这后面的一番话很有道理，听起来很熟悉。

民甲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韩国的一个叫韩非的公子说的。听说我们大王读到《孤愤》、《五蠹》这些文章后感叹道：“若能见这个人并与之交往，也就死而无憾了。”后来韩国送韩非入秦，大王并没有任用他，他也没能回去，不知怎么的他就死在云阳了。

荆轲 我以前读过他的《和氏》，韩非以卞和自比，祈求韩王能够识宝，但韩王没有被感动。后来发生的事情都知道了，可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纵使扁鹊再世也会束手无策。韩国没能彰显法制，治理国家，而仅仅依靠外国的支持，难道能保全自己吗？以后我又读过韩非的《说难》一文，讲得很周详，韩非懂得游说的难处，但他最后还是死于游说，不能逃脱游说的灾祸。

民甲 可惜啊，韩非是个才子啊！先生现在把话说回来，我们说到商君了，对吗！以前秦国的百姓习惯于犯罪可以赦免，无功可以尊显的旧风俗，因而轻易触犯商君新法。于是商君对违犯新法者的惩处严厉而坚决，被惩罚的人很多，民众痛恨埋怨，责难之声每日可闻。孝公不加理会，坚决推行商鞅之法，后来百姓都不敢冒犯新法，刑罚也就没有施加的对象了。因此，国家安定，军队善战，土地广大，君主尊贵。现在大王承着先王打下的基业，继续诛灭六国的大业，使天下归于一统，不再有战争，让天下安定下来。

荆轲  我听说商君最后不是被车裂吗？

民甲 是的，孝公去世后，公子虔告发商君“欲反”，惠王要抓他，他逃至关下，天色已晚，关门已闭，便往客店投宿。店主向他索要证明身份的书帖。商君说没有，店主便关门谢绝，说道：“这是商君之法规定的，违反了是要杀头的呀！你走吧。”商君仰天长叹：“啊！我自己立的法，今天反倒害了自己了！”商君走头无路，只好返回他的封地商邑发兵抵抗，出击郑地，但被惠王大军击败，杀死于彤地，并处于车裂的刑罚。商君虽然死了，可商君制定的秦律，秦国所实行的变法措施并没有废弃，朝廷还继续在用。秦国的百姓都在谈论法治的方法，家家户户都藏有商鞅的法典，甚至妇孺皆知。楚国不用吴起的主张而国力消弱，秦国实行商鞅之法而富强。商君的灵魂不灭，还是很有力量的。

民乙 不过我私下认为商君刑罚是太严酷了。

荆轲 商君变法奠定了秦国的帝业，山东诸国恐怕迟早要灭亡的。

民甲 先生高见。 

秦舞阳    你们讲的这些，我听了很新鲜。一路过来看到、听到很多，真长了见识。

荆轲 是的，我想我们已经看到了秦国的宫殿，这很多都是商君当时采集中原诸国宫殿的式样建造的，真可谓美轮美奂，恢宏壮丽。现在听说又造了韩国宫殿。

民甲 是的，听说我们大王要造六国宫殿。请问先生，您远来咸阳有何贵干？

荆轲 我们专门来做买卖的。

民甲 在秦国买卖不好做，我们秦国是力求耕战的。

荆轲 我们不怕，我们有本钱。看准了下手，定会成功的。你说是吧？

秦舞阳    对，我们远道而来，就是想要把事情做成的，否则不能回去。

民乙 先生们初来咋到的，还是小心为好！

荆轲 是的，先生。我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先得看看行情，找我们朋友打听打听，再行事。

民甲 那好，愿先生们咸阳之行成事。

民乙 祝先生们好运！

荆轲 多谢先生们，我听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此次能有天助，一举成事。

秦舞阳     一定会成事的！哎，老伯，老伯，您等等，您看，那边又过去一队人马，这又是去做什么的？

民甲 看样子是去祭拜皇庙的。 

荆轲 噢，那大王也去吗？ 

民甲 大王肯定会去的，不过百姓不知道大王的行踪。

荆轲 那您见过大王吗？

民甲 见过一次，那还是大王迎太后回甘泉宫的那一年，特许百姓夹道观看。

荆轲 那大王的龙颜如何？

民甲 我们大王是虎口、日角、大目、隆鼻，身材足有八尺六。

秦舞阳    大王的身材足有八尺六！

民甲 是的，身材足有八尺六，一副凛然不可侵的神态，是雄霸天下的大丈夫。

荆轲 但愿这次咸阳之行能见到大王的圣颜。

民乙 先生这次恐怕没有机会了见到大王了。

荆轲 我听说干事情要有天意、有缘分、有运气，也许我们和大王有机缘。

民甲 那大王的龙颜会震撼你们的。好了，我们回家去了。再会了！

民乙 先生再会。

荆轲 老伯再会。

秦舞阳    老伯再会。（民甲、乙下）

荆轲 舞阳，你听到、看到了吧！秦国的百姓都这样自信，军队都这样英勇，秦王更是这样不可一世，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我们将面对一个太不寻常的人。

秦舞阳     我不会恐惧的，他非死不可。

荆轲 到时你的意志要坚决，我们的成败在此一举。

秦舞阳     不就是杀个人吗？误不了事的，放心吧！荆卿。

荆轲 那就好。我们现在去客店吃些酒菜。观察、整休几天，按原计划我去找人联系，一旦接到入宫的许可，我们就马上行动！

秦舞阳    荆卿，我听您的。

荆轲 好，我们走吧！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