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火红的年代

有一部老电影，叫<<火红的年代>>。说的是文革期间，大家热情的投身在祖国建设中。rondo大学毕业后，那个"火红的年代"已经随着四人帮的垮台而结束。人们不再盲目的抓革命，出生产，而是更科学的，更人性化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干好自己的事。没有那些虚空的大口号，而更多的为经济效益而奋斗。

而这里采用火红的年代作为标题，想说的是，我们这代大学生，毕业后，用自己的良心和双手，为祖国做出过贡献。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些口号，但更多的是行动上来回报祖国对我们的培养。

毕业后，rondo被分配到老家的一个研究所里工作。前面半年，到工厂里的生产车间实习。从大学的紧张学习，到生产车间实习，可以说是从脑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需要看书，不需要研究公式，浑身上下都轻松。

那个年头，国家企业还不讲究经济效益。工人们上班毫无压力。厂里有许多刺头，有些一身好武艺，哪个当干部的敢碰他？有些长的一身蛮力，也不是好惹的。这批人天天上班就泡杯茶叶，找个风凉的地带喝茶聊天打牌，把工厂当作他们的"快活林"了。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厂长扣了其中一位会打南拳工人的奖金，这家伙居然把厂长从会议中一把给拉出来，破口大骂，还扬言如果发不到奖金，晚饭去厂长吃。

这就是80年代初，工人还在当家做主的中国一景。

当时被分配到车间时，工人们也会用不同的目光来看待我们。有些工人和老阿姨，会用羡慕的口气来称赞我们的运气，也有些工人，看见大学生就感冒，风言风语不少。他们心里不痛快，因为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工资可能就比他们干了许多年的高。

这样的环境和大学时代同学们相处相差很多，如何学会结交这些工人朋友非常重要。这一点，在后来搞科研时也有很多体会。如果不是当时学会怎么和工人打交道，后来的工作会有麻烦。

和工人交朋友，首先要尊重他们，要学会他们的豪爽。别在那里摆知识分子的架子。毛爷爷这点说的太对了。不能因为他们学历低就看不起工人，在工厂的生产流程中，他们比我们懂的多，要拜能者为师。再在以后的时间里，动动脑子，除了把工人的手艺学到手，还要比他们做的快，做的好，如此才能赢得大家的尊重。如果几个月下来，还是比普通工人手脚慢的话，当然就会有人说，这个大学生怎么那么笨。没错呀，人家没读几年书都能干的活，你大学生怎么就干不了呢？

其实真正在工厂呆过的人都知道，工人也能出人才。比如技师，如果干的好的，他们的价值可能远远比一个工程师都要高。我们厂就有这样一位山东来的技师，很多新产品的开发，离开他还不行。所以说，行行出状元一点不假。

在实习的半年里，不光学到了一些生产知识，更重要的是吸收了很多工人阶级的豪爽之气。这种豪爽不单单是跑去和工人喝喝酒，打打牌，更重要的是把心胸打开，抛弃学生的书生酸味，让身心能接受万物。

也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能做到这一点的。有一位杭州大学文科毕业的大学生，老哥身高一米八几，魁梧无比，但就是个书生。有事没事的也不和工人聊天，整天捧了本小说。当时大家每个月都有生产指标，老兄他一点也不着急，等我都干完了全部任务，他往往一小半都没完成。到了指定期限，只好帮他一起干，我这等于一人干一个人半的活，而且月月如此。不过老兄会讲好听的话，知道rondo心太软，时不时还给点小恩小惠，每次他看完的小说，就借给我看，免的我罢工抗议。唉，这懒人自有懒人福，一点都不假。

半年过后，因为rondo表现还不错，被分配到研究所的总体设计室。当时来讲也算是最让人羡慕的部门了。其他部门比较专业化，一般进去了就一直在那个专业里发展了。

跟的老师是一位从甘肃军工企业调回来的工程师。他64年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甘肃。在大厂里磨炼了很久。擅长产品的工艺方面的设计。理论方面不那么强。他的优点正好和我能取长补短。大学毕业生刚从学校里出来，最缺乏的就是实际。比如产品的设计，如果不知道工艺的重要性，很可能在关键问题上出麻烦，或者在产品加工，成本上遇到问题。跟他学会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不过这位老师有个毛病，对女孩比较感兴趣。常常沾花惹草(有人说了，男人，工作能力强的都喜欢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有道理？)。就在那段时间里，他还和一个联营单位的小女孩勾搭上了。有一次我正好去联营单位，看见这位老师和那个小女生手拉手正开心呢。迎面闯见，真尴尬。这位老师也真不够意思，他的学生连女朋友都没有，也不介绍介绍，自己就先找起二奶来了(严格说是，N奶)。

搞课题的设计，最困难的一点在于每个课题的变化太多。一般所里都会选一些国内首创的项目下手。从接课题那天起，就压力开始了。因为每个课题有时相差很远，所以，即便是你过去曾经做的很漂亮，依然会从一无所知开始调研。往往从查专利开始下手，再从专业杂志上一本本的翻。那时也没internet,为了查点资料，要费很多力气。

然后再是理论上的分析和设计，电路的要求，整机的设计，加上每个产品要求不同，都会有些特别需要攻关的项目。

在搞科研的日子里，除了压力之外，时间也是陪上去很多。有时会一个人呆到深夜。产品的成功与否，不光是单位的荣誉，也是个人奋斗的目标。总是希望能把产品搞好一些，搞快一些。

最费时间的可能就是落实到具体的一些关键零件的采购。一般采购员也不懂，需要技术人员自己去。有一次，为了采购一个电子零件，在长江轮船上坐了2天多，再转汽车，到那家工厂去购买。这还算轻松的。还有一回，需要一种特殊金属材料，好不容易在一个城市的郊区找到了。下面说说那段经历。

那是8月的大夏天，只身一人前往那家工厂。等办好手续，来到材料仓库一看，好一个巨大的金属仓库。把领料单给仓库保管员，他带我去一个角落，指着被一大堆金属压着的金属棍说，就是那条，你自己拿吧。

好家伙，这怎么拿？上面的金属少说也有2，3米高，而且这条金属棍本身有3米多长，0。3米直径。根本就拿不动。

碰到这样的事，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急的干瞪眼。

好在rondo来这以前，用自己的钱买了几包最好的香烟。这时就用上了。

“师傅，您抽烟”。

说着就把整包高级烟发了过去。

仓库保管员的脸色好多了。

“师傅，您看是不是帮帮忙，把这根东西给拉出来？”

仓库保管员虽然还是有点不乐意，但开始开他的铲车了。

这八月天，本来就热，让这件事给搞的紧张，浑身都是汗。

仓库保管员把那3米多长的大金属棍往地上一放，“拿去吧”。

还是不行呀，这么重，根本没法扛。

再发一包烟，让那保管员帮忙给锯成三条，总算可以拿的动每一条了。

不好，已经是下午4点多，所有去城里的交通车已经没了。苦也苦也，难道要抱着这三条老铁棒棒在厂门口睡一个晚上？而且第2天一大早的火车票也已经买好，没法改呀。那时的火车票多难买呀，排队不算，还要提前许多天才行。

就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rondo命不该绝。只见从工厂里开出一辆有破又旧的小三轮。

说时迟，那时快，rondo一个箭步挡在工厂的路口。心里想，小三轮呀小三轮，今天你要开的出去，without me, 就从这里压过去。

“师傅，抽烟抽烟”这是rondo最后一包烟了。灵不灵就靠它了。

那小三轮师傅本来一脸怒气，但在烟的面前，还是阴转多云。

和那师傅说尽好话，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来给他，好不容易，他同意给拉到城里。

到了旅馆，已经是半夜。还要出去找麻袋把这三根宝贝给扎起来明天好办理托运。好在那时体力不错，虽然夜里累的不行，晚上睡几小时也就恢复了。

办事太上心的人就这点不好，什么事一旦办不成，内火攻心呀。

说了这些，就想说明一个道理，中国的知识分子要出点成果，不容易呀。不光是脑力，而且体力上有时也要贡献出很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体会，但每人遇到的困难只是形式上的不同。这里唯一没提到的是领导的信任问题。如果在信任出问题，会更加苦闷。

前面已经说过，那时的工人，有些干活不那么认真。当一个新产品的样品零件都齐了以后，就看那些组装工人的脸色了。

有时零件放在那里3，4天都没人动一动。所以，还是要备好烟，给那些工人同志当孙子去。不然，他们宁可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多自在。而且新产品装配是他们最头痛的，很多需要单配，要求很高的组装技术。

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可以忙很长一段时间，就为了一个产品能早日完成。

为的什么呀？也就是为了知识分子自己的事业心，为了敬业心。

记得很清楚，有个项目得了省里的科技进步奖。有不少奖金。但所有的工人都要分到，不然下次谁帮你干？技术员更不用说了，也有份。最后，rondo到手的也就50元RMB加一个证书。

搞科研是辛苦的，虽然我们搞项目的不像陈景润那样最后变成碰到颗大树都会说对不起，但付出的也非常多。当许多同学，朋友都在潇洒人生，花前月下时，常常孤灯长明，为了一些数据熬夜，为了一些细节操心。说句心里话，人很充实，值。

也有朋友不是这种活法。有位一起毕业的同学加朋友。他就活的很自在。当rondo还不认识第一个女朋友时，他已经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位。生活的多姿多彩。rondo不是在嫉妒哦，这是老天给我们的先天条件不同。那位老哥是女孩人见人爱那种，和rondo正好相反。人家女孩整天追到他家门口，自然没有时间研究业务拉。他那也是火红的年代，不过是红的地方不同。别看当时那老哥不怎么努力工作，现在绝对事业有成。已经是银行的副行长了。几乎天天挂在MSN上，哈哈，不知道是在忙业务还是泡MM。

后来rondo被调到管理市里科技方面的工作岗位上。突然发现自己常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整天就面对着批文，在上面划压，要不就是开会，汇报，听汇报，真是没意思透了。

从此产生了出国的念头。

rondo出国时，身上就几十元美金，绝对是一袖清风。 呵呵。

城南旧事终于写完了，让各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