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小兵斗疯国学大师熊十力

作者：求实

「红小兵」者，中国大陆文化大革命时，在许多小学生中建立的造反团体是也。大陆文革初期，许多大学和中学纷纷建立了造反团体红卫兵，四处造反，十分威风，小学生们也模仿大中学生，纷纷建立了红小兵战斗队。

别看他们是一些十二、三岁的娃娃，有些红小兵战斗队，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唆使下，造起反来不比中学红卫兵逊色，国学大师熊十力被红小兵们斗得精神失常、疯疯颠颠就是一例。

熊十力是中国著名的国学大师，对佛学也很有研究，曾在北京大学讲授《新唯识论》，其主要学术著作有《原儒》、《体用论》、《明心篇》、《乾坤衍》等。

熊是中国三、四○年代新儒学家中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与著名新儒学家梁漱溟、吴宓等齐名。其人孤高自傲，不阿谀权贵。

据说，蒋介石五十大寿时，由邵力子出面邀请熊十力等名人，到总统府参加祝寿大典。

宴会开始时，熊十力一到庆典会场，就旁若无人的坐到筵席的正席座位上，大吃大喝起来。

庆典进行中，名人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到主席台，或吟诗或作画，表达对蒋介石的祝贺。

当祝寿会主持人请熊十力讲演时，他大模大样地走上主席台，边摸著自己的头，边写边吟地题写了一首名为《无题》的宝塔诗：

脖上长著个瘪葫芦，

不花钱买篦梳。

虮虱难下口，

一生无忧。

秃秃秃，

净肉，

头。

熊十力写完这首诗后，哈哈大笑，又手提裤腰带连走带跑，下了主席台，装作十分内急想要入厕的样子，直奔大门。

众人听了熊十力的诗，又看著他的滑稽模样，满座哄笑。

蒋介石此时十分尴尬，蒋身旁的卫士见熊十力如此无礼，便欲对熊动武，蒋却十分大度，挥手制止了卫士，只是看著熊十力走出大门，不辞而别。

共产党在中国大陆掌权后，熊十力的不少亲友或赴美国或去港台，他却留在大陆。

「文革」一开始，熊十力对红卫兵上街「破四旧」，随意闯入名人家中抄家，到庙宇教堂砸神像烧经书，本就十分反感，曾上书毛泽东表示反对。

他写给中共领导人的信，自然是如石沈大海，没有回音。

一天上午，他家的大门突然被敲得震天价响，家人刚一开门，一群十二、三岁的红小兵，就喊著「造反有理」的口号冲进了院子，领头的是街道居民委员会的一位委员。

此人手中拿著一份登载有《人民日报》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报纸，向熊十力和他的家人宣布：

「红小兵们是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来破四旧、斗牛鬼的，你们是反动权威，要老老实实接受批判斗争。」

说完，便领著红小兵们呼口号：「打倒黑权威熊十力！」、「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破四旧、立四新！」……

呼完口号，红小兵们便冲进各个房间，将熊十力多年来珍藏的古代书籍、经卷、字画、手稿等等，或撕毁或焚烧。

熊十力向来视书如命，他见自己苦心收藏的许多古籍中的珍本、善本甚至孤本，被这些无知娃娃焚毁，心痛不已，便想从正在燃烧的火堆中抢出一些古籍孤本，谁知那位领头的居民委员竟唆使几个个子稍大的男红小兵，将当时已年过八十的老人推倒在地。

红小兵们把书籍一本一本的往火堆里丢，一边念著毛泽东的语录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

红小兵们在熊十力家闹腾了大半天后，虽然那位街道居民委员曾经宣布要将熊十力家作为红小兵分区指挥部地址，但红小兵们毕竟是些娃娃 ，他们结队往熊十力家「造反」，大多数人只不过觉得新鲜好玩，他们「玩」累了，便三三两两散去了。

那位居民委员没有了「兵」，自然孤掌难鸣，也只好偃旗息鼓，说了一些「好好接受批斗」之类的下台阶的话，便离开了熊十力家。

红小兵们的批斗和造反虽然只有半天，但对一向高傲的国学大师来说，其打击却痛彻肺腑。

熊十力素以「士可杀不可辱」为人生信条，自从他人被斗、家被抄后，又不断耳闻目睹他熟识或不太熟识的许多知名人士或被投入监狱，或被批斗身亡。

他痛切的感到如此下去，不但他自己再也无法研究学问，而且国学必将濒于灭绝，国家民族将陷于苦难深渊，他的精神再也无法忍受而渐至错乱。

他不断向中央各级领导人写信，表示对文革中许多作法的不满，还经常写很多纸条贴在裤子上、衣帽上、门窗上，纸条上写的全是号召人们保护中华文化的口号，为此他常常在街上遭人围攻，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从不悔改。

他还常常穿著一件褪了色的灰布长衫，腰间紮一条麻绳，独自一人到街上或公园里，跌跌撞撞，双泪长流，口中不停地念著：「中国文化亡了！」「中国文化亡了！」

然而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人人自危，人们都以「疯子」呼之，没有人理会他(是不敢理会他)。

这位旷世奇才、著名国学大师，和当时不少著名专家学者一样，被残酷地淹没在一个践踏文化的所谓「文化大革命」的浊流之中。

一九六八年初，熊十力终感难以抗拒当时社会对他的巨大精神压力，从此足不出户，不久便病倒在床，拒绝吃喝。

五月二十三日，著名国学大师因心力衰竭辞世，享寿八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