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苍》卷一《前出塞》(完)

一段历史背后的故事,两大帝国实力的碰撞,几位英雄儿女的情感恩怨…… (10月1日二版修改稿完,欢迎对修改稿提出宝贵意见!)
正文

五 胡琴与弯刀

(2005-09-19 10:47:02) 下一个

罗敷因为救了节度使夫灵蒙察的小儿子一命,并且找出了下毒毒害小公子的小妾,被夫灵蒙察赏了一间城里的宅子。但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军营里,很少使用这宅子,院子里栽的花也都快枯死了,罗敷懊恼的不得了。

这日,她骑着驴子往小宅子去的路上结识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时正牵着一匹阿拉伯骏马站在街上向行人询问着什么,似乎刚刚经过了长途跋涉,脸上有些憔悴,一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白色的阿拉伯长袍沾满了黄沙尘土,却依然让人觉得素白整洁,他静静站在热闹的街市上,仿佛把嘈杂一瞬间掩盖了,如遥远大漠上吹来的一首优雅的游吟诗。

阿拉伯骏马在大唐境内是绝不可能看到的,原因是阿拉伯马高大彪悍、奔跑速度快,耐力持久,远胜过大唐军队使用的蒙古马种,是最优良的军用马种,因此作为重要的战略手段,严禁向大唐极其周边国家输出。高仙芝每每思及,都不禁唏嘘惋惜。

罗敷上前热心的问道:“需要帮忙吗?我懂一些阿拉伯语。”

那人见了罗敷立刻眼前一亮,连忙谦恭的说:“太好了!我在沙漠中遇到了风暴,和我的主人走散了,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了,能暂时到您家借住几天吗?费用等我主人到了一定会加倍付给您的。”

罗敷吃了一惊,这人竟然讲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行啊!”罗敷说着,热络的牵过那人的骏马,“就在前面,两步路就到。我呢,也不缺钱,你这马不错,送我怎样?瞧了这么好的马,我可再也不想骑这头傻驴了。”

这白衣大食人进了罗敷的院子,四下看了看,“真清幽的院子!我很喜欢。”他笑了笑,“不过,看您的服色,想必在军中担任官职吧?那么您该知道阿拉伯马是严禁贩卖外国的。”他说着已推开房门,舒服的躺进罗敷的摇椅里,闭上了眼睛。

这人竟然是个赶也赶不走的无赖!

“那就没办法了,”罗敷惋惜的说,“不要紧,你只管安心住下,大唐人都好客着呢!”

只要你这匹马进了大唐的地界,我自然叫它有来无回。

这白衣大食人睁开狭长的眼睛看了罗敷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伸手从包裹中摸出一把胡琴,很陶醉的叮咚弹起来——

 

“我穿过风暴肆虐的沙漠,

有幸遇到了天堂里的美丽姑娘,

她脸上绽放着诱人的笑容,

心里说天堂是有来无回的地方

…………”

 

“哈哈!”罗敷暴笑,“你这样的人倒稀罕,怎么瞧出来我是个女人的?”

那人站起来,又在包裹里摸了摸,摸出一条名贵的象牙项链,“应该能抵我住在这里的费用吧?”,他走近桌边,站在铜镜面前照了照,拉开铜镜下的小匣子,啪的把项链掉进匣子里,项链落在一堆碧玉簪和金步摇上。

“我指的不是我屋里的摆设,你既然这么富有,恐怕在第一眼看见我,就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却故意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骗进我的家门。”

“和聪明的姑娘聊天真的很有趣。不过,我是个陌生人,你是女人也好,男人也罢,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有点小小好奇心的人,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可以把背后藏着的小刀收起来了呢?”

罗敷咯咯的笑着,把空荡荡的手从身后伸出来,“和识时务的人聊天也很有趣。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男人般坚硬的脸部柔软下来,那笑容就象盛开的海棠花,妩媚诱惑,让人无法抵挡。

那人眼神恍惚了一下,立刻又变得澄清,瞧了瞧罗敷空空如也的两手,放心的笑起来,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托在罗敷的下巴上,调笑道:“原因就是男人哪怕生得再好看,也不会有这般美妙!”

他急忙偏头一闪,罗敷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锋利的小弯刀,把他的大胡子削下一片。

罗敷拍着刀子冷冷的笑着,“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形同调戏?哼!我听说大食男人爱惜他们的胡子就象大唐女人爱惜她们的头发,是不是呀?”

“一点也不错。”让罗敷失望的是,这个被削了胡子的人完全不生气,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入乡随俗也不错,帮我剃剃胡子吧?”他说着,再次舒服的靠进摇椅里。

“用这把刀怎么样?很锋利。”罗敷晃了晃手里的小弯刀。

“好啊。”那人眼皮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对我这么放心?”罗敷问,“原来你是个很好的人。”她静下来,“我全剃了?你可不要后悔。”

胡子片片落下来。

“你这把弯刀哪儿来的?”那人问。

“朋友送的。”

“喔?是吗?难得。”那人腔调怪异的说。

“你的汉话说得挺好,从哪儿学的?”

“跟贩卖丝绸的波斯商人学的。你的阿拉伯语也不错。”

“跟军队的通译官学的。你叫什么?”

“哈立德·伯尔麦克。”

“伯尔麦克?什么意思?”

“佛教大和尚。”

“哈哈——一个穆斯林却名叫‘大和尚’!”罗敷咯咯大笑,“啊哟,糟糕,削到你的脸了!”她急忙转身,丢了个帕子给哈立德,“快把脸上的血擦掉,别让我看见。”她说着,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咚的倒下去。

哈立德立刻伸出手想托住她的身体,但她只晃了晃,深吸一口气,自己站起来,但那立着的背影看上去却更伶仃脆弱了。

“象你这样大胆的女子怎么会怕血?”哈立德走近她轻声问。

没有回答。半天,罗敷终于说:“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这样啊,”哈立德叹息一声,“打搅了,抱歉。”他拾起地上的包裹和乌德琴,轻轻走出去。

“坐一会儿吧?”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我,现在不想一个人,”她艰难的说,回过头来。

哈立德心头一震,那是冰雪般冷肃的惊诧之美,遇雪尤清,经霜更艳,让人不忍她在寒风中凋零!

夜色渐渐沉下来。

“你父亲呢?”哈立德打破沉默。

“老天有眼,被砍头了。”

哈立德打开窗,外面月色朦胧。他拿起琴,刹那如银瓶乍破水浆迸,流泻出一首古曲。

“你真的对中国很有研究,竟然还会弹中国的曲子。”

“那么你何不填词?”

 

天上月,

夜久更阑风渐紧,

与奴吹散月边云,

照见负心人。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香阁淹,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来,在哈立德耳边垂下的大耳环上反射出一道金色的弧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他抚琴的十指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修长。

罗敷抬手轻轻触了一下哈立德的手指,“时常会想被这样一双优雅美丽的手触摸是什么感觉。”

“嗯?”

“我母亲也有这样一双最适合抚琴的手,每天早上她都会用这双手为我梳头发。”

“哦。”

哈立德伸手散了她的头发,拿起桌上的榴花木梳轻轻的划在她的头发上。

““这首歌是我母亲去世那晚她唱的,然后她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每次想起来,都仿佛自己也坠入地狱里,世界中没有光明。”

“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你是陌生人,今天来,明天去,之后永不相见,说等于不说。”

“那么,何不多告诉我一些你的故事?”

“不能。因为你是陌生人。”

“是——吗?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陌生人,你会讲给我听吗?”

“不能。因为你是个太过好心的人,不适合黑暗的篇章。”

哈立德梳头的手停下来,她乌木般漆黑的发在月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辉,镜子一样,哈立德在里面照见了自己乱去的眼神。

“你大概也不会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吧?”哈立德轻轻笑了一下自己,“游吟诗人弹琴从来都是收取报酬的,我的报酬就是要以我给你取的名字呼唤你。”

“是什么?”

“我记得曾读过的一首中国古诗——‘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讲的是一位美丽聪明的姑娘的幸福故事。所以,我要叫你——‘罗敷’。”

 

罗敷临出门前把象牙项链还给了哈立德,“帮我养好院子里的花,就当作你的房租。”

哈立德扫了一眼满地凋零的花圃,“你知道吗?在遥远的西方国度,每一种花都代表一句独特的花语。”

“有趣!说说看。”

“比如,夜来香的意思是‘危险的快感’。”他剪下一朵向日葵双手捧给罗敷。

“向日葵代表什么?”

哈立德只笑不答。于是罗敷又把向日葵插回哈立德手里,笑笑走了。

哈立德捻着花梗,“真是个爱磕瓜子的姑娘,种了这么多向日葵。向日葵的意思吗?——‘深深的爱慕’。”他拿起花锄,细心的整理起花圃来。哈立德一向喜欢花,也喜欢花一样美丽的女人,但多变的罗敷——前一刻似如海棠,下一刻已婉转别样红。

哈立德出门时,一眼就看见哈桑正愁眉苦脸的四处张望,好象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哈桑,你们总算平安到达了!大人现在在哪里?”

“住在客栈里,正在发怒。”

“为什么?”

“主人母亲的遗物被人——”,哈桑立即改口,让主人丢脸的话他决不会说出口,“主人不小心遗失了刀子,大人您先去见主人吧,我不找到刀子是没脸见主人的。”

哈立德笑了,“刀子嘛,我想我知道在哪儿,你先带我见大人吧。”

哈桑把哈立德引到龟兹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但今天这间平时宾客满堂的客栈异常冷清,原因就是有位大人把整间客栈全包下来了。

“我说阿拔斯大人,您就不能平民化一点吗?我们只是普通的用宝石换丝绸的商人,您这样不是太不平凡了吗?”

“我一向就不是甘于平凡的人。普通商人?我没兴趣假扮。我是来考察大唐军事的,你以为一个普通的宝石商人能和军队扯上关系?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贩卖阿拉伯种马,让那些大唐将军们主动上门找我。”

“阿拉伯种马禁止贩卖外国。”哈立德提醒道。

“我想卖就卖,麦尔旺二世已经赋予我对东方事务的一切专权,边境上的三万军队也随我调遣,我做事绝不束手束脚。不过,你最好不要再称呼我‘阿拔斯大人’,这个姓氏太敏感,公开使用会引来国内外的纠纷和祸端,就叫我‘曼苏尔’吧。”

于是哈立德恭敬的鞠了一躬,这就是哈立德喜欢曼苏尔的地方,霸气、决断、不失谨慎。

“您母亲的弯刀我会为您取回的。”

“不必,我自己无能丢失的,我自己想办法取回,不假手他人。”

“但您知道持有刀子的那人脾性不好,若要强行取回,恐怕颇费周折。”

“你带他来见我。”

 

“这么快就搬走了吗?你种花的手艺真不错,我还有点舍不得。”罗敷确实有点舍不得,哈立德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已经和主人汇合了,所以不得不搬出。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算作告别宴,我请客。”

“有人请客当然求之不得了!”罗敷拍手道,“对了,你的主人怎么称呼啊?”

“曼苏尔。”

“哦。”罗敷似乎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随哈立德上了酒楼。

酒楼里坐了不少人,大食人居多,看来是个大食人喜爱光顾的店。两人对坐小酌了几杯,罗敷不胜酒力,眼睛已有些迷离。

“怎么了?不舒服吗?”

“可能吃坏了,抱歉离开一会儿。”哈立德起身下楼。

楼上原本坐着的客人很快散了。罗敷熏醉的歪头瞅了瞅,另外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人,见罗敷看着自己,于是扯起嘴角笑了笑。

罗敷也回了一下笑容,“唉,这男人没事长这么帅干什么?不是故意引本姑娘心猿意马吗?”她走过去,“一起喝一杯吧?”

那人给自己和罗敷各倒了一杯,“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我为什么就该记得你呢?”

“你拿走了我的刀子。”

“哦——,”罗敷一脸大梦方醒的样子,“原来是被我药倒的那位呀,怎么,你才醒过来?”

曼苏尔一听这话,心里又火了,但他不屑于跟枭小争吵,丢了几颗宝石在桌上,“用这些换我的弯刀,你绝不吃亏。”

“可见刀子的价值高于宝石,我怎么会不吃亏?”罗敷拿起酒杯刚送到嘴边又停下来,“你不会在酒里下了药吧?”

“我跟某人不同,不会使些无聊的小伎俩。”曼苏尔喝了一口酒,以示证明。

罗敷转了一下眼珠想了想,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和曼苏尔的杯子对换过来,这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那么你开个价。”曼苏尔道。

“我可不敢开价,因为只要交易达成,刚才那些下楼去的客人们手里藏着的刀恐怕就要往我身上招呼了,看来我今天出不了这酒楼。”

“你明白就好,没有人可以羞辱我后还能快活的活在这世上。你若是乖乖交出刀子,跪下吻我的脚,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了你。象你这种无耻无赖之人,我根本不屑处决。”曼苏尔倨傲的说。

“嗤——,”罗敷冷笑了一声,眼里露出几丝认真,“我这个人确实有的是‘无耻无赖’,但就是没有‘奴颜婢膝’!”她啪的摔了杯子。

“好个不怕死的!”

“不,我怕死极了,而且象你一样怕死。”她眼神一挑,示意了一下曼苏尔面前的杯子,“看来这回你还是没喝出来,我刚才换杯子时,已在杯上下了毒。”

曼苏尔笑了笑,“但杯子换过后,我并没有喝。我一直盯着你的手。”他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平常人谁没事会天天把毒药带在身上?你只不过做了一个下毒的手势而已。”

“好吧,我回家给你取刀子去。”罗敷说着已急匆匆站起来就走。

“少来这一套。”曼苏尔说着抓住了罗敷的手,“刀子就在你身上,哈立德确认过了。”

“原来你就是哈立德的主人,”罗敷耸了耸鼻子,“唉!被朋友出卖也没办法了。”罗敷挣扎了两下,扭不过曼苏尔强横的力道,曼苏尔大手已向罗敷怀里摸过来。

曼苏尔忽然一震,立刻停了手,“你是女人?!”他气急败坏的说,闹了半天,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女人争执,一个‘女人’!曼苏尔再没有哪一刻觉得更受侮辱。他瞅了一眼罗敷屈辱欲泣的脸,搜出刀子,道:“这是你自取其辱,怪不得我。我不难为你,现在你走吧。”

这时,罗敷诡异的笑了一下,“知道吗?男人都有个毛病,或者爱迁就女人,或者爱保护女人,其实都是因为瞧不起女人。你刚才不是说‘平常人谁没事会天天把毒药带在身上’,今天你就遇见了一个‘非常人’。”她说着优雅的伸出自己的手,手指间翘起一根针,针头青光闪闪,一看便知上面涂了毒,“谁急着要走呢?不过引你近身,方便下毒罢了。”

曼苏尔连忙抬起手掌,掌心果然有一个针眼,他刚才抓住罗敷的手时,以为是被她的指甲或者戒指上的金属刮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真中了毒。他皮笑肉不笑,“那你就更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了。搜身。”他懊恼的怒喝一声,几个侍卫立刻上楼来把罗敷搜了个遍。

“你找不到,在家里呢。你放我回去,解药自然会给你。”

“信不过。你说出解药放在哪儿,我让仆人去取,解毒后自然放你。”

“信不过。”罗敷安然在椅子上坐下来,意思就是——咱们慢慢耗着吧!

曼苏尔半边身子已麻木了,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无赖无法用死亡胁迫,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曼苏尔的侍卫一个个脑门上大汗淋漓,但没有主人的命令,丝毫不敢妄动,却又生怕一个不好,下一刻主人已失了性命。

这时,木质楼梯上传来哚哚的脚步声,踏着整齐的旋律,很缓很慢,不着急,但在众人耳中听来却一声声格外惊心。哈立德的脸笑着从楼梯下冒出来,可惜的是他手里既没有解药,也没有护主的武器,只有一盆花,一盆夜来香,在众人紧张的气氛中不免显得有些滑稽。

“喜欢吗?”哈立德把花放在罗敷面前。

“当然,很漂亮的花。”沙漠里的鲜花简直象宝石一样珍贵。

“下毒的人不可能不把解药带在身上,否则万一自己不小心中了毒怎么办?解药换名花,怎么样?”哈立德笑问。

“要是我不愿意呢?”

“那么——,”哈立德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深海一样冰寒,“你就要经历一下对女人来说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罗敷,玩笑不要开得太过头。”

罗敷心中一凛,“好吧,我给你。”但她又不肯认输,不依不饶的说:“我特别喜欢那柄小刀,怎么说我今天被人搜了身,都是我吃亏大些。”

哈立德把弯刀插在花盆里,递给罗敷。罗敷依约留下了解药。

“哈立德,”罗敷临走时唤了一声,“你真是太过好心了,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救下来。将来你会活得很累呦!还有,这位‘最最至高无上、天下第一’的曼苏尔大人,你刚才要是不说什么让人下跪的话,我也不至于下毒,记住我的一句话吧,世上有的是比你更骄傲的人。”她摆摆手,夜风一样笑着飞了。

曼苏尔气得长刀一劈,砸了桌子。“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不过是个爱记恨、爱耍弄小诡计的小女人,这种人街头巷尾多得是,没什么大本事,大人何必一般见识。”哈立德劝道,“大人,您不必太执着。”他捧着乌德琴唱起来——

 

“你口里说要她碎尸万段,

渐渐把一场游戏认了真,

啦啦、啦啦、啦啦——”

 

“杜环!杜环!”罗敷拍了拍门,“我有事向你请教。”

自从上次洗澡水事件后,杜环就不大理睬罗敷了,但罗敷每次见到杜环却象没事人似的笑嘻嘻,杜环刚开始还板着冷脸,后来终于明白罗敷的脸皮实在是比平常人厚太多,绝对坚不可摧,很难对这么个人一直冷淡下去。

“你是不是属猫头鹰的呀?老这么深更半夜里出来活动。”杜环打着哈欠开了门。

“曼苏尔是不是大食很常见的姓氏?”

“就为这事把我吵起来?”杜环气呼呼的说,“曼苏尔的意思是‘常胜者’,根本不是姓氏,也许是个称号或者什么的吧?”

“什么人会获得称号呢?”

“大人物。”

罗敷还想再问,杜环已经倒回去又睡了。

大人物,究竟有多大呢?这种大人物只带着一队侍卫和家仆秘密到龟兹来做什么呢?罗敷嘀咕了一整夜,天亮时,她决定不再碰这个谜团。很显然,曼苏尔决不是善类,谨慎多疑,而且有哈立德这种智计超群的人和一群武功不凡的侍卫辅佐,绝对是个不该触碰的人,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对他敬而远之,越远越好。所以,罗敷即使在街上偶然碰到了哈立德,也当作没看见,擦肩而过。

但事件并没有结束,因为弯刀还在罗敷手里,那个一心要夺回刀子的人必不肯罢休,为此罗敷简直对自己当初的任性后悔的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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