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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圆明园画家村”的一段旧“情"事 (8)完结篇

(2005-01-13 01:13:08) 下一个

 

 

 

我总是推托忙碌,等我终于跟于珊约定去参加家庭教会的聚会的时候,夏秋都已经过去,大概到了十二月初了吧。定了一个礼拜日,我们一起去一个姓袁的牧师主持的家庭教会。我从学校毕业才一年多,于珊却已经不到海淀教堂了,她跟我说真正的基督徒现在都聚集在各个家庭教会,因为官方的三自教会没有得到罗马教皇的承认。其实我一直不太清楚那个教皇为什么能管那么多事,天主教和基督教新教是很不相同的序列吧,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多想。心想看看正宗的基督教会是什么样的。

路上于珊告诉我,严岩也会来。我觉得很有趣,我跟严岩之间的故事可以写同样的篇幅。我是在北大校园里认识他的,他不是北大学生,但是比北大学生更充分地使用了那个校园子。在认识于珊的一年前我认识的严岩,而我认识他是因为另一个叫嘉真的姑娘。嘉真出生在台湾,很小的时候到了美国,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是所谓的美籍华人,到北大留学一年。她是虔诚的基督徒,我第一次去教堂跟她有关系。在那一年多里严岩和嘉真是我另一拨朋友,那时我不会想到他们两个跟我的瓜葛会迁延到美国。严岩甚至跟我同一年到美国,并且在同一个学院里读书。而早我两年到美国的朋友寄给我一张美国华人自编自唱的华文赞美诗的CD的内页上赫然印着嘉真的照片,她是那张CD的钢琴伴奏。当年嘉真在北大留学的一年,每周都在海淀堂担任钢琴伴奏。当我写下这段的时候,我发现生活里充满了小说里的情节,仅仅跟教堂教会有关的戏剧性情节就够我写好几篇文字。朋友的朋友是朋友,于珊因为我而认识了严岩。知道他们保持交往,我觉得高兴,因为严岩是很能干并且很会照顾女生的男人,我想于珊需要,他会帮助她的。

换了几次车之后,到了袁牧师家。那时候我不太清楚袁牧师的背景和在宗教界的地位,更没有想到了解袁牧师是在到美国之后。这样我不得不提到远志明,在美国的华人基督徒或慕道友可能没有人会不知道远志明,就像在北京的大学生没有人会不知道《河殇》有一个作者叫做远志明。见过远志明两次,一次在国内,那时候《河殇》热播,那几个作者和导演夏俊被邀请到处作演讲,我在北大听过一次。我没有想到在美国又见到了远志明,依然是为了听他的演讲,不过这次不是政论而是布道。我第一次知道远志明在美国读了神学院,然后做了牧师是从上面提到的我的虔诚的基督徒朋友那里。她告诉我,远志明如何成为美国华人基督徒中最受欢迎的牧师之一,给我了一大堆他的演讲录音。我实实在在听完了他的全部录音,从里面了解了不少基督教的观念和他转向信仰耶稣基督的心理过程。有一天波士顿的教会通知我们说,远志明将到麻省的第二大城市布道,愿意的可以去参加。结果一冲动就去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其实也很容易到达。布道结束之后远志明卖他的书和他刚刚编制完成的著名的 神州 系列电视片。我跟远志明说,我在北大听过他的演讲,但是是关于河殇的。他给了一个有点迟疑,有点吃不准该如何反应的反应,我也就没有继续多说下去。从他的CD里,我看到了袁牧师!有一个专集介绍他。我才知道,袁牧师文革期间仅仅因为信仰基督而做了几十年的牢,跟丁光训之流不一样的是,袁牧师决不承认三自教会,因此失去自由。很多位高权重的,其实心思很小,意志不坚,或者坚持立场的代价太大而使他们最终选择被人唾弃的行为。而向袁牧师这样的人,在基督教合法地位在中国恢复之后的最初那些年里,迅速达到德高望重的地步。后来他和几个家庭教会的牧师受到教皇的接见,中国的一些家庭教会被教皇承认。我从电视片上看到基督徒对袁牧师的景仰,在晚春乍暖还寒的时候,袁牧师站在北京某条齐腰深的河水里为那些要受洗的人洗礼。从周边或者更远的地方赶来的基督徒多达几百人,在岸上排着长蛇队形,那个场景一直难忘。我还有点惭愧,我是最早聆听袁牧师的那些个慕道友,可是今天还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上,并没有成为基督徒。

可是当年我并不知道眼前的袁牧师是什么样的人。我第一眼见的是他的太太,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但是脸上容光焕发,那张脸决不是俗世的尘埃可以污染的。我在那一刻相信在人之上有一个叫做神的事物,要不然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容呢?老太太抄着清凉的北京话招呼我们,显得极为干练。袁牧师正在里屋跟几个先到的兄弟姊妹说话,看到我是新来的,就出来特别地跟我招呼了一阵。问了我大致的背景和信教的经历,很慈善,很不为难人。因为我不想为了套近乎而编造自己的信教经历或者违心的说自己信仰的程度,我很坦白地说我只想来先看看。袁牧师显得很通达,说没有关系,欢迎随时来参加聚会。然后送给我一本新约圣经,老太太此时拿了一本从美国转道运进大陆的基督教内容的挂历,把它送给我。我至今记得那是十分精美的一个挂历。我看到严岩已经坐在里屋。因为隔着不少人,我们当时只是会意的对视而笑了一下。

那天大约有十几个人来到袁牧师家里,里外两个屋坐的满满当当地。什么内容我忘记了,因为根本没有想去记住。如果不是后来在美国看到了远志明的 神州 电视片,看到了万民景仰的袁牧师,我不知道自己曾经介入了怎样一个事件。现在看来我当时是参加了一个非法聚会,至今他也没有合法。但是人间的法大还是上帝的法大,答案是绝对的,上帝的法是至高无上的。不管你信不信神,要知道人间没有绝对真理,任何貌似真理的东西都有局限性。

从袁牧师家里出来,我们三和另外一个姊妹--一个年轻的医生一起去餐馆吃午饭。这时候我们三个人才有了叙旧的机会。严岩告诉我他自己开了一个调查公司,我问他技术从哪里来?他说暂时就他自己。雇的两个人做边缘的活。我怀疑当时我的嘴吃惊地张开了没有及时合上,严岩觉得有点尴尬,看出了我的不信任。我怎么能相信他呢。他是很有能力,但那是管理的能力,对付技术?他蒙别人可以,蒙我可不行。我当时只是心里笑了一下,宽容地放过他。但是,那一刻,我犯了生平最严重的一个错误之一。五六年之后,严岩的公司成了中国最著名的调查公司,他成了同行里电视上镜最多的人。又过了三四年,他的公司变成了咨询公司生出了很多子公司。他雇员里有不少是海归博士。他给他的雇员的奖励经常是到国外度假。我也碰到过几个事业发展很好狠有钱的人,但是严岩是我唯一看着他空手套白狼起家的。一个活生生的成功的个案。当那年夏天我在我的学院碰上他(事先互相不知道对方也来美国读书)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学院不录取他这样的人又该录取谁呢?

可是于珊呢,伊人今何在,又活成了什么样子了呢?神给她护佑了吗。我想那次见面是我跟于珊的最后一次见面吧,我的感觉是她对神更加依赖。那天走在路上,看着身边的两个朋友,其实我很感慨,一个弱女子,一个强男人,他们同时驯服于神。有一种说法,信教的人因为是弱者所以需要依靠神,可是我后来看到很多的案例都不是这样的。于珊的另一个寄托是爱,她一直在等待。严岩跟我们分手的以后,于珊跟我说她一直不能喜欢上严岩,做朋友可以,但是那种感觉恐怕永远不会出现。我可以演绎她这句话,但是我不想。当时我自己的爱情故事写到肝肠寸断的篇章,实在没有办法接纳任何感情甚至没有心思去对别人的故事表示兴趣。


我跟于珊在初冬的阳光下分手了,可以想起来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没有叶子的树,拥挤的BUS,娇小的背影。互相道了再见,却再也没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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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个旧情事系列到这里就要打住了。我一直在简化我的故事,却还是用了这么多的篇幅。圆明园画家村在于珊搬离北大附近的时候已经开始解析,却在九十年代中后期成为火爆的现象。我后来再也没有于珊的消息,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状况如何,是不是找到了她长久期盼的爱的倚靠。谨以此文祝福于珊,也以此文怀念画家村及那些还家门。

谢谢阅读,如果愿意请留下评论,愿意读那些内容不喜欢读那些内容,我写另外的序列的时候才好斟酌选择裁剪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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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ChristinePhantom 回复 悄悄话 于珊刻画的很成功,我遇到过和于珊有些相似的人群,区别是他们比于珊晚了十年住在了海淀区的村子附近,,,,,,而生活和奋斗的历程都很相似。
二月 回复 悄悄话 太有才华了!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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