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影星系列(11) --朴实大方张瑞芳
文章来源: 水沫2007-05-28 20:23:31


在美女如云的电影界,张瑞芳实在不算漂亮,诚如一些以气质取胜的演员,年龄没有使她的美丽退色,反而使她的气质更增添风采和魅力。或许就是因为她形像和气质中的朴实可亲,在同一代的演员中她是转型最成功的一个。她的《李双双》是文革后重新公演的电影中我至今记忆犹新中的一部,流畅自然的演技使人印象深刻。她对自己的事业和生活热情认真、达观坦诚的态度,使她的一生在多姿多彩中,也充满了温暖和成功。











张瑞芳的父亲是北伐军第一炮兵中将,对于父亲,张瑞芳的印象已经模糊了,“没有什么印象,死得太早了。老为他担心,老出去打仗,母亲非常的忧郁。” 在张瑞芳心里,母亲是一个受进步思想影响很深的人。“她不是不缠足,她受到新思潮的影响,放了,偷偷地放。那个时候放脚太难了,每天剪到一小寸,剪剪就习惯了。婚姻上她自己选择,当时给她介绍,她说她不要纨绔子弟,我父亲也觉得要自己挑,我母亲也是那样的,最后两人成亲了。”

父亲死于北伐途中。当母亲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两条腿都不能走了。张瑞芳至今还记著母亲当时在悲痛欲绝中坚强起来的场面。母亲说:“我本来都不想活了,可想想最小的孩子刚刚一岁多,我不能死,还有孩子呢。” 当时家里有6个孩子,回想起母亲,张瑞芳由衷地感叹道:“她挺坚强,我母亲了不起。”

对于童年生活,张瑞芳已经模糊,但对于在母校北京161中学的那段日子,张瑞芳记忆犹新。“我一生中有很多开始,但我认为我人生的真正意义始于我的母校,因为第一次演戏就是在读中学的时候,我永远不会忘记。”

离开161中学后,张瑞芳就读于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开始了专业的舞台生涯。“我离开了女中到国立艺术学校,崔巍来找我,他知道我在女一中演戏。当时37年的清明节大家放春假,就把学生集中起来做大活动,宣传抗战思想。当时他把这个戏带过来了,我就到大门口旁边的会客室对台词,两次演戏都在我们女一中的会客室。”

崔巍是当时非常有名的表演艺术家,他找到张瑞芳,就这样对了对台词,没有经过排练,戏就上演了。

随著抗战的开始,地下党领导学联成立了一个北平学生移动剧团,到各地宣传抗日,张瑞芳成了移动剧团最早的基成员,从此,19岁的张瑞芳开始了一段漂泊却激进日子。张瑞芳已经无法计算那段时间总共有多少场演出了,但她还能清晰地描绘出和许多抗日的激进学生一起离开北京的情景与心情……

“走的那天是1937年8月8号,是平津第一次通火车,全都是学生。我们看了都很眼熟,大家都上车,真挤,但是秩序井然。”19岁的张瑞芳和许许多多的热血青年一样,挤上了这趟火车,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家乡。虽然不得不承认“当时离开家也挺难受”,到张瑞方“想的就是青年人就应该抗战”。 移动剧团每天都会演好几场戏,在演过的数不清的戏剧中,令张瑞芳印象最深的就是《放下你的鞭子》。

1939年,张瑞芳21岁,与话剧同行余克稷结为夫妻。但遗憾的是,婚后两人迅速发现彼此性格不合,张瑞芳初尝婚姻的苦涩,不得不把主要精力重新转移到话剧舞台。而在排演《屈原》的过程中,张瑞芳结识了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金山,为情感世界带来又一次悲喜。



1942年,《屈原》公演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金山扮演的屈原和张瑞芳扮演的婵娟,成了山城重庆人们赞叹不绝的人物。

张瑞芳在排练、演出《屈原》的过程中,得到了金山许多帮助,从这位著名演员身上,她不仅学到了一些表演技巧,还学到了一些塑造人物的手段。出人意料的金山已经悄悄爱上了张瑞芳,而质朴、纯真的张瑞芳一点也没有发觉。

直到有一天,张瑞芳收到了金山的一封长信,才确切地知道金山真的爱上她了。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她从没想过、也不可能想过的事儿。

这时,张瑞芳又听到社会上纷纷扬扬地在传:金山和王莹分手后,正在同时追求话剧界的“四大名旦”(白杨、舒绣文、张瑞芳、秦怡)。对此,张瑞芳非常反感。于是,她开始疏远金山,无论是约会还是会友,张瑞芳都找出理由,礼貌地推,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为了避开金山,张瑞芳决定在国泰戏院演完《屈原》后去昆明……

郭沫若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刻给张瑞芳写了信,希望她冷静、慎重,劝她不要离开重庆。重庆朋友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可有个照应。

不久,《屈原》要在北碚演出,张瑞芳决定不参加这次演出了,这可急坏了导演应云卫,他对张瑞芳说:
“你不参加演出,婵娟叫谁演啊?”
“可以换个演员顶嘛。”
“你说得倒轻松,谁能顶得了啊?再说,换个演员,郭沫若先生也接受不了,北碚的观众也会失望……”
“可是,你是知道的,在当前的情况下,我真的不能再演婵娟了。”
“瑞芳,你放心!我可以和金山谈,在北碚演出时,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影响。请相信我!”

最后一场戏演完后,演职员们回到住地兼善公寓已是深夜了。突然,张瑞芳发现有个人向她的窗前走来。月光下,她渐渐看清了,来人是金山。于是,张瑞芳和金山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开始了他们难忘的长谈。

金山谈对张瑞芳的印象,谈张瑞芳在《北京人》中扮演的愫方,谈张瑞芳在《屈原》中扮演的婵娟,谈他怎样喜欢张瑞芳的人品和演戏才华,谈他为什么会爱上张瑞芳。当然,也谈了张瑞芳的冷淡与回避,给他带来的痛苦……

接著,金山又对张瑞芳谈起了他苦难的童年和艰辛的生活经历。金山是苏州一个富商的儿子。十几岁便毅然离开了家,在苏州流浪。后来,17岁的他考进了上海税警警官学校。在学校里他思想进步,营救过因宣传抗日而被捕的同学。当他加入反帝大同盟和中国左翼戏剧联盟后,才有机会到学生与工人中去宣传抗日,开展进步戏剧活动。

他和赵丹等朋友创建了上海业余剧人协会,演出过话剧《娜拉》和《钦差大臣》。他和王莹建立了40年代剧社,演出了轰动上海的《赛金花》。1937年金山主演的电影《夜半歌声》在全国公映后,被称为“中国恐怖巨片”,他立刻成了观众崇拜的明星。

1938年,金山带领上海救亡演剧二队,赴国民党第五战区和广西慰问演出。第二年春天,又带领中国救亡剧团由香港出发,去南洋宣传抗日、义演、募捐。他们经了许多艰难与危险,直到1942年初,才回到重庆……

听了金山的诉说,张瑞芳十分感动。她没想到金山这样一位著名的演员,会有这样不幸的童年,会有这样艰难的生活遭遇。金山并不急于要张瑞芳表白什么,他经感受到张瑞芳对他的人格与志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于是,他特别亲切、特别真诚地说:“瑞芳,你不会知道,我爱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们有共同追求的事业,共同追求的理想!”

“瑞芳,那天我‘上山’去,看到你了!”

“上山”去?张瑞芳明白了!这是地下党员去八路军办事处过组织生活的暗语。金山原来是自己的同志!是自己的战友!张瑞芳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对同志、战友产生的亲切感,她只是用炽热的目光望著金山。

金山笑了,笑得那么欣慰。对于愿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同志和战友,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当满山的杜鹃花又一次盛开的时候,张瑞芳和金山结婚了。他们的婚礼是在胜利大厦举行的。杜月笙是他们的证婚人。

金山早年孤身闯上海的时候,被杜月笙收为弟子。后来金山成了电影、戏剧界的明星,杜月笙非常得意,更加赏识这个明星弟子。金山和张瑞芳结婚,他不仅当了证婚人,还送了重礼,显示他作为“老头子”的威望和气派。其实,金山和杜月笙的关系这样密切,也是党组织交给金山的特殊使命。因为地下党有些工作,需要得到杜月笙的帮助。

为了组织逃到重庆来的艺术家们更好地投入到抗日救国的工作中去,周恩来副主席指示夏衍先生,尽快筹建一个新的民间剧团──中国艺术剧社。可是,剧社的“呈请报告”国民党中宣部没有批准。后来夏衍先生让金山出面,利用他的社会关系和名声,找了杜月笙,经过一番周旋,不仅中国艺术剧社被批准了,还通过杜月笙的帮助,得到了建造剧场的贷款。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了!这时,周恩来副主席派人给张瑞芳和金山送来了一封信:

姐夫有去东北可能,山可不必等我,速南下俟机北上。得知芳不幸发现肺病,相信她性格开朗,定能克服这样的疾病。

1946年1月,张瑞芳乘飞机从重庆飞往北平。

金山忙于争取当国民党政府的“接收大员”,是周恩来副主席交给他的一项特殊的秘密任务。因为满洲映画株式会社是重要的电影基地,要想办法去占领,决不能让国民党反动派作为拍摄“戡乱”、“反共”电影的工具。

金山接受任务后,便利用他名演员的社会影响和一些特殊的亲友关系,开始在国民党上层人士中展开了社交活动。很快就有一些国民党的上层人士,推荐金山去长春满洲映画株式会社当接收大员。

周副主席听了金山去长春的一些具体打算后,明确地指出:这次去长春,你的中心任务就是占领这个电影厂,不让国民党摄制反共的电影,至于他们为了赚钱,搞些其他的东西,只要不是反共的,都可暂时不管……”

张瑞芳则回到北平家中,经过半年多的治疗和休养,肺结核基本治愈了。身体状况也比以前好,她便请示“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中共方面的成员徐冰同志,想去长春和金山一起工作。徐冰同志详细了解了张瑞芳的身体情况,同意了她的要求。

张瑞芳来到长春后,立即和金山一起筹划拍摄电影《松花江上》。1947年11月,《松花江上》在上海大光明电影院首映。



金山和瑞芳来到上海后,党组织决定让他们以名演员的身份,留在上海工作。

金山很忙,频频出现在国民党高级官员、青红帮头目、资本家和社会名人中间,成了上海滩一个令人瞩目的人物。他很少回家,张瑞芳也难得见到他,这个家,他好像没有时间顾及了。不久,社会上有了传闻,说金山又有了新爱。传闻毕竟是传闻,张瑞芳并不轻易相信。可是,金山把她一个人撂在家里,很少过问,却是事实。因此,张瑞芳感到孤独苦恼,难免产生一些疑惑。

作为一个地下党员,为了工作的需要,金山常常要在那些有权有势、有钱有名的人物中周旋。为此,他被一些朋友误解,说他变坏了、堕落了……这一切,张瑞芳是了解的。对这种误解,金山和张瑞芳都不能解释,只能默默承受。

张瑞芳相信金山的人格,相信金山对党的事业的忠诚。经过医院反复检查,发现张瑞芳的肺结核没有治愈,而且病灶转移,又有了结核性腹膜炎。朋友们得知她的病情后,都到医院来看望她,安慰她。

张瑞芳渴望金山能有时间在病床边陪她,可是金山却很少到医院来,有时来到病床边,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他总是那么忙,那么紧张,这不免使张瑞芳有些失望。

1950年初春,北京成立了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不久,张瑞芳从北京电影制片厂调到了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当演员,1953年金、张二人参加了苏联话剧《保尔□柯察金》的排练演出。这个剧的导演是是刚刚从苏联学成归来的孙维世──一个美貌热情、年轻洋派的姑娘,而且,她还是周恩来的养女。金山在剧中扮演保尔□柯察金,张瑞芳扮演冬妮娅。谁也想不到,在演出《保尔□柯察金》的时候,金山和导演孙维世相爱了。他们爱得那么大胆,那么炽热,那么意外而又自然。

金山和孙维世的相爱,是默契的,是不顾一切的!因此,他们从相爱那天起,就已经准备承受相爱带来的欢乐与指责…

金山和孙维世的爱情不可阻挡,连周恩来也有些无能为力。我们的总理,时间那么宝贵,却还关心著艺人们的儿女情长。当情感受到伤害的张瑞芳想逃离洒满她少年时欢声笑语的故乡时,周恩来给她指了一条路: “去上海吧,做一个优秀的电影演员。”从那以后,周总理对张瑞芳的关心就格外多一些。

1951年,张瑞芳来到她从前仅仅路过的上海,这个她生命中又一座重要的城市。暖风吹拂的大上海接纳了她,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在这座城市里居住下来。

女学生出身的张瑞芳,经常扮演悲情角色的张瑞芳,身体一直不太好的张瑞芳,经历了婚变之后变得更加脆弱的张瑞芳,有点怀疑自己了。新中国的舞台银幕上的形象大多是工农兵,他们质朴、直爽甚至有点粗鲁,“自己能演这样的角色吗?”当《南征北战》中的“赵队长”这一形象落在身上的时候,张瑞芳既忐忑,又兴奋。

她试图借这个角色彻底改变自己。她不再看什么爱情小说了,改看苏联人写的戏剧理论;说话她不再轻声细语了,见人高声打著招呼。在新的时代,人们开始呼唤另一种美。当人们看到银幕上的“赵玉敏”像男人一样在战火中跑来跑去时,张瑞芳转型成功了!



之后,张瑞芳凭《母亲》、《家》、《万紫千红总是春》、《李双双》等一系列影片成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




张瑞芳和秦文在“母亲”













1963年,张瑞芳凭借《李双双》,获得电影百花奖,她的声名随之达到巅峰。此时,张瑞芳已和她的第三任丈夫严励共同走过11个春秋。严励曾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多年,他会唱歌,能演戏,多才多艺,从部队转业以后,严励被调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和张瑞芳成为了工作上的同事。

与严励在一起,张瑞芳真正体会到家的味道。因为身体原因,张瑞芳不能生育,于是他们便抱养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儿。这一切,让张瑞芳一度沉浸在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当中……“文革”结束之初,张瑞芳依然活跃在电影领域,拍摄过李准撰写的电影《大河奔流》,以及《怒吼吧,黄河》和《泉水叮咚》。这些年来,要说张瑞芳惟一的不幸,就是相濡以沫的老伴不幸病逝。

目前一个人在上海的张瑞芳社会活动颇多,也不太感觉寂寞。张瑞芳的亲家母是一位退休教师,儿女出门在外,两位老人便合伙开了个养老院,并取名为“爱晚亭”。养老院收了不少老年人,其中不乏张瑞芳的影迷。它采用家庭化的管理,各方面设施还不错。 “除了家里,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最多。”在自己开设的养老院里,张瑞芳满意地环顾著四周,笑著说。





张瑞芳曾任上海政协副主席、全国文联第三、四届委员、中国影协第三届理事、影协上海分会副主席。现任中国电影家协会顾问、上海电影家协会主席、中国电影表演学会会长。 除开张瑞芳所有的职务,张瑞芳可能是建国前后带给中国观众印象最深的演员, 她所演的角色,带著那个时代尚不是全然安定和新中国人面貌全新的浓厚气息。翻开她的演艺生涯,她是最跟近中国发展脚步的一个演员。

参与影片:
《T省的八四、八五年》(1986)
《泉水叮咚》(1982)
《怒吼吧!黄河》(1979)
《大河奔流》(1978)
《年青的一代》(1976)
《李善子》(未发行) (1964)
《李双双》(1962)
《聂耳》(1959)
《万紫千红总是春》(1959)
《三八河边》(1958)
《凤凰之歌》(1957)
《家》(1956)
《母亲》(1956)
《三年》(1954)
《南征北战》(1952)
《松花江上》(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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