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看牙医,做完假牙模型,大夫要选牙齿的颜色,发现我的牙是灰黑的四环素牙,遂建议我做个蓝光美白,我同意了。 我躺下,大夫拿出一个塑料支架,使劲往我嘴里塞,我的嘴被撑到最大,嘴唇外翻着,在牙齿上涂抹了些东西后,挪过一个大型落地式机器,扣在了我的嘴上,然后纽亮开关,一道蓝光射入我的嘴里 我就这样,最大限度地被撑开着嘴,一动不动躺着。一会儿,感觉牙齿非常的sensitive , 可我不能说话,只好忍着。 嘴一直大张着,难受极了,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就强迫自己睡觉。 睡不着,突然就有点绝望,我不能说话,我想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一会儿腿因为一直伸直着,有点困乏,就蜷了一下,惊喜的发现,其实我的腿和手都还是能动的,就算我快死了,我仍可以挥舞胳膊腿的表达我的思想,比如让人赶紧吧机器拿掉,让我闭一会嘴。 但我没有,我忍着。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三叔。 三叔几年前脑溢血,四肢瘫痪成了植物人。 每日高额费用在icu躺着,亲戚们你来我往,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远在加国,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妹妹先行从上海赶了回去 三妈对着死人一般的三叔说,灵灵来看你了!!三叔没反应。 一会儿,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大夫说要把喉管割开,插某种管子,这样能延续生命n个月。 三妈和堂弟决定放弃。 我妈颇有微言,在我们兄妹的劝说下,没有吵吵。 我是同意的。 但我心里特不是滋味。 如今我躺在牙医诊所的床上,嘴大张着,一个庞大的机器扣在上面,疑似icu的重症病人。 没有人知道我的感受 没有人知道我的思想 大夫护士病人在身旁走来走去。 大夫过来说,有事或者赶紧不舒服就挥一下手,他马上过来。 我没有吱声 我在体会三叔弥留之际的感受。 那些久别的亲人突然出现在身旁,他应该很想看一眼吧 很想说点啥吧 很想微笑一下吧 那些针管扎进肌肉,他疼不疼? 那些管子插进去他难受不难受? 他在尿到床上之前拉屎到床上之前,是不是特别希望说一声?他有没有因为难为情儿忍的难受? 他有没有想让人挠一下后背? 他有没有想交代一下后世? 我不知道, 只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虽然他明白一切。 而我,只是嘴大张着,就有窒息的感觉。如果四肢也不能动弹,那真的不如死了的好。 终于完成两个section,大夫过来问要不要做第三个,我打手势--要。 因为我已经联想到了自己的末年, 我需要继续体验 并想清楚。 我想第三个section做完就不做了 我要赶紧回家,赶紧见到老婆孩子 我要告诉他们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也没有恢复的希望 请放弃我, 让我走 不要抢救我 不要企图延长我的生命 如果我活着, 我不仅要能呼吸,能思想,更要能表达,能动弹 不要让我干看着别人来在我身上做这个做那个,却忽略我乐意不乐意,我难受不难受,我痛苦不痛苦 生命的意义不在长度在宽度,活着的意义在吃好吃的看好看的爱可爱的,在阳光下风雨里人群里 如果不能,在疼痛到来之前在痛苦到来之前,请让我死去,尽快死去,舒服地死去 或做天使到处飞翔,或做鬼魂四处游荡 只要我的灵魂 是自由的 求求你们 谢谢你们 择日我们去公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