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缘(19)了犹未了
文章来源: fuz2017-12-16 22:05:08

 

八月底,居委会挨家送复课通知。当时中苏关系紧张,各中小学仍处于半军事化状态,无故缺席,可上升到敌我矛盾,思想立场问题。狗子爹和二叔也来接人走了,院子里一下冷清下来。

 

开学前一天,三嫂一个劲地拉着我说话:你们都走了,这院太静了。我回三嫂:每星期天还会来,狗子放假也会来。你给我们补课,讲的明白,有条理,要不然去镇上学校当代课老师。再说了,过年前后这院该有娃娃叫了吧。三嫂诧异:你咋知道的?笑着回道:没看这院子人干哈地,除了狗子全知道。

 

三嫂真去了镇上学校代课。有老师请假,学校便打发人来找,先是代小学,后来初中,啥课都教。七七年高考上榜,到学校报道时身后跟了三个娃,众人称奇。没想到后边传来孩子哭,一青壮男子喊:孩他娘,四狗子饿了。

 

九月开学后,重念初一,接触了一批当世英才,有了新的想法(见另篇博文“我干嘛17岁下乡”)。七一年春,爸爸到北京公出,带我去开眼界,这个是我父亲家门传统。买了张月票,两周时间一个人跑了很多地方。故宫刚开放,除了我就几个外国人,靠师父教的几个单词,一起逛故宫。在太和殿,轮流坐了坐那个大木头椅子(那时没放那黄垫子,也没栏着)。

 

第二天在定陵地宫再次遇见那几个外国人,觉得很亲切,很好交往。引起了对西方世界的关注,开始跟着北京市台的唱片,自学英语。

 

七七年三月做为工农兵学员进医大医疗系。七七年夏初,据当时局势,有识之士已经指出恢复高考的可能性。向学校交申请退学,没批,但准我以后考研。

 

狗子特意从乡下到学校找我商量,他原来也是准备走我的路子下乡上学。告诉他做好考的准备,乡下那边请病假,回城复习。问他准备学什么,狗子认真想过:要继承祖业干中医。他理科不太好,报医学院可能很困难。给他出主意:两个偏门选择,历史系古文字专业,或哲学系中国古代哲学或宗教。这些专业都与中医密切相关,我在读古医书时,深感无力,认字难,更难懂。不了解古代哲学,没法解释古医书。狗子有同感,于是回家认真准备。有目地,有方向,比其他人多复习了一个夏天。如愿以偿,进了某重点大学哲学系。毕业后,没有服从分配,回大院跟爷爷又学了几年。后来考中医研究生。现在也是一方大腕。

 

下乡时曾结识一位资深政工干部,私下点拨:当今社会,要么被人专政,要么专政别人,你別无选择。话虽短,道出了社会本质,也含着一丝无奈。自此,陷入了多年长考:制人,于心不忍;制于人,心有不甘。我还年轻,无法像师父那般归隐。五年后,读研时终于想明白了。

 

跟师父讲了自己的想法,师父叹息:小鸟不能总待在窝里,翅膀硬了,自己到外面飞吧。自我之后,师父没再收徒,原有意让我承接这医脉,以后转交给狗子。自己的逃避,让师父失望了。

 

八二年狗子毕业,回到大院。师父招集所有弟子回来,並请了师伯师叔及他们的弟子,还有本地另外两位名中医。在同门同行见证下,为四师兄、五师兄和我一起办了出徒仪式,注册师门,指明大师兄为传承弟子。那是师门最后一次团聚。此后不久,师母去世,四师兄南下,五师兄北上,游医四方。

 

八十年代后期两场接班人之争,彻底断绝了心中最后一点丝连。于九十年代第一天,飞出樊笼。

 

多年过去,自衬学未达及,不以中医示人。有愧师门,闭口不提这些往事。尔今年过花甲,重病缠身,时常想起躺在椅上望着大院上空的师父,几滴老泪洗面。

 

 

 

以此“医缘”系列博文纪念那短暂温馨大院生活,缅怀心中那片净土。

 

医缘之中医篇至此,不再续。以后也许有几篇编外,交待一些悬疑。

暂不考虑西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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