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尾巴的鹌鹑，飞了

              ——副标题：老耿头的归心

    安安毕业前，向在加拿大温哥华的外祖父报告了自己的意向，这是姥爷长期来最惦念的事。她拨通电话，问候了姥爷、姥姥好，便说：“姥爷，今天我填了毕业志愿书，一是去哈萨克斯坦扎尔巴耶夫大学、、、、、”

“什么，什么？”老耿头急切地问。

“哈-萨-克-斯-坦-扎-尔-巴-耶-夫-大学。”安安大声一字一顿重复一遍，又作解释说,”2013年,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哈萨克斯坦时，就在这所大学作了演讲，提出了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宏伟构想。”

“哦——？”老耿头一时还没醒过神，迟疑地应了声。

“另一个是巴基斯坦科技大学，都是将来要服务于丝绸之路的。这两所大学与我们西安交大一同发起成立了‘新丝绸之路大学联盟’，彼此互相交换留学生，开展科研合作，文化沟通，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高素质、复合型人才。”安安似乎很自豪，兴奋地说，“巴基斯坦是一带一路的枢纽，连接南亚、中亚、西亚，中巴已经签署了一系列大型工程、、、、、“

老耿头顿时明白了，小妞子放弃了来北美留学，要在“丝绸之路”上攀登、打拼了，一股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脱口冷嘲道：“好啊！看来你死心踏地要钻深山、滚沙漠了！算我这些年的心白操，让狗吃了！你大学毕业了，有能耐，出孵了，想咋飞就咋飞。算我瞎了眼，没看出你是个没尾巴鹌鹑——“说着，他把电话撂下了。

安安无论如何想不到姥爷会生这么大的气！她知道，自打考上交大，姥爷就给在美国加州大学作教授的大舅和在加拿大温哥华UBC大学搞科研的二姨打招呼，要他们安排自己赴美或去加留学的事，他老还常向亲友夸口：“我培养出了两个科学家，我也要把小安安培养成科学家，我看她是那块料。“不久，他就同姥姥出国，说是为我出国留学“打前站，铺路”。想必自己这决定忤逆了他老的心，使他失望了。可我秉承”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国家任务重于泰山的理念“、响应学校号召，这有什么不对呢？到美国或加拿大留学究竟有什么好，难道只图在亲人身边，生活安逸、舒适？怎么就不看这”一带一路“宏伟战略中蕴藏的无限机遇，不正是青年人大展身手、实现抱负的地方？你既爱我，为什么不从前途上为我着想呢？她百思不解老人的心，最后伤心地叹口气说：“这就是”代沟“吧！”

雪梅听女儿安安说了这事，就焦心得不能安宁。她想，老爸说这“没尾巴的鹌鹑，飞了“啥意思呢？难道是说安安走这条路就”没指望了“，他对安安完全灰心了？她清楚，大哥、二姐都没孩子，老爸确实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小安安身上，打她出生，老人就把她捧在手心，揣在怀里，日洗屎布，夜暖尿窝；稍长，尽随着她转，为她忙碌，对她百依百顺；上了大学，又为她考虑出国的事，二老又特特地出国去给她铺路，还打算在那里给她抱孩子呢！丫头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毁灭了老人的宿愿，他气恼、伤心可以理解，然而不至于就此绝望吧！老人心量狭，为此想不开，心里作结，影响健康不说，万一有个好歹，我这后半辈子都会愧疚呀！雪梅思前想后，决定去看老爸。她虽然完全赞同孩子的抉择，却又深怪丫头年轻不懂老人的心，不会委婉给老人解说清楚。于是送安安去了巴基斯坦科技大学后，她便匆忙向单位提出请一月长假的申请。好不容易批下来，飞往温哥华已经是两三个月后了，好不心急如焚。

老耿头一见女儿雪梅，就阴沉着脸问：“丫头的事，你知道了吧？“

雪梅扶老爸颤巍巍坐下，说：“就是为这事来的。知道你心里有疙瘩。“

“飞就飞了，早晚还不是没尾巴鹌鹑！“说着，老人潸然泪下了，”我心痛丫头一个女孩爬山涉水、风吹日晒，遭罪呀！“

“爸，你还以为是古代那丝绸之路啊？“雪梅扑哧一笑，说，”现在通往中亚、西亚、欧洲的，空运不说，陆上也全凭高速铁路运输，从北京坐火车经郑州、西安、乌鲁木齐出国过哈萨克斯坦、匈牙利，就可直捷到巴黎；也可从从西安、兰州、新疆一线出国，经中亚、西亚到欧洲、非洲。哪还用你两条腿跑呐！‘丝绸之路’不过是借个名，如今车上装的可都是建材呀、各种产品呀——“

大概是跟这小女儿一起生活的时间长罢，父女特谈得来。听雪梅谈到新开的铁路线，老耿头来了兴致，斜过头看着女儿那满脸喜色，心里一下畅快许多，情不自禁地打断女儿的话，说：“这下，大西北那些荒僻、闭塞的地区都要开发、活跃起来了，脱贫大有指望啊。“

“可不是咋的！“雪梅眉飞色舞，两只大眼直盯着老爸疙纠的眉头绽开了，便笑道：”自打丝绸之路经济带启动以来，陕西、甘肃、宁夏、青海、西藏、新疆西部几省、自治区，都红火热闹得很呐；特别新疆作为向西开放的窗口更是繁华了，车水马龙，来自五湖四海奇服异装的人挤满了乌鲁木齐市，那情景毫不逊色于北京。现在，西部地区的普遍口号是’借鉴开发区、自贸区经验，赶超东部沿海先进地区’——“

在雪梅喝茶的功夫，老耿头忽闪着两眼，对一直静听女儿讲的老伴说：“我说咋的，中国人邪乎，忽然人人都有了钱，原本是这‘经济带’带动的！”

“小妞，你不知道，来温哥华的‘大款’，买公寓楼，出手就是几百万、上千万！”老妈向女儿说时直撇嘴。

雪梅倒不觉得有啥稀奇，撮了口茶，淡淡地说：“这不足怪，东部沿海的省份，先行了一步，富裕了，再加这几年‘海上丝绸之路‘一铺开，世界性的经贸更活跃了，就富上加富；陆上经济带开通后，西部也’蹭蹭‘地上去了；现在中部也被两面給带动起来。如今咱国不是少数人富裕，是普遍富裕，谁手里没有个千儿八百万，什么‘大款’不‘大款’，买套房花这点钱算个啥！真大款都到中亚、西亚、非洲修铁路、开矿了，那可是上百亿千亿的。”

“照这样看来，还不如回去呢！”老妈听女儿说的，动了心，斜楞了老伴一眼，嗫嚅道。

老耿头没搭老伴的话茬，只是皱着眉对女儿说：“你说的都是新闻。在这里闭目塞听，对国内的变化全不了解，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他似乎有无限的感喟。

“嗨!老爸，你不说，我倒几乎忘了——我知道你爱看新闻，就专门选了一些报刊带来，有反腐的、科技创新的、航天的、军事方面的，也有关于’一带一路‘、特别是’中巴经济走廊旗舰项目建设的报道；还有十九大上习总书记的报告和其他一些文件。看看，可以了解一些国内情况。“

“哎。“老耿头犹犹豫豫应了声，沉默有顷，苦笑着道：”刚才你妈那话倒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们回去，到国内也看看新气象，感受感受新时代的春风，没准能多活上几年。再说，我们来这陌生的异国他乡干啥，不都是为了安安留学的事，既然她决心不来，我们还处在这图啥？孤魂野鬼似的。“他那满布皱纹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光，停了一阵，颇显激动地谈起了向往的愿景，说。”趁现在还走得动，我想到西部几省转转。我曾在深圳观赏过万国风情，也到那些穷山恶水地方观光观光各族人民怎样改变家乡面貌，怎样从落后、穷苦、蒙昧中解放出来，焕发出新的生机，走上文明、富裕之路。有可能的话，我还要去巴基斯坦，到安安那科技大学观瞻观瞻，和小丫头呆段时间。“说到最后，眼圈一下红了，想必是想安安了。

雪梅安慰他说：“丫头很好，你不用操她的心，每次来电话，总爱谈那里风俗人情，高兴得很！”她看老爸回国的心情很强烈，哥、姐都不在，自己不好拿主意，踌躇支吾说：“恁大岁数了，跑啥！我大哥也不会同意的。”

“别提那王八犊子！钻到科研象牙塔里，把人情世故全忘了，这不快半年了也不来看我们！”老人气呼呼的，说时唾沫星子四溅。

“咳，又怪儿子了！他前几个月不是到国内讲学，跑了大半个中国，够辛苦了！回来就给你打电话，还要咋的，能天天守着你！“老妈很为儿子抱不平，转脸对女儿说”他们搞科容易吗？这不你姐也去青岛、天津签订什么合作项目协议了。他老抱怨你哥不孝顺，咋解说都不听，死拧头！“

“咋了！我说的有错？一年难见他一两次面，忙就不要老子啦！“老耿头突然火了，对老伴吼道，”你总护那王八犊子！我一说他，你就戗我；我是后爸，你是亲妈，行吧！他好，你跟他去！我这孤寡老人回国去！我都八十多岁了，我不能把一把老骨头扔在这里！“说着，眼里浮现一层晶莹的泪花。

“闺女好容易来一趟，我才不跟你怄气呢！“老妈一甩袖出去了。

“看看！在这我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小雪，老爸这次一定跟你走！到国内我才能开心！”老耿头几乎是在央求女儿了，似乎他有好多憋屈。

雪梅知道老爸的牛脾气上来了，一时慌怵无措，也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