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印象(四)——母亲送同学上征程
文章来源: 红裙绿意2017-05-14 07:37:48

春节前夕,我母亲的一个大学同学去看望了她,还带去了一张他们的大学毕业照,我姐姐她们把它翻拍了下来。我春节回国时,把翻拍的照片收进了手机。

照片里,第二排左起第二个,站在穿黑衣戴着眼镜的老师后面的那个女子是我的母亲。

她几乎不说他们大学里的事,也不提同学的名字。直到86年夏天的某一天,一个瘦瘦小小的,我从未见过的人来到我家。我开的门,我妈妈让我叫他甘伯伯。他和我妈妈没说几句就进了里屋,关上了门。记得他们在里面聊了很久,出来之后,甘伯伯跟我父亲说了再见就走了,饭都没吃。

晚饭桌上,我妈妈小声地告诉我爸爸,甘伯伯平反了。他们还提到了吕伯伯,提到了甘,吕二人的个人恩怨,提到了乡建学院,提到了渣滓洞。我头一次听见这些,不敢吭一声,只静悄悄地听着,生怕他们不让我听。

甘伯伯后来还到过我家一次,又是没吃饭就匆匆走了。我妹妹说,后来甘伯伯和甘伯母来过我家几次,我妹妹也去看望过甘伯伯。我问妹妹:“他们有吃过饭才走的吗?”妹妹笑了:“后来就没那么急了。”

吕伯伯家离我家很近,走路10分钟的距离。吕伯伯腿不好,我不记得他到过我家。倒是吕伯母经常来跟我妈聊天。

我在收照片进手机时,姐姐和妹妹给我讲了她们后来知道的一些事,主要还是我妹妹看望甘伯伯时,他告诉我妹妹的。

1944年,中国乡村建设学院(私立)开设了社会系,我妈妈和甘伯伯,吕伯伯他们是社会系的第一届学生,是同班同学。甘伯伯当时是乡建学院地下党的支部书记,吕伯伯是委员,我妈妈则是倾向地下党,是地下党外围组织“六一社”成员。

1948年,吕伯伯,甘伯伯先后被捕,被关在渣滓洞。因为他们的上级(也被捕)始终咬定他们不是共产党员,于49年由乡建学院作保,国民党把他们放了,同一天还放了一大批人。我妈妈那天去接了吕,甘二伯,经由“三百梯”上了歌乐山。在山顶告别时,他们分别带上了我妈妈从家里带给他们的每人二块大洋,去了重庆别的县。

而同时放出的那批人,绝大多数走的是“大路”去沙坪坝。才在半路上,又被国民党抓回去,只有很少几个人逃掉了。几个月后,就发生了49年的“11.27大屠杀”,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活着出来。

在那个年代,我妈妈他们应该是有很多故事的,可惜我妈妈认为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肯多说;而吕伯伯,甘伯伯他们也已经去世了。。。

对了,甘伯伯还告诉过我妹妹:“你妈妈那时是我们学院的校花!”

                                     ————祝我的老母亲身体健康,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