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博士生

  十一假期，我没事上街乱逛。傍晚的时候坐公交回家。车里很挤，多半是外地游客。

  我随着人流，挤到车厢的中间，站在一个姑娘旁边。她看上去很疲倦，一只手拉着吊环，眼睛时不常闭一会儿。一会儿，她面前座位的人站起来准备下车了，她赶忙冲后车向用四川话喊：“妈，你拱（挤）过来坐。”那边嘟嘟囔囔说“不扭老”，不肯过来，“哎呀，你就过来蛤，烦求得很（很烦）。”她妈妈还是坚持不过来。她冲我苦笑一下，空下的座位谁都不好去坐。就这样僵了一会儿，我面前的座位也空出来了，这时刚好我另一边过来一位大爷，我请他坐，大爷做个准备坐下的姿势，转头冲后门大声喊：“老太婆，过来坐。”半车厢的人都听见了。姑娘赶紧阻止老人，“老爸，你莫版命（大声喊），吵死人了。”原来他们都是一家子。大家这时自觉地往旁边稍挪挪，腾出一条缝来，老太太只好挤过来坐了。老爷子这才自己也坐稳了，转过头跟太座说话，“不要傲斗倔（倔强），坐下多灯儿意（舒服）。还有好几站，你爪瞌睡。”

  姑娘略带感谢和尴尬地看看我，“哎，带他们出来好累。两个人总是扯筋。我在北京上学，这次全家一起来北京看我。他们身体好得很，很能走，就是犟得不得了。我双胞胎姐姐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就是站在门口的那个。我弟弟上大三，你后面双肩背那个。我自己在读博，植物病理。本来想放假好好睡几天的，可是他们过来北京玩，搞得人好累，觉根本没得睡，比平时还累。”

河北理发师

  每次回京，第一件事都是到楼下社区理发店找刘师傅剪头发，有十年了吧。
“又回来瞧瞧？有一年多了吧？这次来的正好，我们下个星期就要被清除了。你再晚几天来，这一片就没了。在北京待了二十二年，现在还不知道能搬到哪去。本来有暂住证的，现在升级成居住卡，然后换居住证，越搞越复杂。我没有交够十五年社保，不够格了。我大儿子？他还挺好，在公司里编程，待遇不错，他也喜欢。我回老家没问题，到哪都是剪头发，手艺在我们那儿地方也算是一流的，也许自己开个店。关键是我小儿子上学的事。北京的学校多好啊，他该上高中了，学习不错，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名，就怕回老家上学把孩子给耽误了。” 

河北小白领

   在从北京到上海的高铁上，我的邻座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像个大学生，梳着简单的马尾，戴眼镜，身穿休闲运动装。因为是早班车，她一上车就开始吃早餐，一手拿面包，另一手拿火腿肠，小桌上还放了一瓶水。小姑娘爱聊，先告诉我车站的早餐都很好吃，价钱也靠谱，又问我是不是去上海出差。

“我是河北衡水的，不是衡水高中啊，我不是什么牛人。我专业英语，毕业后就留在北京了。我在xx上班。对，挺有名的，搞留学培训，挺忙的。工资是固定的，只有销售才有提成，我负责课程设计。我跟朋友合租一个两居室，每月租金两千，每人。上班单程地铁一个小时。

   这次吧，我请了三天年假——我们公司一年有五天年假，加上周末，去上海看朋友，顺便去迪斯尼玩，再去一趟乌镇。我早就想去迪斯尼了，最喜欢过山车。十一长假太挤，就不出来玩了，回家看我爸妈还有我哥。我爸妈在老家开了一个小杂货铺，我哥和嫂子一起帮着。我最爱我侄子了，他六岁。

  刚毕业的时候也想过留学，雅思也考了，后来试了一次没成，也就算了；没什么动力，又太贵。相亲？哎呦，每次回去都必须的。我倒对相亲不反感，平时同事和朋友也没少介绍，一直碰不上合适的，总是互相瞧不上。我自己也着急，不知道怎么回事。能找个在北京工作的当然最好，虽然房子贵点，但父母能帮着付个首付，自己还贷款没问题的。我八八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