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日本的那些复杂的感情(上)
文章来源: 雅美之途2015-12-25 10:00:22

盟军总指挥美国将军麦克阿瑟在东京的办公室和他签署停战协定时用过的笔。
 
几乎所有的炎黃子孙,在观看了抗战70周年的大阅兵后,脑海里出现得最多的自然是日本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我在电脑里看了阅兵片段后,想到的尽是些跨时代的东西:那些在中国实行三光政策的日本军人;驾驶只有单程油量从日本航母起飞,与美国战机较量后,以自杀的方式俯冲到美国战舰上的日本飞行员;还有现在美国 实验室里那些敬业的日本博士后和移民美国的日裔科学家们。所以在这时候结合自己与日本和日本人接触的经历来谈我对日本的看法,应该是再恰当不过了,虽然有些甚至是相互冲突的观察与认知。
 
因为日本被美国在太平洋战争中击败,以及随后的美军的占领和至今的控制,在国际政治层面上日本基本上已经残废了。军事上也不会有独挡一面的大作为,尽管日本会修改仅有自卫条例的和平宪法。这些对日本政治和军事的判断可以从我的两个观察得到验证。几年前,美军因为在日本犯下强奸平民等罪行而在当地激起公愤,日本民众要求美国迁移军事基地的呼声骤增,在此情形下美国国务卿希拉里随后访问日本并且会见了日本首 相。与我们期待的赔礼道歉相差甚远,电视画面里的希拉里以教训儿子的姿势和语言对待日本首脑,连我这位亚洲人看得都不舒服。另外一次感受则是,我在东京街 头见到了担任过盟军最高统帅的美国麦克阿瑟将军的挂像,当时我们没有时间去参观麦克阿瑟将军在那里的博物馆。但是,一位美国将军的博物馆存在于主权国家日本首都的繁华地带,这是再简单不过地时刻提醒着日本人,那些美国士兵在太平洋战争中超过十万的死亡人数意味着什么。
 
前段时间,同学们在校友群分享了《黄河大合唱》的视频与照片,我又在阅兵期间看到那么多抗日英雄的帖子。只有在那个民族危难的时刻才能激发冼星海去谱出如此悲壮的乐章,就像苏联经历的残酷二战催生了Shostakovich宏伟的交响乐一样。
 
我 们的民族曾经那般的任人宰割,日本人曾经也去过我老家的湖北县城。父亲告诉过我,当年我的大姑妈还因长得漂亮而不敢上街。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中华民族 的苦难历史,并且坚信只有自强又不狂妄才能立足于世界的民族之林。我们抵达美国后才能更全面地读到并且重新审核以前那些被歪曲的史料,对日本和德国面对二战历史的炯然不同的态度感触很深,更为愤怒的是日本为掩饰其罪行连教科书都重写。从日本政要频繁参拜供奉希特勒级别的战争罪犯的靖国神社,再看本身还是反法西斯战士的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为纳粹罪行的下跪,这差别确实是太大了。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作为新移民在家境稍微好转后,我们家从1992年起就拒绝买日本车了,这个传统一直维持到现在。我的犹太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一些老的犹太人还是拒绝买奔驰和BMW等德国牌子的车。这样我们拥有美国车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虽然它们时常出些小毛病而需我们花钱去修理。我们那时的决定与现在两国政客们人为操纵的中日对抗毫无关系,那还是中日两国大谈一 衣带水的友好邻居的时候。现在圣路易斯的中文学校的停车场,仍然是80-90%的日本牌子的汽车,我们前段时间参加老中朋友的聚会,房子外面也是几乎清一色的日本车。但是我从不反对包括儿子的亲人买日本车,家里除汽车外其他的日本货也不禁,所以也是一个不虔诚的信徒。
 
聊到这里,我想说段九十年代中叶经历的一个好玩的事。当时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邀请芝加哥总领事到圣路易斯做全校报告,他的英语不是太好,听众也绝大部分是中国人,但是他还是用英文演讲。最后提问阶段,甚至有观众问为什么不能面向中国听众用中文演讲,当然这应该是满足校方的演讲需要使用英文的要求。在提问的环节,有位中国来的 年轻学生用英文这样问:“When will imperial China's battleship arrive in Tokyo bay?”  ,结果总领事先生没有听懂,就要求那位年轻人重复。学生重复了“imperial”这个英文单词数遍,总领事还是不懂。这时那学生索性用中文问道:“中华帝国的战舰什么时候抵达东京湾?”,全场哗然,并且笑声连连。这下总领事明白了,马上进入他的官样程序,他大概是这样回答道:“中国人民热爱和平,永远不称霸!”,我都不记得他是用的英文还是中文。
 
做了几十年的科学,当然有些机会访问日本,但是只有在一次本领域的会议才使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日本国土。雅美途这三个字还是诞生在飞往东京的飞机上,与太太讨论后的结果。我们从西雅图抵达东京,然后从成田机场坐新干线(与汉语发音几乎相 同)经大阪去神户。新干线火车除了非常安静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里的一幅麦当劳的广告,上面的汉字我几乎能猜出大意,立即感受到那里与中国文化的关联。 那天是长途,又是晩上,我们迷迷糊糊在新干线上几小时就到了神户,然后坐出租车去了旅店。
 
八月的神户仍然闷热,开会地点是在离神户不远的一个游离岛上,所以第一天我必须坐当地的地铁或地上火车,这才是我首次直面日本社会的时刻。日本的火车非常多,有时可以二分钟一趟,站上停靠时间之准时完成可以和德国比肩。
 
但是当我随上班的人流跨入日本火车的那一刻,那景观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车上几乎鸦雀无声,一眼望去,可以说是清一色的身着深色西装拎包上班的男性,几乎看不见早晨赶班车的女性。日本人的眼神与他们的面部一样平淡,你的目光如果和他们相接,日本人会特意迅速地避开,然后将眼睛转向下面的方向注视,或者看手上的 小方块浅黄色牛皮纸样的书。日本男人的脸上基本上没有笑容,好多都像脸上打了一层霜似的,非常压抑的模样。日本火车上鲜少有人用电话交谈,来了电话也是迅速静音。我顿时怀念起美国地铁里各色人群随便交谈的吵杂声,以及在慕尼黑啤酒节期间碰上的德国青年男女在火车上发酒疯的欢闹声,还是觉得那样鲜活的生命更 好!
 
我回圣路易斯后,向一位在东京生活过多年的朋友描述我在日本火车上见到的情景。他深有同感,并且告诉我,他有次在东京的地铁站遇到过一次停电,站里几千人在里面,仍然是死一样的宁静。我们都感慨二战时或未来可能的战争动员,这样的民族是多么容易被天皇煽动与控制。飞机从东京到达上海 后,场景伴随文化完全被切换,一位进城的小房主在上海地铁上大声使用手机:“那你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这月的空调费要回来!”。
 
我在美国知道些日本的鞠躬礼节,虽然他们在美国也随西方习惯不是那么讲究了。但是,在日本我则目睹了日式的大角度九十度的鞠躬方式,他们在交谈结束行了鞠躬礼后才会离开,台湾政治人物的鞠躬也遗留了些日本人的影响。
 
我 自己亲历过这些鞠躬礼仪后还是觉得不适应,比方说,你在会议的长走廓上走到尽端时,会务服务的日本女生向你鞠躬,我则对她说谢谢。但是当我从一个会议室换去另一个会议室时,需快步通过过道,那两侧的服务生也向我鞠躬,我真是尴尬啊!我不能停下来又不习惯看两侧,十分难堪,只好快速通过。其实如果我能停下 来,我最想对她们说的是,你们最好不要这样做了,当然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
 
我太太带女儿早上从神户到大阪赶集,说是要到那买特别好吃的东西吃,日本人就是做法国甜点都品质特高,还有人告诉我,质量最高的蒙古包产自日本。那店还没有开门她们就到了,然后一开门就进去,她说进门的那一 刻,所有日本店员站两侧齐身向你不断鞠躬,像迎接贵宾一般!我还在电影里看到这场景,手下职员接听出差在外的上司或老板打来的电话,那位职员还会不断鞠躬,而老板可能是千里之外。在美国生活惯了的人,真是很难欣赏这种形式的文明。
 
日本很好地保留了中国的古代文明,同时又自明治维新以来吸引了西方的现代文明。返美国后与一位美国人聊天,美国朋友问我对日本的观感,我说我在日本还真观察到一些美国人的遗传物质的表达,当时是引发了对方心知 肚明的大笑。这事在日本是相当敏感而不愿谈及的话题,我在墙报期间专门和留日的中国博后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在日本的机场或火车站等人多的地方观察到,一些日本人还真具备一些西方人的五官特征。(未完待续)
 
日本代表团出席停泊在东京湾的美国密苏里战舰上的投降仪式。
 
麦克阿瑟和日本天皇合影。


 
德国总理勃兰特在1970年为波兰犹太纪念碑献花时,亳无预示地双膝下跪谢罪。这张照片让西德和德国人重新赢得了世人的尊重,勃兰特第二年也得诺贝尔和平奖。
 
美国国务卿希拉里与日本前首相菅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