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浪漫与激情

郑卫的项目进展相当顺利，他几乎每一周都可以给吉姆大讲一通他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吉姆当然是满意之后更加满意，因为他知道大卫的进步不是因为你让他做，而是因为他自己想做，这才是科研的最高境界。而郑卫对自己的工作也做得很舒心，每天去实验室时总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就象他当年捧起游戏机时一样。当然，还因为身边有一个越来越可爱的小美女，他觉得和丽莎一起工作真是很舒服。

郑卫的汗水和努力，很快就给了他正常的回报。他按照吉姆的指示，把前期的研究工作总结了一番，又写了一篇会议论文，投递给“全球基因研究大会”，结果不但被接受，还让他上台宣讲，评价说他的方法和结果都是具有独创性的。本来这是好事，可是郑卫却大大发愁，他太知道自己这付熊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嘲笑。他找好朋友丽莎帮忙，让她去开会并代自己宣读论文。丽莎很奇怪，说你是第一作者，怎么会让我去。郑卫便说自己英语太差。丽莎鼓励他说，你的英语很不错了，又不是让你去讨论古希腊的历史，肯定没有问题的。郑卫还想推，吉姆制止了他。吉姆在实验室大会上宣布，所有会议论文的第一作者都可以跟着他去，要上台宣讲的则更是不能溜，因为你要回答提问者的刁钻问题。郑卫没有办法了，只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启程前往。刘娟和肖君杰给他送行时，都劝他别在乎那些无聊之辈的流言蜚语，这么重要的会议，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弃呢？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哩！

北京综合大学生命学院来到欧美发达国家留学的毕业生，比留在国内的还多，再加上有幸出国开会的国内皎皎者，简直可以开一场精英同学会了。大家见面又说又笑，有吹有捧，既高兴又亲切还热闹。象郑卫这样既是综大的，又留学王冠，还要上台宣讲，正是翘着尾巴四处炫耀的最佳时刻。要是往常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会跟张三握手，跟李四拥抱，找了这个侃，再跟那个聊，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此时不爽，更待何时？可如今他却以一付连做了十八件见不得人之丑事的姿态，躲在宾馆的房间里坚决不出来，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综大校友的各种正式或非正式聚会，他也一概不参加。不得不去参加研讨会时，他就往最前排一坐，从此不回头。实在不幸碰到相识的校友时，他只是阴沉着脸点点头，几乎不肯说话。他就想把自己变成隐形人，赶快混过这几天，然后回实验室埋头做自己的项目去，有可能的话，再顺便找出倒霉蛋们都拥有什么样的基因。

本来他要是装作无事人一般，见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可能别人也不会太注意他。可是他这么一耍酷，把自己搞成了鹤立鸡群，结果大家都奇怪了，互相打听起来，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别扭呀？有了解内情的人便悄悄说，是这么这么一回事，老婆变成老板娘啦，真是丢死人呀！开会的中国人来自五大洲四大洋，结果两天不到，郑卫同学的大名便臭遍全球，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为可怕的是，还有人把他的老板兼情敌也揪了出来，只要一见到这两位，便有人暗中指指点点，喜笑颜开，比看了好莱坞大片还过瘾。郑卫不是傻瓜，只要看一看同胞们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挂满暧昧微笑的嘴唇，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世界人民的笑柄。他除了更气愤更痛苦更自卑之外，只有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吉姆却心情好得很，第一天开完会后，便请所有部下一起去吃意大利大餐。当然老板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大家一边吃还得一边总结今天开会的收获和下面要注意的事项。吉姆对郑卫当天的宣讲相当满意，只是说他太紧张，不够自信，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宣讲和答问都很到位。他还说他看到费舍尔博士听郑卫的报告很认真，并让他的一个学生提了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他笑着对郑卫说：“大卫，你干得很好。这次我们击倒他们了。你复仇成功。”夸完郑卫后，话题一转，他又严肃地说：“大卫，你太安静了。我相信你有很多问题，因为我知道你的质疑能力。做为一个专业人员，你必须能够对别人的项目做出自己的判断。这对你的职业生涯很重要。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站起来，张口说话。你要小心点，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郑卫当然有许多问题要问，可是一则他习惯于沉默，二则想避免引人注目，所以一直只听不说。现在老板逼到头上来了，他也明白吉姆这是好意，再说满腔仇恨也需要发泄，当天晚上便熬到半夜，把第二天要去参加的研讨会的论文简介都看了一遍，对每一篇论文都准备好了要提的问题。第二天开会时，如果宣讲者说清楚了他的疑问，他便不做声。如果有疑惑，他就站起来发难。他好象跟谁都有仇似的，提出来的问题往往是宣讲者最想回避、最难以说清楚而又是最关键的，结果几轮下来，大家都知道这小子是专门跑来砸人家场子的，他只要一站起来，讲台上的人就发怵。而提问也相当考验提问者的水平，他这么一通折腾，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个怪家伙原来很不一般，不但能上台宣讲，还能提出这么多如此深如此广的问题。于是不经意间，这个老婆被老板夺走了的失败者，又变成了传说中的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