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鼐给金鱼换水,托小猫一直在旁边安抚金鱼:“高蒂,不用怕。爸爸在给你换水……” 我说:“你干嘛跟它说中文?它是法国鱼啊。” 她生气地说:“它是哪里的鱼有什么关系?我要教它说中文嘛。”
背诗。我解释:“这些农民伯伯在种地,天气很热,他们很辛苦,汗滴在地下。所以我们盘子里吃的每一粒米都是他们辛苦劳动的结果,不能浪费……” 托小猫打断我,说:“幸好他们不用去买。” 我:“?” 她:“幸好他们有地,不用去家乐福买米。” 我开始笑。她说:“很好笑吗?快去写下来吧。” 早上我急着要出门,让老鼐给刚起床的托小猫穿袜子鞋子。托小猫本着“打扰最大化”的原则,偏要让我穿。我忙得打跌,又知道她是找麻烦,于是坚决不从。托小猫大哭,坚决表示宁愿冻死也不让老鼐管。我在她震耳欲聋的哭声中出门了。 回来后知道,我一出门,她立刻就老实了,不管做什么都非常配合爸爸。她自己毫不否认,向我报告说: “我本来不想是爸爸的朋友。可是你不在,我只好必须是他的朋友。” 这句语法可爱的话里不加掩饰的功利主义、见风使舵、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太喜欢了。 我在电脑屏幕上打了100个汉字,让托小猫认,她认对了65个,及格。同样的练习让老鼐做,他只认对了42个。跨时代的记录产生了,托小猫在四岁的这一年,中文水平正式超过了爸爸。 托小猫的亲吻有三种:干亲,小湿亲,大湿亲。 干亲是不带口水的亲,小湿亲是带一点点口水的亲,大湿亲就是把人亲得一脸口水。 我每次都要求“干亲”,她每次都讨价还价“小湿亲吧?”,等我上当了,同意了,就大湿亲我。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要别人抱,有“坐抱”,“站抱”,“走抱”等多种指令。 把行为理论化、指令化,这真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 我做瑜珈,托小猫也在我旁边学做。 有一个动作是仰卧,双腿弯曲,双手扶住双膝,往胸口压下来,同时上身抬起。 托小猫无力掌握平衡,一扶着膝盖就滚倒,一扶着膝盖就滚倒。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她在我身边像个不倒翁一样倒过来倒过去,忍不住笑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啊呀,妈妈,这个太难了,我老是掉下来。” 最近开始带玩带耍地教托小猫一点汉语拼音,从四声开始。方法是我不断重复同一个读音的四声。等她听熟了,就随便给她一个字,让她说出声调。 她很快掌握了,只是第二声和第三声有时还会混淆,但已经比爸爸好得多。昨天在我引导之下,居然成功地写出了“马”字的拼音。 我发现她的法语对拼音虽然可能造成障碍,但是总的来说利大于弊。主要原因是法语元音的发音比英文更接近汉语拼音。比如i,比如a,如果她是个说英文的孩子,我还得费力气解释元音的不同发音,可是在法语里,i就发“衣”音,a就发“阿”音。哦耶。 托小猫去爷爷奶奶家度假三天。每天给她例行打电话,老鼐先言简意赅地说完,然后把电话给我。我开始“你吃了什么呀”“你睡得好不好啊”之类的各种问题问一遍。托小猫忍耐、忍耐、忍耐,终于忍不住说:“妈妈,我要去玩,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的话太多了!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 我女儿有别的事情做的时候,觉得我话多。啊多么痛的领悟…… 去树林里看我公公伐木。路上看到一棵大树枯死,我解释说:“树死了是因为它的根坏了。” 于是就牵扯出对“根”的解释来。我拔一株草,让托小猫看下面的根,告诉她再大的树都是有根的,藏在土里。 “根就像是植物的嘴,”我说, “所以我们浇水,只要浇在根旁边的地上就可以了,根会把水送到最高的树顶上去。” 她想了想说:“如果我们不浇在根上,要浇在树顶上,就必须向上扔水,因为树很高。对不对?” 我想了想那幅情景,笑倒。喜欢她用的动词“扔”字,很形象。 托小猫最近常常说:“我要想一想,可以说什么好玩的东西,让你写下来。” 我断然拒绝:“我只记录你不小心说出来的好玩话。你专门想出来的我就不能记了。” 她很失望:“为什么呢?” 为什么?顺其自然、天然去雕饰的道理你懂不懂啊,女儿? 托小猫有一天给我讲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猫,它想睡觉,可是没有家。幸好它有一个朋友是蝴蝶。蝴蝶飞来飞去,看到有家,就来告诉猫。猫就可以在家里睡觉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猫不可以去那个房子,因为太远了。它就坐在蝴蝶的背上,蝴蝶带它去。” 她不等我提出异议,又赶快说:“它是一只宝宝猫,蝴蝶是一只爸爸蝴蝶,所以蝴蝶背得动它。” 全家去某个村镇节日,托小猫与比她小两个月的表弟玩的很开心。 回家后我问她:“你喜欢跟Erwan玩吗?” 她说:“喜欢。因为他虽然是男孩子,可是不吵。” 原来要讨托小猫欢心,只须装一个静音器就行了。 她想了想,又说:“妈妈,你知道吗?Erwan问我:‘你的妈妈是法国人吗?’我说:‘不,我的妈妈是中国人,我的爸爸是法国人,我是中国人和法国人。’我说得对不对?” 我:“说得很对。” 她:“我觉得他这样问我,是因为他听见你说法语,可是你的脸又不是法国人,所以他觉得很奇怪。” 我:“你回答得很对。妈妈是一个会说法语的中国人。” 在这节日上,她得了一个新毛绒玩具,是一匹马,她高兴地给它取名叫Chicago(这是她以前骑过的一匹真马的名字),然后问我:“Chicago的中文是什么?” 我说:“芝加哥。” 她说:“指甲个?” 我:“不,芝加哥。” 她:“为什么不是弯加哥呢?” 我:“不是‘直’加哥,是‘芝’加哥。” 她:“芝加哥等于几?” 我:“一加一等于二。芝加哥等于几我就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我对自己简直佩服之至。面对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跑题和发散性思维,我都能立刻看清这思维的来龙去脉,防守得滴水不漏。我真是托小猫学专家啊。 她接着问:“芝加哥是第几声?” 我:“全都是第一声。” 她:“马的名字叫芝加哥,那驴的名字呢?” 我:“?什么驴?你见到一头驴,想叫它什么都可以啊。” 她想了一会儿:“我想叫它小驴驴。小驴驴……驴驴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好诗,好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