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跟胡说八道的妈妈混在一起,托小猫青出于蓝胜于蓝,想象力让人惊奇。 有一天她看我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包刚买的意大利长面条spaghetti,立刻抓过来,跌坐在地上,把那包面放在膝头,两只手隔着塑料袋包装,顺着面摸来摸去。 我说:你这是干什么? 她说:我在弹琴。 她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那包面条确实很像一张古琴。
又有一天,她把四个小桔子按上二中一下一的顺序排列在桌上,对我说:妈妈,这是米奇。 然后她指着上面的两个桔子说:这是它的圆耳朵。 又指着中间的桔子说:这是它的脸。 最后指着最下面的桔子说:这是它的脖子。 她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那堆桔子确实很像米老鼠的头。 托小猫吮手指。我说:不要吃手。 她举起手对我说:我没有吃手,这是鸡腿。 我有一天问托小猫:男孩子跟女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她说:男孩子站着尿尿,女孩子坐着尿尿。 我赶快抓住机会进行性教育,问:有什么东西是女孩子有、而男孩子没有的? 托小猫思考片刻,说:裙子。 听到这个答案,我笑得再也没力气提出下一个问题“什么东西是男孩子有、而女孩子没有的”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回答我“领带”? 早上忙得打跌,终于一切就绪,把托小猫拖去学校。 路上给她洗脑说:做妈妈很忙、很辛苦啊。 托小猫立刻善解人意地说:是的,妈妈。 我问她:那么,做妈妈既然这么累,你以后还要做妈妈吗? 她说:嗯。 我说:为什么呢? 她说:因为,如果我不做妈妈,我的宝宝就没有妈妈了,她会很想妈妈的。 一时间,我被这相对论式的逻辑雷得脑中一片糨糊。 我给托小猫信口胡编的故事里,包括《一只想变成鹳鸟的鸡》。 法国人对小孩子说他们是鹳鸟送来的。我的故事源远流长,讲述的是我小时候养了一只鸡,它的理想是变成一只鹳鸟,可以投身于送子事业。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它每天都扇着翅膀勤奋锻炼,终于有一天变成了鹳鸟。 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一波三折,这里不详述了。鸡变成了鹳鸟之后,要飞走之前,我跟它约好,以后要送一个棕色直头发的小宝宝给我。 然后又经历了很多波折,比如鹳鸟收到的预约太多,把我给忘了;又比如它拿错了装宝宝的袋子,给我送了一个黄色卷头发的……等等。 历经艰辛,最后时刻终于到来了。我庄严地说:“……鹳鸟拿出一个袋子来,说:这回肯定没错了。于是,妈妈就慢慢打开了袋子……啊,我看到我的乖乖了,她扑到我怀里!” 托小猫立刻配合剧情,激动地扑到我膝上,学着小婴儿奶声奶气地叫:“妈妈,妈妈!” 这时,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她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她入戏太深了! 她完全明白孩子是从肚子里来的,完全知道我是在胡说八道而已。 明明知道是胡编的故事,她还是能听哭。这孩子太敏感了,真是我的孩子啊。 吓得我从此编故事不敢再如此煽情,而尽量走喜剧路线。 于是上面那个故事有了个喜剧的姊妹篇《一只想变成猪的鸡》。说的是我小时候养过另外一只鸡,它的理想是变成一只猪,于是整天热衷于去泥里打滚,还拔光了自己身上的羽毛。 我说:“可是它没有猪那样弯弯的小尾巴呀,所以它就去找了个开酒瓶的螺旋起子,插在屁股上冒充猪尾巴。” 托小猫听得哈哈大笑。突然却又担忧地说:“它不疼吗?” 托小猫已经会写一些复杂的汉字。我都不给她亲手示范了,直接口头上指挥她:写个“日”字,旁边写个小“刀”,“刀”下面写个小“口”,然后这一大堆字下面再均匀地点上四个点。 这么啰里啰唆、不清不楚的一大堆解释后,她居然真的能拿个“照”字来给我看。 昨天她自己造了一个句子:“猪有一个朋友叫狗狗”。自力更生写下来,给我看时,除了“朋友”的“友”被写成了“有”之外,居然无误。我喜欢的还不是她写字无误,而是她有自发的创造力。 她爸爸翻开一本彩页Larousse词典,翻到各国国旗那一页,让她依葫芦画瓢,画一面面国旗,然后让我猜国家。就是在这样的游戏中,托小猫发现印度尼西亚和摩纳哥的国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道红下面一道白。这个我和她爸爸以前都不知道,搭她的顺风车学习了。 老鼐和我说话,只要有一方流露出不友好情绪,托小猫就跑过来声色俱厉地说:“令人发指!” 好玩的是,就算是我在发威,她也对着老鼐说“令人发指”。 老鼐遭受不公平待遇,很是忿忿,说:这就是你洗脑的结果。 我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你发威是你的错,我发威肯定也是你的错。 我现在跟托小猫经常玩的一个游戏是: 我做出一见钟情的样子对她说:你这么可爱,太可爱了,做我的宝宝好不好? 她很配合地说:好。 我说:那你要回去告诉你妈妈,说你不想做她的宝宝了,要做我的宝宝。 她又很配合地说:好。 然后她转身就走,走两步后,必定转过身来,说:啊,不,你就是我原来的妈妈嘛! 这人格分裂的游戏我们百玩不厌。 托小猫最近的口头禅是:这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听到,我还惊艳了一下。因为我自己基本不这么说,不知道她到哪里去学来的。 可是当她以每三分钟一遍的频率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烦不胜烦了。而且她完全是乱用,不分场合地乱说。 我说:求你不要再说“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立刻改口说:这是怎么回事? 从此又是每三分钟一遍“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她帮某些小忙时,她常常一摆手,豪爽地说:一点都没有问题! 然后才迈着小碎步去做事情。 这个,标准普通话是不是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我与老鼐讨论问题,各持己见。托小猫压根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但却讨好地说:妈妈,你说得对。 然后为了强调,又改口说:妈妈,你说得根本对! 我只好暂时停止跟她爸爸的严肃讨论,纠正她:我们只能说“根本不对”,不能说“根本对”。 我说:宝宝,如果你以后的丈夫要把你带到别的地方怎么办? 她说:那我会天天回来。 我说:如果太远了,不能天天回来怎么办? 她说:那你可以去看我嘛。 我说:如果有签证的问题,我去不了怎么办? 她说:签证是什么? 我扯了半天没扯清楚,只得一挥手说:总之,如果我也去不了,你也不能天天回来,该怎么办? 她说:那我们以后再想想吧。 聪明的孩子啊,知道现在想不通的事情就留给将来去想。这是十分难得的智慧,你一定要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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