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琐忆14--北京的药房
文章来源: 七荤八素2009-08-12 19:35:26




常言道: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有了病就得瞧。就是不瞧,也得药房买点儿小药儿给它顶回去。所以,这医院和药房就是须臾不可缺的了。
 

要说这药房,原来还真不少,我记得起来,一想就想得到的:西药房,俩,一个在东四南大街报房胡同东口南边;一个在东四北大街三条西口南边,叫鼎记。这鼎记门面挺各别,有点洋范儿,要不怎么卖洋药儿呢。而且很小,好像就俩柜台,当然药的品种还是很多,不过我家到那里买,也就是阿司匹林,咳嗽糖浆什么的。还买过“塔儿糖“。这是什么药?打虫子的。说来也很怪,小时候,很多人都有虫子,包括我。什么蛔虫啊,蛲虫啊,绦虫啊;倒是没有血吸虫。都说有虫子是吃饭不洗手,不干净的结果。可是俺每餐都洗手啊,便后也洗啊,可也长!没办法,就得吃打虫子药。买塔儿糖。
 

这塔儿糖,浅粉色,做成螺旋小宝塔形,味道有些甜,要不怎么叫糖呢;许是用形象可爱来逗着孩子们吃吧。吃打虫子药必须空腹。想必是让肚子里的蛔虫,也饿得饥不择食,饮鸩解渴,殊不知,那是要它们小命儿的勾魂汤唉。尽管这药不难下咽,吃下去也会恶心。您想啊,能把那虫子毒死,想必劲儿还是比较大地。这糖衣裹着的毒药,要连着吃,可也不能多吃,一周!打不下来,就得先停停。不过,常常是一周没到,虫子们也就坚持不了了,统统排泄下来。孩子们的小脸儿也就由黄泛红了。
 

再说这中药房,那东四一带就更多。从南往北数,东四十字路口东南角:永安堂;东四北大街四条西口:宏仁堂;东四北大街八条西口:宏仁堂分店,我们都叫它八条药铺,(在早那是一家点心铺,名号好像叫瑞芳斋,里边的蜜供和萨其玛特有名)。再往北,北新桥附近好像还有两家。那时,这些药铺里都有坐堂的大夫,而且还都特有名。我记得的,有个大夫,姓王,名友虞,就在四条,八条药铺轮流坐堂。小时候有个病啊灾儿啊的,只要不是烧得特厉害,一般都是吃中药。
 

药铺大堂的一角,摆张桌子,坐堂大夫坐在桌子后面;前面也有张凳子,是病人坐的。旁边还有个大长椅子,是待诊的病人坐的。病人要看病,先要到药铺柜台拿个号儿,然后排队等着大夫叫号。有时候不愿意在那里等,就先去拿个号,等差不多了,才去,反正从家到那儿,几步就到。
 

药铺的伙计年龄都比较大,有时甭找大夫,找他们就行。你说出怎么不舒服,他们就帮你参谋了,让你买什么中成药,吃了也是药到病除。而且,觉得那时药铺的人都特和气,没有那种待搭不理的。那时的坐堂大夫都算自由职业者,他们坐堂,也给药铺带来生意,因为他开的中药,患者就近就在药铺里面买了;而药铺给大夫们提供场所,也使大夫有了经营场地;更方便的是患者,特别是那些没有公费医疗的,无业的居民。可以说这种形式是三赢。
 

文革初,这种与人方便的看病形式随着破四旧的大潮,也被当作四旧,而停了下来。似乎一革命,人人都成了刀枪不入,病患不侵的铁金刚。那王大夫也失踪了好几年呢。
 

这药铺有时候也是我们小孩子的“扑满“呢(存钱罐)。记得有时候,药铺贴出收购土鳖,就是地龙:一分钱一只。于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就能看到有些小孩子,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拎个瓶子,沿着墙根儿踅摸土鳖。北京的平房很多都是碎砖头(俗称“核桃块儿”)垒起来的,墙缝中还真藏着这“龙”,于是,龙子龙孙们就变成了孩子们手中的钢崩儿。再有,就是秋天的瓜篓,冬天的橘子皮,药铺也全收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