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仍在 他们已凋零

91年初夏，我到波士顿第一天，就去唐人街找工，急着赚学费啊，在唐人街没有着落，就一路沿B街往回走，期望在回程有收获，走到离普天寿大楼不远处，有看到有中国字的店家，便走进去了。

前台坐个老先生，带个老花镜，看个啥报纸，见我进来，似乎全身哪儿都没动，只是俩眼皮从那老花镜上沿儿“挑”起来了，问：“啥？”

我赶紧小声答：“先生，我问您需不需要服务生？”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周先生的情形。

今天，一个熟人告诉我，周先生上周去世了，搞得我心情很是郁闷，不由得联想起当年在唐人街打工时结识的几个已经去世的熟人。

熟人甲，来自福建的偷渡客，92年时是餐馆的二厨，家乡虽然有老婆孩子，但没法团聚，就在唐人街的住处与一个“老墨”女人同居。我隔三差五去唐人街，这儿或那儿的常见留着“公鸡头”的甲。某日，碰到一起打过工的朋友，甲的老乡，说甲得了肝癌，晚期，需要捐款，我捐了20美元，聊表一点心意吧。

熟人乙，来自广东，当年是抱着木板偷渡到香港，在香港学厨，然后偷渡美国，在餐馆当了大厨。当年，餐馆老板娘是搞房地产的，经常手头儿有烂房子，实在没人买，就“逼”乙买下来，搞出租，几年下来，乙有了4套“烂房子”，到房价火箭般升起来之后，乙发了，跟原配离婚，回国找了个小的、美的，又生了俩小的，过些时见到，乙彻底老了，暴病死掉了。

熟人丙，无锡人，单身住唐人街，见同住一套公寓的单身汉们经常下楼“叫鸡”解决生理问题，终于按捺不住，也下楼去叫，结果碰到了一个女警扮的“假鸡”。丙特别喜欢吃肉，后来得了直肠癌，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熟人丁，在唐人街的大排档开过一个小档口，像工蜂似地劳作，一日正炒着菜，人便停住，胳膊垂落，手勺掉到了地上，心梗了。人暂时保住了，但坐上了轮椅，经常在唐人街的公园流着口水晒太阳，多少年没见，西去的可能性很大。

熟人戊，后来不做餐馆工，开起职业介绍所，开着开着就痴呆了。有一天，戊收摊之后想去康州赌场，车在唐人街绕到凌晨4点多，还没找到上高速的入口。戊不久前也西去找乐子了，祝他在天堂心想事成吧。

陆续去世的熟人还有一些，不便细说，唯有祈祷。

如今，唐人街人潮依旧，餐饮界老兵凋零，严重的青黄不接正成为北美中餐馆发展越来越窄的瓶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