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不展丁香结(48)—— 从宽还是从严
文章来源: 羊脂玉净瓶2015-09-11 14:00:49




檐滴的脸上带着一抹得色,得色里面带着一丝顽皮,顽皮里面又带着些许认真。

麦胧胧想起当初他消失一阵后带着他的宝马来找她,对她说:“我既然答应你了,总得做点什么来表示一下的。”

姑娘家家的时候,她总盼着处处有惊喜,可长大之后越来越明白,没有那么多惊喜,基本上都是惊吓。一出出一幕幕,或者平庸庸或者华丽丽地折腾你,看你守不守得住,也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檐滴不喜欢说,所以他不说的时候,其实就是在做。

麦胧胧没什么底气地慢慢走过去,虽然够得上是久别重逢,但是他们相互看着这刻又觉得没有多久,好像她只是出去买了杯卡布奇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檐滴伸手在她腰上一勾一带捞进怀里,嘴唇贴紧她的耳朵,低声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麦胧胧立刻就把他抱紧了,脸贴在他胸口的位置。他的工作服质地坚硬粗糙,磨在皮肤上微微有些疼,可她喜欢。好像她爸手指上的那块被笔磨出来的老茧,她从小就喜欢摸着睡觉,觉得心里头特别踏实。

“过来,我带你看看。”檐滴揽住她往后面走,给她一样样介绍:“其实,改装是最挣钱的,只是这里没有多伦多那么多国际留学生,普通上班族不爱搞那些炫酷的东西。积累有个过程,等有了老客户之后就慢慢稳定下来了,反正每年车子需要的就是那几件事。”

麦胧胧仔细看了看,觉得设备挺先进的,估计他们投资应该不小,位置又距离市区不远,租金肯定不便宜。她问他:“准备了好久吧?看着真不错。”

“那是,”檐滴环视一下四周,说:“车行每年都送我们出去培训的,我喜欢研究设备,这东西看着投资大,可它能提高效率。一样的活儿,我在沃尔沃半小时搞定的,在我们自己那里两小时都弄不完。所以我更愿意在设备上投资,当然也不是非要买新的,这里好多都是旧的,我们从美国淘换过来的。”

“地方也选得好,”麦胧胧夸他:“我们医院这片附近没有这个规模的,大多就是只能换胎。”

“你推荐给你同事,多方便啊,丢下车我们可以把他们送去医院上班,下班了我们再过去接一下,五分钟的事儿。”檐滴捏捏她的脸,指着旁边一个小门,低声说:“我就要找个离你近的,这样你中午吃饭可以过来,我陪你‘休息会儿’,是不是?”

麦胧胧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想哭。

就冲他这个表现,不用问她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误会他了。

她觉得自认清醒的这些年其实过得好迷茫,忙着实现自我的价值,忙着不让自己归于平淡。

可是平淡是什么?

真正的平淡,不在于每一天过得多么有意义,也不在于每一年自己又实现了什么。平淡是下班之后,回去照顾家人,择菜洗米;是清晨将醒未醒时分耳边的小闹钟,滴答滴答;是工作间隙手握咖啡杯的时候,心里那个一直想着自己等着自己的人;是内心深处一条涓涓潺潺的细流,杨柳青青江水平。

在她这二十八年的岁月里,麦胧胧从来没有这样心虚过,也没有这样鄙视过自己。

她做人一直都很努力,不怕辛苦不畏艰难的,她总是引以为傲。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做的这些,其实都是在为自己。就从来没有过哪一次,她像檐滴这样为了别人吃苦为了别人付出过自己全部的东西。

檐滴看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还以为她是高兴得不知所措,牵了她的手说:“走吧,都是机器,没什么意思。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他们三个好久没见面也没聚一起了,檐滴和邓超都说要吃牛排,麦胧胧便挑了个牛排比较出名的饭店带他们过去。

“邓超开车不给他喝就是了,咱们俩今天难道不应该喝一点吗?” 檐滴心情超好,非要花两百多买瓶香槟来庆祝,麦胧胧还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跟他坦白争取从宽,他握了她的手腕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我一见她,就觉得她不对劲,”邓超也问她:“什么事,你能不能利索点?”

“阿颜看见你的结婚照了,”麦胧胧看着檐滴,问:“什么情况啊?”

“你们怎么没看到我的呢?”邓超拍了拍桌子,抢着问她:“他的又没被选上,我还就不明白了!”

说着,他拿出手机来翻弄一阵,找到照片给麦胧胧看。居然也是一张结婚照,还是很非主流的结婚照。邓超的西装是敞开的,领结根本没扣就松松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纽扣也松开了两粒,似乎是故意要露出他的一点胸肌。他嘴里叼着根烟,斜靠在墙上,眼神放荡不羁的。周群拎着大婚纱的裙摆,隐约透出一侧长腿,一脸委委屈屈小媳妇样坐在他身边的花坛上。

“这什么意思啊?”麦胧胧不解地问:“我看不懂。”

“周群啊,小妞人家现在也混成一小野模了!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丫头那两条大长腿,不去做模特可惜了!”邓超自恋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说:“机缘巧合地拍了几张照,她就勾搭上石磊了。他们结婚拍照的时候,石磊正在给他的婚纱影楼做宣传片和参赛片,我们几个被拉去做伴郎的都跟她拍了很多套。本来他想用他们自己的真结婚照去参赛的,可惜了,他长得就是没我帅。说到底,还是俊男美女更讨评委的好。”

麦胧胧不吭气了。

香槟送来后,侍应生给她倒了一杯,金色的液体在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迷人,那一颗颗小气泡欢快地涌起来,一波又一波。

麦胧胧知道檐滴喜欢有话憋着不说,很容易造成误会。她又偏偏喜欢拿着身段不问清楚,还喜欢说那种“等他想好会告诉我的”屁话。他们分手后哪怕谁多说一句呢,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犯了个大错误,”麦胧胧伸手去捏紧檐滴的手不让他拿酒杯,说:“对不起。”

随着麦胧胧一点一滴地叙述,檐滴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就好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似的。他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手腕被麦胧胧抓住了,他就顺了手边的叉子在桌上一圈一圈地转。

良久之后,他侧了脸对邓超说:“你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麦胧胧咬咬牙,还想再拽他一下胳膊,檐滴一下子就抽走了,说:“你别逼我再说出更难听的来,赶紧走!”

麦胧胧跟邓超对视一眼,檐滴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她滚得远远的。这大半年下来,他费了多少心力和全部的积蓄为她来温尼伯开起小车行,再瞧瞧她干的这些事。换她也绝对接受不了,看多一眼都锥心的疼。

麦胧胧没再说话,起身拿了东西就走出去了。她在门口喷泉那里坐了下来,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哪怕檐滴打她骂她呢,她也不会再离开他了。

其实,每个人在做完一个重大决定之后,心情都是比较放松安定的。

麦胧胧一边玩手机一边想:不用太担心,《西游记》告诉我们,失手打碎琉璃盏的,调戏嫦娥犯天条的,还有抢了金箍棒强销生死簿偷光仙丹还要反天庭的,最后不都取到真经了。

她在门口踏踏实实地守了快三个小时,才等到邓超抱了小馒头出来,还拎着个外卖的包。丫头都已经困得睡着了,窝在她爸怀里一动不动。邓超把她先送到车上,对麦胧胧说:“他没怎么吃饭,又喝多了,我得进去扶他一下。”

“没事,”麦胧胧明白地点头:“送我家去我照顾他。”

檐滴其实看着还行,就是眼睛很红,有点吓人。麦胧胧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刷到最低,他瞟她一眼,没说话。到家的时候他就不肯进去了,非要让邓超给他送回去他车行里。麦胧胧跟邓超一起给他按倒在床上后他终于老实了,估计是头昏脑胀的自己知道起不来争这口气,紧闭了眼睛睡觉。

送走邓超后,麦胧胧费了老大的劲才帮他把衣服鞋子都脱掉,拉了被子盖住他。脱他裤子的时候,麦胧胧摸到他兜里那个硬硬的小盒子,憋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她明白过来檐滴干嘛一定要买那么贵的香槟,还让邓超带着女儿一起来陪他。

麦胧胧忍住了没有掏出来看,她心甘情愿地等着让他来给。

她绞了毛巾给他把脸和身上都擦擦,再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等她洗完澡后,檐滴已经睡熟,麦胧胧瞄准了一个空隙,一寸一寸地硬是把自己塞进他怀里去。他本能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搂紧了她。

心里有事的时候不容易睡踏实,半夜里檐滴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麦胧胧立刻就醒了,赶紧坐起来等。可他出来之后,直接就开始找他的衣服穿。

麦胧胧真急了,跳起来把他使劲拖到床上按倒,一翻身骑到他身上,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哭:“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行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