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匆忙下楼，随着人群走去最近的操场上站着。附近几栋宿舍楼的同学们都跑出来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站了没多久，和之前差不多程度的晃动再次出现，持续了5、6秒的样子，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我看周围的同学们大部分都陆续回去睡觉，便也想回去。可我们宿舍的一个女生不同意，她男朋友是地质系的研究生，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瞧瞧这天空，呈现的是暗红色，也许这两次小震，是大震之前的预震。”

你妹的，半个专家出来说了这句话，把本来就有点慌张的我们吓得又不敢回去了。几个人嘀嘀咕咕犹犹豫豫拉拉扯扯了一阵子之后再回到楼下，已经太迟，阿姨按点落锁了。没办法，我们只能灰溜溜地去通宵教室趴一晚。

也算是运气不错，一进去就刚好遇到我们班的几个男生。一听说我们要熬夜，他们说：“哟，这里真是没法睡，半夜会很冷的！要不，你们几个去我们寝室凑合一夜吧，反正明天是周六，我们今晚准备去网吧打通宵游戏的。”

我其实并不太乐意，一来我不喜欢睡别人的床，二来他们才四张床而我们有五个女孩子。只可惜我穿的是睡衣睡裤，不然的话网吧是个很好的选择，包个单间可以躺沙发上睡，还有暖气。我们几个看他们那么热心，不好意思说不去，也确实不想在教室里受罪，就跟着过去了。刚好他们和陆澎一个宿舍楼，我突然想起来他今天约会看通宵电影去了，床肯定空着，索性就自己跑了上去。

陆澎的宿舍里四个男生，其中两个不在。另两个跟我已经混挺熟了，听我说了来龙去脉后笑话我说：“看把你们吓得，也太怕死了吧？上海又不是地震带，不会大震的。”

我懒得跟他们斗嘴，掀了陆澎的被子就钻进去睡觉。幸好他平时比较爱干净，被子里没有让我不能接受的味道。我埋头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突然被人拉起来，然后就听到陆澎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地骂：“起来！差点把我吓死，你有脸睡觉啊！”

我睁开眼睛看他，问：“你不是看通宵电影去了吗？”

“废话，地震了还看个毛的电影！”陆澎压低声音对我说：“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就是没有人接。我还以为你们楼塌了呢！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你们楼才塌了呢！”我揉揉眼睛，说：“跑得急，没拿手机。”我给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喜欢睡别人的床，脏兮兮臭烘烘的。”

陆澎轻笑了一声，掀开被子钻进来，说：“过去一点。”

我赶紧霸住床位，指着对面的床说：“那边不还有张空床嘛，你睡过去。”

“你嫌脏，我就不嫌脏了？”陆澎把我往里面挤了挤，说：“一会儿天就亮了，凑合一下算了吧，反正咱俩也不是没有睡过。”说着他就侧身背对着我，蒙头睡下。

刚躺下没多久，他又一个翻身起来，拿出个电筒照着，去书桌上找出纸笔来来涂涂画画一阵子，然后把我也拽了起来。

他把一张纸塞进我手里，用电筒照着让我看。我大概瞥了一眼，像是我们学校的地图。陆澎拍拍我的头，对我说：“醒醒，看清楚了，以后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出现，我们联系不上的话，你就按照这个路线过来我宿舍。别走错了，认准了啊！我也走这条路，这样可以保证我们绝对不会错过。”

深更半夜，我睡得半梦半醒的，哪里有心情和精神看地图，便随口“嗯”了一声。

他抓住我的肩头晃晃，说：“叶曈，这不能开玩笑的，你认真点看！”

我推开他，说：“非得现在？明天看行不行啊？”

陆澎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丢下纸上床来继续睡觉，哼哼一句：“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控制不住尽往坏了想，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我突然就觉得内疚了。

陆澎居然这么惦记着我，我却没有惦记着他。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压根就没去想他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也没有试图联系他。跟他这么横向一比较，我感觉自己挺没心没肺挺不仗义的。其实真的不是我不在乎他，最主要还是我并没有把这么小的地震当回事，也不认为会发生什么险情，所以才无所谓。




第二天学校派人来检查后，我们楼除了西南角的那两间宿舍外墙需要修补之外，没有其他的隐患。倒是电气大楼那里二层的玻璃窗碎了几块，窗框也有点变形。

我回到宿舍里，发现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出乎我意料的是，除了陆澎的几个来电，剩下的全部都是沈吟久打来的。而且从他打过来的时间看，是地震刚发生没有多久，他比陆澎的第一通电话只晚了一个小时。

我立刻给他拨回去，他很快地接起来气急败坏地问我：“叶曈，我整整拨叫了你一个晚上，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带，”我问他：“你找我啊？”

沈吟久顿了顿，说：“看到上海地震，想问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这么快知道上海地震了？我看你打电话来的时间，刚震过没多久。”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你们学校的BBS上面看到的。有人发快讯，说得很严重的样子，什么窗户玻璃裂了，门也打不开。”

我问他：“你上我们学校的BBS？”

他说：“闲着没事，瞎逛。”

我们两个都沉默下来，我能听到他那头传来一阵又一阵很响的哐当声。我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里呢？什么声音这么响？”

“我在火车上，”沈吟久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我说：“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

和当年一样，我的心脏停跳了半秒钟，然后就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幅度大得几乎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脑袋都有点嗡嗡作响。

我按住胸口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想开口说话，他却飞快地说：“因为一直联系不到你，生怕出什么事，我才过来的。现在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前面马上就要到常州车站，我在那里下去回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短短的几十秒，短短的几句话，他就能让我在水里火力走一遭。 所谓爱情，是不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一刻让你笑，下一刻就能让你哭？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似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我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突然，我听到他那边传来广播——“前方到达常州车站，停车1分钟。”

沈吟久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对我说：“叶曈，你自己多保重。”

我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捏紧电话，一字一句地说：“沈吟久，你这样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沈吟久在那头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沉重。

我问他：“你这车，到达上海是在南站还是总站？”

他说：“南站。”

“那我现在过去等你。”我说：“你别下车。”

放下电话，我飞快地抓了书包就跑出去了。

有时候，我们放下矜持，放下个性，甚至放下尊严，是为什么？

他妈的还不是因为放不下那一个人么！



（狮子座，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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