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七年
文章来源: 安娜晴天2008-04-23 14:17:27



那个难过的日子快临近了,爸爸离开我们整整7 年了。那心里的痛我一直不去碰它。人说7 年是个轮回,7年快过去了,试试写出来,也许我心头的结能稍稍松一点。 与谢盛友老师的哭泰山不敢比,我一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多的文采,但心中的痛,苦,悲,思是真实的,压了7年,现在该放一放了。

 

2000金龙年应该是大喜之年。我和小本结婚多年,两人工作称心,有了自己的美丽家园,唯一缺的是爱情的结晶。年初我发现有了身孕,还是龙子或龙女,两人高兴极了。也许是太美满了吧。我住院两个月保胎还是不行,生下安娜,小东西只有475 克。母亲的那句话道出当时众人的心理   :“  我们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致哀.“   反正那时的事情不再是凭我的努力而发展了。安娜动了一次次的手术,我们收到一次次的病危通知。在医院里挣扎治疗了半年后,我抱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带着氧气瓶,心脏氧气记录计算机,Anus praeter  回到家,不知她的前途在哪里. 婚姻出现了危机, 这个危机影响到我居住的家园和经济。

电话里得知从小带我的娘娘的了脑溢血,人瘫了。在南德的教母病危和谢世,一切的一切如刀子割在我的心上。母亲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责怪小安娜是祸根,给我们家和给我带来了灾难,当初不应要她。在我众叛亲离时唯一一个几乎每天给我一个电话, 让我活下去的人是我的父亲 。一个艰难的冬天敖过去了,其中安娜又住了一次次的医院。

四月的一天父亲告诉我,他要到欧洲开会,周末休息时想来看我们。安娜要周岁了,夏天还要动个大手术,外公给她带个护身符。父亲在欧洲时,我们每天晚上910 点钟通话,直到那个周三的晚上,我打了三次也没通。周四的清晨香港姑姑的电话 : “你父亲没了…“

 

他是在伦敦的一个会议上走的,他的心脏再也容不下更多的疲劳和苦楚    年仅59 … 

我在当时突然精神上一无所有

 

我出生在上海,姨外婆, 我称娘娘带我长大。据说第一次与我父亲接触是我两岁的时候。我没有多少印象, 也没有照片纪念。第二次接触是我五岁时。父母带上只有一岁的妹妹从北京来看我们。我的第一印象是爸爸很胖 ( 与我母亲和她的姊妹们窈窕的江南女子相比 )  他抱我用脸亲我,胡子太扎人。印象最深的是他一手抱一个女儿,还有他爽朗的笑声

 

七岁时我回到北京的家。刚到北京两天就是唐山大地震。妈妈带我和妹妹住地震棚。对父亲的印象依旧淡薄,他总是上班加班,我们很少见到他,几乎是见不到他。直到父亲换了工作单位,全家人才能晚上一起吃饭谈天。

父亲出生在南洋的一个富裕华人家庭。16岁时热爱祖国独身回国。在北京上大学时认识了同届的母亲。父亲年轻时代是一位有才华活跃的爱国青年,大学时任学生会主席,并入党。在60年代与我母亲建立了清贫的小家。他毕业后从基层干起,对工作非常负责认真,刻苦好学。除了本职工作,他还陆续学习6门外语,为他日后在国家重要部门,和在联合国的工作提供了语言上的优势。我忘不了,每天早上他从起床起,吃早饭到离家上班,收音机里一直是外语课,从英语,法语,德语到日语   连转 每周七天如此。

我有幸与父亲学了一年德语。当时我高一住校,每周四与父亲晚上相约在西单,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上德语夜校,之后分手,他回家,我回校。直到高三准备高考太忙才放弃。

我还记得那时我们考试,家长签字,得了好成绩,父亲总是给我零花钱,让我买科学,文化杂志,多读课外书,长知识,多了解世界。父亲经常出差,我初中考上市重点后就开始了寄宿的生活,我们只能在周末见面。他给我的印象是非常乐观,求知欲很强。

父亲最后所在的部门是与联合国合作,推广世界知识产权的的保护和应用,经常出差。 他有次笑言 我除了北极和南极,地球上的大洲全去过了。他经历的地方多是来去匆匆,他总是尽力在极少的时间里完成极大量的工作。

父亲非常清廉,在8090 年代的中国,在他所处的位置,有些风气不太好。有人讽刺他:  水至清则无鱼。但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清廉。

我出国后,父亲在维也纳和日内瓦的联合国组织工作过一段时间。我利用学习和打工之余去他那住上三四天。一起采购吃饭,谈世界,看风光,非常轻松暇意。

父亲非常爱国,但不是狭义的只护中国,他带给我们爱世界,做地球人的思想。那宽广的胸怀,灵活的思路,过人的见解和乐观向上的精神是留给我们姐妹的最好财富。

在我眼里父亲是一位勤奋好学,刻苦严格,精益求精的人。父亲有句话传给我,我也传给了女儿 :  人要多读书,财富房子衣物别人都可以拿走,但是你脑子里的知识,别人是抢不走的。

父亲的突然离世使我进入真空状态,那时的无奈和痛苦不是一般亲朋好友可以帮助的。我在跳入深渊之前,找到一位信任的心理医师,开始长达一年半的心理疗程。在那里我可以抖开我的灵魂,苦难,失望,无助,无奈和愤怒。唯一避开的话题是父亲的谢世。

父亲去世一年后,我重新走上工作岗位,小安娜几次手术后开始跌跌撞撞,小心翼翼地走上人生之路。我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园。

7年后的今天,我步入中年,安娜长成个懂事漂亮的小姑娘。7年后的今天我试着用笔写下我的心中禁地,但愿那里的痛不在,那个心结缓一缓。愿父亲看到我们的今天,他一定为我们骄傲,愿他能在天堂爽朗大笑。我的亲人,爸爸愿你在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