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23.那年圣诞
文章来源: 楚天碧霭2005-12-27 05:20:48

     今年的圣诞一如过往,唯一不同的是平安夜我没有去教堂做弥撒。懒散如我,早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台阶:一切自在心中,所有的形式不必太过拘泥。

     然而,Christmas Eve终究在心里有点分量。不自觉地,在钢琴前坐下,Silent Night从已经笨拙的指尖下涩涩地流淌出来。和着烛光、圣诞树上闪烁的小灯,某种应景的感恩之心,连同倏然冒出的圣诞记忆,交织回闪在眼前。

     格外想念起那个圣诞,那年我高二。

     上海是个洋化的城市,至少在圣诞节这个节庆里。从小就接受了上海的圣诞节不但有宗教因素,还有世俗因素的特色。所以,圣诞可以过得很神圣:教堂里的唱经班,早早地就会开始排练整台的拉丁文唱经答和。当然还包括那些经典的圣诞颂歌。而圣诞又可以过得很世俗很热闹:每次结束完圣诞大弥撒,唱罢圣曲,转身便回家准备聚会和大餐。每年的年尾过得很开心,因为那天是一年里除了新年除夕之外,我被获准可以通宵玩乐的一夜。而一般的市民,特别是年轻人也乐得多个节日热闹一下。

     即便当时仍在高中念书,却也知道赶着这样一个partying的季节来快乐一下,所以那年圣诞的前两天早早就与几个要好的同学相约聚会一次。每人都要准备一份礼物进行交换。地点是在妈妈的舞蹈房里。她拗不过我的苦苦相求,答应那晚借给我们一下,因为里面有暖气,有音乐设备,还有光滑的打蜡地板。总而言之,在那时候,有这样的房间来聚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清一色高中女生的聚会却仍旧让当时的我们兴奋莫名。所谓的party,其实更象是一个茶话会,听着音乐,吃点小零食,然后围拢一起说说女生的悄悄话。说得开心了,放出音乐来,大家在大镜子前一展身姿跳上一跳。

     现在写来,这情形犹如梦中。交换礼物和贺卡时,每个人的期盼和愉悦无法用语言来表明。那晚,除了大家各自的小礼品之外,我额外为大家准备了一份意外之喜。那年,家里有很多大桔子。我突然心血来潮,仿照了冰心提到过的小桔灯。每个桔灯都有盖,而且可以用手提着。虽然很简单,却出乎意表,所以大家都很喜欢。

     那晚,步出妈妈的舞蹈房,走在华灯笼罩的南京路上时,每个女孩的神情都很飞扬。

     之后,圣诞节依然每年姗姗而来。可是,我们这几人,却再也没有机会重温那次简单而又纯净的快乐。圣诞的活动越来越丰富,而女孩也一个个有了各自的节目。

     青春,一路从单纯青涩起步,走向绚烂成熟,直到沉淀,回复原始的静幽。

     然而某天,从大洋彼岸传来一份不期而至的问候。这个已经做了妈妈的当年的小女生,对我说,我依旧记得那年的圣诞聚会,还有你做的小桔灯。

     读着她的话,感觉到心里腾起某种悸动,某种温和的骚乱。在回首的刹那,隐约从远处听到那似曾相识的笑声和音乐,看到了美丽和清澈的时光。

     今年圣诞,这一刻,我已在千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