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印象----我“干”了日本女人!
文章来源: 李老师2007-12-10 13:16:33

结婚后的那年秋天,我也去了日本。

日本的深秋,和中国并无二异,有太阳的时候,还煦暖煦暖的,风乍起时,凉意却能冷冷地钻进骨子里去,让你想躲想逃,可偏偏又迈不开沉重的脚步。初次出国的兴奋新鲜感很快过去了,我只能一个人锁在家里,对着叽里呱啦的电视屏幕发呆,一天下来,除了做饭就是胡思乱想,老公回家吃饭后还要再回学校,不到凌晨一,二点是不能回家的。我能理解老公的辛苦,在日本讨生活,你也得玩命!

就这样闷了一个月后,老公有天回家兴奋地对我说:“你要有工作了!我们家附近的百货店新开张,在招清洁工,只要干早上三小时,可以去试试!”我听了,“切,清洁工?叫我打扫卫生?我可不干!”要知道,我婚前可是什么家务活都不做的,叫我到日本来扫地,我的自尊心往哪里放?老公说,组里的老孙已经给我约好了面试,就去试试看吧。无奈,看在老孙的面子上,跟他来到扫地科长面前。我一句狗屁日文都不会,就只能假笑加欠身,居然被录取了。好吧好吧,我堂堂人民教师也来体验一下国外打工的艰辛吧。

第二天早上650,我准时出现在办公室走廊,看到了十来个妇女已经一字排开,以我敏锐的直觉,我辨出其中一个女孩和四十来岁的女人是中国人。这下,我就有伴儿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女人可是长春某医院的皮肤科医生,女孩也是来自东北的某战争孤儿的儿媳妇。巧得很,我们居然住在一幢楼里。从此以后,我们在那个走廊里总要聊上几句,1000下班后,还结伴一起逛一下那个百货店。打工,也不是那么枯燥了,日子,也就不是那么难熬了。

再回头来说说我们干的什么活吧。每天早上,垃圾科长都要在开扫前五分钟训话,分派任务,讲讲工作重点。我听不懂,只要听其他人“嗨”一声之后,就知道开扫了。我和三个日本人一组,两个六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两个おばあさん睡不着觉来干这活也就算了,这四十多岁的女人怎么也来呢?女人叫川西,长得五短身材,胖墩墩的,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永远聚焦的斗鸡眼,满脸脂粉也遮盖不了她的小雀斑,一笑起来,日本人特有的大门牙就露了出来。她会一点英文,做了我们组的组长。一开始,她对我这个外国人也感到好奇,和我聊天,原来,她一直没有结婚,和年迈的老父亲住在老屋里,生活贫困,没有其他收入,应该说,她是日本社会中最底层的一类人了。我有点同情她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穷苦人生活也不容易!

我们四人分管底楼商场的一段长厅,扫地,擦玻璃,打扫厕所,还要拂拭电梯的扶手两边。日本人的工具好,我第一次见到了长一米的棉拖把,扫起大理石地面一点都不费劲,只要往前推就行,我还能边推边看两边精品小店的橱窗呢。擦玻璃也不累,“咻咻”两下,用抹布一抹,玻璃就透明得像没有似的,还差一点撞上去呢。厕所里的面貌,也是非常干净的,一是因为日本人的自律性特别好,自觉冲洗,小心翼翼,二是因为有我们这些人隔几小时就要打扫一遍,那儿自然是整洁如新了。一个多月后,川西对我的虚情假意全部用光,卸下了她的伪装,开始把我和另外一个她不喜欢的老太放在一起,专门给我们安排一些重活。尤其是星期一,我们干的是早班,周末客流量多,垃圾就积得多,晚班没做的活早班就要一起清理掉。我也没在乎,多干少干都在自己手里,反正三小时,我就当散心,逛店好了。我不说话,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欺凌。

转眼就到了新年过后,日本冬天的早晨相当寒冷,特别是想到在大雪纷飞,天还没亮的清晨,别人还躲在暖和的被窝里做梦,我却一步一滑地走去赚那两个辛苦钱,心里就特别难受。百货店开了小吃街,把我们这组调过去了,垃圾桶更多更重了,地面更油更脏了,川西也更会偷懒更会发号施令了,她的笑声也变得更刺耳更讨厌了。她把我当傻瓜看,嘴里喊着“李ぢぁん”,使唤我干这干那,连她扫到一堆的垃圾都要我帮她畚。无所谓!“忍”不就是心上一把刀嘛,我还是能忍的。

可是,一天,当我没看到她的一堆垃圾,忘记畚进簸箕里时,这女人居然对我大声吼叫:“李ぢぁん,你没看到这儿还有吗?怎么不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听她这么大声对我,气就上来了,什么都没顾,再也忍不住了,跑过去,把扫把往她身上一扔,“你为什么自己不做?”我愤愤地说。她没想到我会反抗,愣了一下,冲过来想和我打架。旁边的老太婆慌忙将我俩分开。只见这日本女人头一甩,跑去找科长了。没多久,垃圾科长就来找我谈话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日本鬼子面前哭了,委屈,气愤,怎么能在狼面前流露呢?我有点恨自己不争气,在他假惺惺的安慰下,我还答应第二天跟她赔礼道歉。

我知道是我不对,在外打工,本来就要承受各种压力与痛苦,我连这么点事都那么冲动,怎能让家人放心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第二天早上,垃圾科长把我和她叫到办公室,说了几句后,就等待我开口说那几个字了。我杵在那里,看到那一张张得意扭曲的嘴脸盯着我,似乎在嘲笑:看!中国人也要跟我们赔礼道歉,还要90度鞠躬!一分钟,两分钟过去,我的喉咙像堵了块石头似的,怎么也开不了口!“ごめなさい”这几个字,在那一刻变成了世界上最难说的语言。我怎能做到?我突然把手套往桌上一扔,丢下一句“我不干了!”掉头就走了出去。我没有看他们此时此刻的脸色,一定是诧异加气愤,换作他们在里面发愣了。

我快步走到更衣间,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加大了步伐,跑出了这幢令人窒息的大楼。漫天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太阳,也悄悄地露出了笑脸。我的脚步轻松了许多,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今天的天气,真好!

 

 

*战争孤儿:日本人从东北撤离时,把自己的孩子留下,给当地的中国人抚养。八十年代后,他们纷纷来中国寻找自己的骨肉,把他们带回日本。他们算是日本人,可日本人把他们当作中国人,处境有些尴尬。

*おばあさん:对中老年妇女的称呼。

*ぢぁん:对小孩,可爱的女生,或者关系较好的人的称呼。

*ごめなさ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