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调到夏令时，发现生活变得有一点匆忙，妻子早上惊呼着“迟到了！”送孩子们出去，因为提前了一个小时，天色暗暗的，醒过来就晚了。我吃了早中饭去学校，好像太阳才完全照出来，院子里树荫斑驳，本来要逗逗狗，刷刷车，今天都来不及了，中午系里开会啊。

到学校的时候， 看起来车位又早占满了。有个老师也开保时捷的，打照面都会赞许地给对方一笑，在进教师车库前取的先直道再左拐的路径，而我是先左拐再直行，在进门的时候他就得让我先进去，结果，我找到了里面最后一个位置，看到他转来转去没有空位，最后只好开走去别的车场碰运气了，很不好意思。学校有帮助泊车的服务，如果自己找不到，可以让人帮助，可是钥匙得存放在泊车人那里，下班的时候，泊车人往往已经下班了，要步行很远，到校园另一边的安全办公室去取钥匙。很多次我下班的时候都看到有人打招呼要搭车去拿钥匙，我都会帮助他们，但是轮到自己，还是不喜欢去麻烦别人。

系里开会的内容保密，不过可以说的是推荐奖学金的事，有一个赞助人，就只想帮助中产的学生还学生贷款，你们说奇也不奇？其实，上我们这样的私立、教会大学，尽管学费不比哈佛、耶鲁便宜多少，排名却远不及很多州立大学，为什么人们还是要来呢？值得家长们想一想了。上大学，除了学技术、学专业，是不是也是一个人生的设计阶段、一个品味的选择阶段，你喜欢他们象绅士、淑女，还是喜欢他们更象开放、前卫的彭克，呵呵，说到这里只能点到为止了。

今天的课，我几乎没有讲话，埋头画，教室里非常安静，其实并不是我所要的那种安静，象屏住了呼吸一样，很多人在看我画，虽然并不是正式的示范，我用完全自己的方法去画，从局部到局部，并不适合学生模仿。从学校出来的画家都明白为什么画画不可以钻局部，因为整体的感觉和整体的形态是绘画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指标，如果方法不对，从局部去描绘，很容易得一斑而失全貌，即使画到很深入的阶段，还是提倡学生整体地去画，不能死扣局部。

但是这样的说法是针对有模特为你摆上十几个钟头的姿势而言的，尤其是苏俄式的素描训练，严格地要求这样去做。我画人体的时间往往不超过25分钟，这是美国一般模特摆动作的最长时间，等休息以后，可以重新摆同样的动作继续画，有时候为此要用一些胶带纸贴出记号来，可是在我的工作室并不提倡学生画太久时间的细节，而是强调抓住动态和结构，画内在的骨骼、肌肉和动力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自己想画深入一点的作品，就要尽可能地利用学生用来画速写或慢写（一般不要求画明暗调子）的时间，所以当然不可能按步就班打轮廓，再画明暗，从大到小，学院派地画到局部，而是直接去画有可能完成的局部，从一部分画到另一部分，有时候有教学上的情况就必须准备随时停下来﹣即意味着完成了。

这样久而久之，我的绘画过程就成了一种自己的方法，把整体的意识完全装在脑子里，画得只有局部了，而这样的过程，是没有办法教给学生的。但是在教学上也有它的好处，如果我说明白了这样画的缘故以后，就局部刻画的技法，这样最容易让学生直接学到。否则，一个老师如果要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形体和大概明暗过程以后才能秀出局部的技法，学生不可能有那样的时间去看完全程的。不过，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坊学徒一定是那样学的，现代的大学学分制度，用来学习绘画的可行性，其实是有争议的，除非每一个老师都能象我这样地画。

下课的时候，天还很亮，比过去早了许多似的。从车库出来，打开了顶篷，我喜欢打开顶篷开车，常言：北人骑马，南人驾船。开敞篷的感觉，就又象骑马又似驾船。尤其是这个时候，天很凉爽，没有大太阳照耀，景物却特别清晰。从教师车库出来，看到一个十分靓丽的女孩向我挥手，旁边是她的大吉普，原来正是前面我说的，泊车人下班了，她的钥匙要去安全办公室取了。从校园最热闹的教堂前穿过，“无数人”看到我们了，其实我们并不认识：她叫阿里西亚，祖上是克罗地亚人，就是二战时比较亲德的那一派南斯拉夫人，看她既有摩登美女的修长体态，波浪般长发，又有学生的斯文气质、优雅风度，香水的味道也很恰当，......反正过几天再贴她的肖像出来吧。

这是局部和片段的一天，但连贯起来，都是画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