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武汉】那一眼,记忆犹深
文章来源: 鲁冰花2022-08-30 08:36:36

九十年代中,有一次旅游路过武汉,一件小事让我难忘,写在这个系列里算打个擦边球吧。

那年我们市创作的一个大型现代戏进京演出,入选“五个一工程”获大奖,领导一高兴决定给我们放个假作为奖励。我作为主管部门负责人有幸陪同剧作者之一的安女士外出旅游一周。

安大我十岁,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认识她很久了,平时关系不错。跟一个气味相投的人外出旅游是一件人间美差。

从我们省会城市搭飞机去成都。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有点激动,让我十分惊讶的是云层上的天竟然那么蓝,碧空如洗,蓝得透明。而我们每天看到的天却是灰蒙蒙的,也浑然不觉,真是天外有天。

在成都看了杜甫草堂、武侯祠,还去过哪里不记得了。白天参观名胜古迹,逛商场、品小吃(麻辣火锅钵钵鸡、麻婆豆腐龙抄手都很美味),晚上累成一滩泥,躺在舒适的席梦思上,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安世事洞明又不乏诚挚天真。自学成才,读过不少书,言谈中有一种细腻的隽永,让人回味;恭维话说的都那么真诚,使人心醉。不由人不喜欢她,同时也能打开心扉。

哪个女人心里没有秘密?怕人知道。遇上值得信赖的人又迫不及待地诉说。跟她说起我的初恋,爱了许多年却羞于表达,直到看着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去追别的女孩,那是怎样的一种心碎。

安从小是黑五类子女,感情之路更加艰难,爱上的人隔着鸿沟,不能如愿,最后嫁给了一个有些追求、有点文化的小车司机,过了一辈子。一双子女很优秀,聊以安慰(现在都在美国)。

跟安在一起很舒心。直到一天看过乐山大佛又去峨眉山,就徒步上山还是坐缆车我们意见分歧。我是喜欢爬山的,坐缆车上去少了很多乐趣。安坚持己见,借口身体受不了,我们毕竟相差十岁。不可调和最后让她坐缆车,我自己去爬山。

约好在山顶见,万一见不着下山后在某处会合。那次是我除了爬泰山以外最吃力的一次爬山,因为没有旅伴还要警惕、自卫,又增加几分心累。有时陡峭山路上前后不见一个人,精疲力尽,体力将到极限时,从山上下来揽生意的几个本地人边走边喊着:“滑杆儿,滑杆儿!”有两人抬的,有一人背的,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去做“人上人”。

到山顶四处找不到安,相机、零食、饮用水都在她那里。我想她可能坐缆车上得快,等不耐烦提前下山了。我让专业摄影师给拍了一张照,匆匆欣赏一下茫茫云海、金顶寺庙等也坐缆车下去了。在山下又好等,安才姗姗到来。我说幸亏你没跟我一起爬,你受不了的,我经受了体力的考验。安却沮丧地说,悔不该不跟你一起爬山,在寒风中等缆车苦苦等了两个多小时,我经受了耐力的考验。

从成都搭公交车到了重庆山城玩儿一天,买了轮船二等舱票去武汉。印象中重庆码头很旧,从江姐下船被捕后可能就没有维修过。途经丰都鬼城,像美国万圣节前后的气氛,鬼哭狼嚎装饰瘆人。

回船舱的台阶上坐着一对儿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乞讨的盲人夫妇,女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脏兮兮的但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到处看,视力肯定没问题。。也许是这对儿盲人后半生的希望,活得真艰难。

船上还有灯红酒绿的高档舞厅,一天晚饭后我和安不知天高地厚好奇地走了进去,里边霓虹闪烁仙乐阵阵轻歌曼舞,我们找了个僻静处刚坐下,就有侍者前来绅士风度地问:女士们需要点什么?我和安对视一眼,马上警觉这不是我们工薪阶层该来的地方,迅速撤离。

夜过三峡看了个寂寞。那绰约多姿、充满神秘感、飘逸在巫山云雨之中的神女峰,也隐在了深沉的夜幕之后。“锦衾瑶席何寂寂,楚王神女徒盈盈。”

船到武汉,下船叫了出租车,径直奔赴火车站。我们俩买的东西太多了,大包小包的,也没心思在武汉游玩儿了。

火车站售票处熙熙攘攘,不过还算有秩序。每个窗口外边都一条长龙阵。我让安找个地方坐下看着我们的物品,我去排队买票。 

我前边一个当兵的帅哥儿,他看我一眼,我冲他微笑点点头。我指了指窗口“军人优先”的告示:“你不用排队啊。”他说:“没关系,也没急事。”

本来队列好好的,但到了窗口处大家争先恐后就拥挤起来,谁的个子高、胳膊长把钱递到窗口里谁就是赢者。我前边这位当兵的买好票正要退出,回头一看我被旁边的人又挤出来了。他对我喊:“把钱给我,你去哪里?”“我去安宁,两张。”这个紧要关头,力大者胜。

他把帮我买好的票和零钱递给我,我一叠连声说谢谢,一边说着话找到了安,我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安。这位是。。他帮我们买的票。”安也连忙说谢谢,那当兵的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声“再见”,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快,追过去要个联系方式啊,他看你的眼神儿都是带钩的。。”安半开玩笑。

“你去追吧,你个没正经!”我笑骂一句。

一件小事,一个善意的眼神儿,一抹真诚的笑意,在这陌生的地方,让人突然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感动。不求回报的帮助,朴实敦厚的情感,也许是刹那间的爱意。。短暂的相逢,之后又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此生不会再相见。

但我知道,武汉,曾有那么一个人。那温暖的眼神儿让人记忆犹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