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个食堂菜,怀个旧
文章来源: 陈默2024-03-05 05:41:31

昨天晚饭做了个白菜粉丝丸子汤,鸡汤打底,阴雨天热乎乎吃着很舒服。

这个也是我小时候常吃的食堂菜之一。我们南方把“丸子”叫“肉圆”。红烧肉圆(就是四喜丸子)、黄芽菜粉丝烩肉圆(就是我今天做的这个)是食堂常做的菜。

我以前回忆过,非常庆幸的是,我的童年/少年虽然是在物质匮乏、什么都要凭票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中期度过,但我和很多同龄孩子们比,不太缺吃的。

说起来得益于那会儿我爸被发配去支援地处郊区的兄弟院校,那里“资本主义的尾巴”从来就没割干净过(估计学校保卫处也是眼睁眼闭,他们的孩子也长身体需要吃的啊),总有附近农民偷偷溜进来卖自家的蔬菜瓜果、活鱼活虾、童子鸡/老母鸡、鸡蛋鸭蛋等。在院里某个角落、固定的时间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自由市场/黑市”。我父母特别想得开,有限的钱都用在吃上面。家里除了破四旧尚存的几件红木家具,桌椅板凳床全是学校借来的。周围叔叔阿姨们攒钱买“三转一响”时,我妈说“一切都不考虑,两个孩子长身体最重要”。

但大院里的“自由市场”供应不稳定,视“割尾巴”的风声而定。所以我们家还时常需要去食堂买点荤菜,既补充营养,也给孩子们打打牙祭。另外,我父母都是南方人,不会做面食,需要买食堂的馒头、花卷;偶尔有懒龙、肉包子/菜包子供应,更是让我们雀跃。

我们大院食堂非常不错,不过也只有比较粗糙的炖菜和烩菜(不记得有小炒)。印象比较深的菜有:红烧排骨(其实是腔骨,不是真正的大排)、红烧肉圆、黄芽菜粉丝肉圆、烩皮肚(就是油炸肉皮,加几片午餐肉片或肥肉片和白菜/萝卜);还吃过咖喱牛肉粉丝汤,简直如同过节了;冬天如果好运气会卖一两次羊肉烧萝卜,估计采购员神通广大搞到几只羊;年节时分可能有一两次糖醋排骨,必须要排队抢的。每顿饭也会有两个素菜,我们一般不买(不合算啊,家里自己可以做),除非偶尔有红烧素鸡我们会买,因为豆制品要凭票的,做一次素鸡基本把一个月的配额都用了,买豆腐可以吃好多次:冬天饭桌上的塌棵菜烧豆腐是我至今记得的美味。

那时候,我爸是家里的大厨,去食堂买菜的任务是我哥的。每到开饭时间,如果我爸说:“带上小耳朵锅,去看看有什么荤菜”。我们两孩子就会对视暗喜。其实我爸手艺很好,总是把有限的配给物品做得香喷喷的,但孩子嘛,都觉得“隔锅饭香”。

后来我大了,也领了这个任务。我和我哥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哥只要去了,就一定不会空手回来。这一点,吃了我爸不少批评。比如那个“烩皮肚”,我们全家都不爱吃,但我哥说“去都去了,什么都不买,人家会笑话我们小气”。我爸说“面子要紧还是实惠要紧”?

我好像从小就不顾及别人怎么看待我。这要得益于我妈对我的教诲,她说“任何人都是别人生命里的过客”,当然,我还小的时候,她是用另一种更浅显的方式告诉我,说“你即使摔了四脚朝天,人家走过就看一眼、笑两声就完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长大以后,我哥因为“怕别人笑话”,失去很多机会、走了不少弯路,按下不表。好在,他是个忠厚的好人,老天最终待他也不薄。我比他敢试、敢闯、敢担当风险、敢咽下失败。当然现在我俩都老了,殊途同归。

我爸妈在世时,时常内疚我小时候日子苦,说“你哥出生后,供应好、生活好,家里有祖辈帮忙,过了几年众星捧月的好日子,你就苦了”。我就笑着告诉他们:我小时候最需要吃的时候,有爸爸做的熏鱼、红烧鸡、黄鳝烧肉、红烧肉炖蛋、肉末馅饼、韭菜饺子;有妈妈做的清蒸鱼、肉末鸡蛋、甜酒酿、肉汤团、油饭(我妈不会包粽子,就蒸肉丁糯米饭代替);还有那么多的食堂菜!等我长大了需要好的教育了,咱家“平反”了,搬回市中心、住大房子、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在这个家里,多好命呢~

但愿我爸妈听了我的话会释怀一些。虽然我也有小时候因为家庭出身被坏孩子欺负,往衣服里塞鱼刺之类的事,但感谢爸妈给我们遮风挡雨,努力让我们吃得好、长得壮,受益一生。

昨天贴了这个小文在坛子里,有朋友说那时候什么都要票,哪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想那时候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反而比我们苦(在吃的方面),什么都卡得紧紧的,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感谢我爸落魄到郊区,反而可以买到农家菜。我说的“食堂菜”也是汇总精炼了,去了看看菜牌失望而归的时候也很多。那时候食堂应该是把集体户的配给放在一起,采购员大概还有些独特的路子搞到些肉食。我后来给我爸妈罗列的那些好吃的,则是把80年代的也算进去了~不过确实都是我至今怀念的、爸妈做的好菜。

哎哟,这旧怀得是滔滔江水啊~给看到这里的同学们献花。

谢谢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