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说了债务中的爷孙关系，今天要侃一段美国预算赤字的trillion究竟有多大。

搞政府预算都是和数据打交道，用美国话说是number crunching。眼下美国联邦政府的预算已经到了必需用trillion来衡量的规模:  今年新总统的预算是三个半trillion(美元，下同)，其中预算赤字就是一个trillion。

再看美国的债务:  全体美利坚子民所欠09年已达五十七个trillion，其中联邦政府公债就是十一个trillion(不包括州和地方政府的债务)。

目前美国和世界生产总值的大环境是这样: 08年美国GDP略大于十四个trillion，世界头号。差不多是二当家日本的三倍， 是老三中国的三倍还要多。全世界总GDP约六十五个trillion(这些在上篇都有提到，这儿再温习一下这些不同的trillion)。

债务缠身到这地步，美国当然也不缺仁人志士为此大声疾呼大敲警钟，要求美国政府彻底改革预算烂账。但普通民众对这种预算改革好像没有什么紧迫感，甚至对政府预算都无甚认识、缺乏了解。

正如上面所言，说到预算就得谈数字。对以上的一连串trillion级别的数字，应该认真地问一下，美国人究竟知道多少?  他们在多大程度上在乎这些数字?  用更"瞧不起人"的语气说?  美国民众有多少人明白trillion是个多大的数字吗?

有一家叫CARAVAN Survey的民意调查公司"先天下之忧而忧"，在四月下旬率先对这问题做了抽样调查，提问对象都是18岁以上成年人。问题很简单，就是"一个trillion中有多少个million?"(How many millions are in a trillion?)。

下面是调查结果:

18%回答一千；
12%回答一万；
21%回答十万；
21%回答百万；
17%回答千万；
12%干脆不知道。

卖糕的，文学城前段 有人写文章痛陈老美数学不灵，我差点要写文反驳。这回美国自己的"权威调查"也出这种结果，太让人始料不及地哑口无言。

看官您如若对"美国佬不识数"还有疑问，那就只能再给你来一段"真人秀"了: 

看秀之前先对大伙pre-warning如下:  站着的最好先把马步扎稳了以免摔倒，坐着的也要sit your butt tightly so that you won't fall out of your chair。

这段video footage，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How many millions are in a trillion? 这回是调查者是当街问人，地点就在白宫前面。这可是伟大首都华盛顿所在地，是政治经济的心脏地带，那里的人们素质总该高于南方那些对政治经济不闻不问的red-neck老农们吧。

How Many Millions are in a Trillion? from Econ4U on Vimeo.

逗乐完毕，下面回归"严肃"。这个调查正是针对美国巨额赤字数字而作的，但美利坚的公民们，对政治对经济如此”漠不关心”、对数字对政府预算的了解这般不济，难道美利坚合众国要改国号为"美利坚乌合之众国"?  公民们对政府的天文债务麻木不仁，美国还怎么能够达成上下一致、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地去完成预算改革的使命?

谁都明白，美国预算窟窿的来源就是越来越庞大的"福利事业"。所以至少在理论上说，赤字和政府债务的解决之道也简单:  剪除或缩减福利项目。但美国民主政治的现实是:  三六九等的各阶层选民们手里都"公平"地人手一票，政治家们为了宣战胜利，对劳苦大众许诺: foodstamp，TANF，Supplemental Security Income，Medicaid还有Unemployment Benefits等等等等；对剥削阶层的富人要给他们减税；对老人要提供Social Security Income和Medicare医疗保险；对孩子要给予最好的教育......。这些富利事业的产生有各自的历史原因，甚至也不缺正确的理论基础。不过一旦做过了头、一旦被政治所利用，就变相成为"银票换选票"。难怪在美国，美元叫做经济货币，而选票叫做政治货币，政治家们谁不做这样的交易谁就休想胜选。

还有，美国政府还接过了原共产国家的未尽事业，把解放全人类作为己任，甘当国际警察维持世界和平，并且多年来一直为此承担高额军费开支，这项开支自二战以来始终都是联邦预算的重头戏之一。

有人计算出目前美国联邦政府已经承诺的福利责任(welfare liabilities)，用美元计高达六十五个trillion(这数和全世界的GDP一样大)，这都得要联邦政府今后继续不断地、更大规模地借钱来加以兑现。现如今的美国政治中，忧国和忧民成了对立面 -- 倡导消减赤字是"忧国之举"，但这必然是对某阶层选民不仁不义，与"忧民"想违背。如果哪位政治家真要砍什么项目就会得罪某阶层的选民，就会在选票上招到报复。所以，从"每人都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利益"这个合理角度出发，政治家们不会自杀式地提议消减福利；对于选民来说，能解决政府债务消除赤字"固然是好"，但自己的那部分福利是万万不能被砍的。

记得小时候，家住的大院里有个池塘，公家人在里面养鱼。一次天热气闷，鱼儿上浮吸氧。我们几个孩子放学后发现了，生出捉鱼的兴致。因天气实在炎热，鱼儿都俯首帖耳放弃抵抗，大家一会儿就弄了个锅满盆满。这下就引来更多的孩儿，立时就成一幅"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天热下鱼塘"的画卷。

那天露头的鱼儿可真多，孩童们的成就，又引来各家各户大人们的积极参与，包括管鱼塘的公家人。在那物资馈乏的年代，鱼肉是个好东西，很多家庭的馋嘴可以用鱼肉得到解决。更重要的是，这公家的池塘不归谁私有，你不去别人去，去晚了没人会给你留点什么。所以，抓公家池塘的鱼，必需争先恐后先到先抓，并要各尽所能地多抓。可怜的公家池塘和那一池为氧气而露头的鱼，记忆中自那次大院"竭泽而渔"后，池塘里再没见过什么像样的鱼。

到美国后对经济学有了一知半解，了解到有个概念叫common pool，含义跟那公家池塘差不多。Common pool里的resources(比如江河湖海中的鱼)，因不属于谁，所以谁都想去捞取。美国的福利政策虽不完全是个common pool，但已经很有点大院池塘的鱼腥味道了。你不去要去拿别人会去；在争预算的斗争中，这个选民阶层的立场软弱了，那阶层就会强硬就会多得。这其中的思维和计算有点类似中国的当代俗语:  你不拿他那，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谁不拿!

有这样不识数的民众，有这样打了死扣的美国各阶层政治关系，美国的预算赤字还有救吗?  奥总统说他能解决预算赤字，您千万别忙着信他。他可能是个好总统(连马凯都这么说)，但解决预算赤字，恐怕没戏。中国老话说，生众食寡，则财富恒足。这样的社会财务不会有赤字，但如今的美国，空前规模的baby-boomers已届退休年龄，使得生产人口小于被抚养人口，成了"生寡食众"。开源是不成了，节流又做不到，赤字焉能消除? 

这篇说美国预算和美国佬不识数，是调侃也是实情。在结束前，再回顾一下trillion这数:  看官您知道它1后面有多少个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