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
文章来源: 落花飘零2006-10-21 20:57:54

值完夜班,躺在沙发上,五官很疲劳,大脑却惯性地高速运转,好像F1赛车下了跑道发动机还转动。

站在淋浴下,热水冲洗着被医院空气浸润了一天一夜的皮肤,沾染着死亡,绝望和病痛,需要冲洗很久才能觉得自己年轻健康的肌肤慢慢重新变得红润。

死亡和疾病,是一种能够传染的病毒。插着呼吸管,鼻饲管的病人,不能说话,在看着我的脸的时候,眼角慢慢流出泪水,我握着他的手,他慢慢握紧我的手。手是浮肿的,虚弱的。

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决定学习。心里焦灼不安,因为PD说,值班后回家应该把值班时候看过病例好好学习一下,因为周围的住院医生在讨论病例时候都能够引经据典,因为主治经常用一两个问题就掂出了实习医生的分量。每次说话,每次查房,好像都是一次次live show,希望impress 每一个人,从医生到护士,从attending到同年的intern。每次别人说出自己不知道的答案,心里就挫败得很。每次说出错误的答案,即使别人不说什么,自己心里也要煎熬半天。

和爸爸妈妈的通话从每天晚上的msn camera改成了一周一次的电话,如果周末值班,那就连一周一次也保证不了。电话里也不敢多说什么,总是怕气馁的语气让他们担心。但是也不想强作欢笑。匆匆地说你们多保重,电话两端都是欲言又止。

打开每天听的台北之音,正好在放这首齐豫的欢颜,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展颜欢笑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掉在打印的journal上,掉在翻开的哈里森内科学上。

每天早上7点多的时候,ICU窗外的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洒在呼吸机上,监护器上,洒在病人的脸上,洒在一夜无眠的实习医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