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万里,终须一别离
文章来源: mychina2018-03-26 07:38:13

老爸卧病半年,终于走了,享年88岁。

近十几年来,老爸不太快乐。他是党校的哲学教授,最近一直在不断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教的不对了?因为老爸培养过的学生,虽然大多都是父母官但是也有不少人都遭双规,蹲大狱,被判刑。很多抽搐满志有共产主义理想的学生,最后都没有保持晚节,老无所依老无所养老无所终,因此,老爸经常叹气。我和老爸讲:“老爸,这可不是您教的事情,他们根不红苗不正,他们的下场都是他们自己种的苦果。”是呀,老爸自从离开外交部之后,就在党校教书育人,这些年来,桃李满官场,也算是收获颇丰,但是,有学生蹲了大狱,毕竟是一件窝心的事情。唉,这帮学生,也不争点儿气!?

近二十年来,让老爸快乐开心的事情是打网球。老爸六十多岁那年,我从美国回去送给老爸一支 Wilson 的中级网球拍。老爸就开始学习打网球了。看有关网球的书,看电视网球比赛,和网球教练学习打网球,进步很快。老爸有几个笔记本,记录的都是网球的心得体会,可见老爸对网球的投入之深。七十岁之后参加中老年网球比赛得的几个老年冠军的奖牌和奖杯,对老爸来说,比电视冰箱汽车都金贵,85岁以后,老爸就不怎么打了,有的时候,老爸拎着网球拍到网球场上转悠转悠,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老了,打不动了,但是,依然依恋网球运动。

老爸75岁的时候,拿到他第一个65岁以上组网球单打冠军!

三十年前,我去美国读书,临行前,老爸就送到家门口,话不多,一句保重,含义万千。

四十年前,老爸百忙之中到我的大学来看我,我请老爸吃我亲自用电炉子,小铁锅的做的炸元宵,还给老爸听了邓丽君同学的几首靡靡之音,听得老爸皱了他经常皱着的眉头。

这些年来,每一年的八一建军节,我们家都会收到三瓶慰问军人的好酒:老爸一瓶,老妈一瓶,我一瓶。我经常和老爸一起喝一瓶闷酒,老妈那瓶酒留着做菜,还有一瓶老爸留给他最喜欢的儿子:我的弟弟。

2006年的国庆节我在北京和爸爸一起过节,有一位喜欢羽毛球的朋友向我挑战羽毛球,我应战了,条件是每得一分就赢100元人民币,愿赌服输, deal。我请老爸去看了。结果,我一个小时赢了¥4200 元人民币,给老爸买了两箱子新网球和一双新网球鞋。老爸说:“没想到你羽毛球打得这么好!”那是我老爸第一次看我打羽毛球,也是最后一次。唉!和我羽毛球水平的鼎盛时期相比,现在的水平不及当时的十分之一呀。不过,想打谁15:0 或者21:0 都可以,只要我愿意。(除了陶菲克)

很多年来,我都是我老爸的专职理发师,每次回国都给老爸理发。我隔的时间长了没有回国,老爸的头发就会留得很长。每次视频看老爸的头发长了,我就知道,老爸等我回国给他理发呢。

老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文艺青年,拉一手好二胡。经常和他的朋友陶宇伦(当时中国的四大二胡之一)在一起拉《江河水》,悲悲切切的,拉的大院里的小伙子王朔,眼泪哗哗的。

老爸写一手好字,平时不怎么露锋芒,但是老爷子高兴了,说不定写几个字呢。

只要写字,写的都是比较革命,有正能量的字,风花雪月的字老爷子很少写。

很多次,我都劝老爸花点儿时间,写个回忆录什么的,老爸不说什么,只是不写。这个倔老头儿。他不写,我写!

老爸离世,他的很多学生都来告别包括我见过的和我没有见过的,包括我听说过的和没有听说过的,没有被双规的部分党和国家领导人也送来了花圈,老爸的灵枢上,覆盖着红色的旗。

这一天,北京寒风凛凛,冷雨凄凄。

京城走一位老爸,西方添一尊如来 !

《版权老爸所有,翻印永别不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