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89(14)毁家纾难
文章来源: 万家述评2012-05-19 13:06:38




我的1989(14)毁家纾难

所有跟读我这篇回忆文章的朋友,读到现在,都会产生一个疑问:你既然那么冷静,那么平和,那么“置身事外”,后来又何必流亡海外呢?还有一些小朋友或大朋友,希望我讲一些当年的幕后秘密……

今天,我就回答你们的疑问,讲一个幕后的秘密。

当戒严部队大军压境、流血冲突不可避免的千钧一发之际,用现在的网络用语,哥Hold不住,终于出手了。后来我出手做了两件事,这是我老万在1989年真正的辉煌。

而且,我做这两件事,确实有“上面”的授意。当时在四通干部会上宣布我“准备介入”时,也提到“这是‘上面’的意思”。后来戒严部队一直追查这个“上面”是谁,却不得要领。今天我就公开解密了。

这个“上面”,是我的岳父大人李昌。

5月20日,宣布戒严的第二天,当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要我运用在学生中的影响,说服学生尽快离开广场的时候,我可以想见他的焦灼和不安。李昌原来也是学运出身。当年12.9运动,他是清华物理系的学生,也曾领队游行到天安门,他还担任过“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简称“民先队”)全国总队的队长,大概相当于现在广场上的“高自联主席”或者什么“总指挥”吧。我相信,他在广场学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所以,他对学生运动,和其他党官应该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当他看到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政权,有可能对今天的年轻人开枪,情何以堪。据说,他还找过十位退休的上将、找过紫阳、找过杨尚昆、找过李鹏、找过聂荣臻……

我理解他,不要流血、不能流血,这是我们的共识。但是我一旦介入,我比谁都清楚,这对我、对四通,意味着什么。我当时长叹了一声,心头掠过一阵悲凉:“唉,就算是毁家纾难吧……”。

当时,听说深圳大学的罗征启老师也领衔发表了公开信,就更坚定了我的决心。罗老师是我一生敬佩的师长,老师都出手了,学生岂能落后?

说干就干,5月21日上午10点,我在办公室约见了北大、清华的四位同学,他们是清华大学化工系84级的李英华、清华大学材料系84级的耿学洪、北京大学地理系87级的范九利、北京大学物理系87级的研究生王有才。

以下是我和他们这次谈话的录音记录:

对当前的局势,谈几点我们的看法。这是我们几位(我指了一下当时陪同见面的崔铭山和曹务奇)经过深思熟虑的意见,供你们参考。

第一点,是到了“收”的时候了。现在是收的最好时机。应该说,学运当初提出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你们的目的是要唤起民众,反对腐败、深化改革,已经深入人心了。游行、绝食,本身不是目的。到目前为止,你们的活动组织得非常好,就像写一篇文章,开篇、中篇都写得很好,现在要把尾收好,但这往往是最难的。

第二点,目前的局势已经僵持不下去了。许多学生已经十分疲劳。面对强大的戒严部队和专政机器,打持久战非常不利,也不可能。

第三点,要考虑社会的承受能力。现在已经造成了社会生活的不安定,这又可能成为军队动武的口实。戒严部队进城了,还没有动武,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们顾虑民心的向背。如果坚持对峙,出现了混乱,你们就会失去民心的支持。

当然,你们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凯旋而归。要部署好每一个行动的细节,要把退出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国有宪法,党有党章。要按宪法和党章来争取你们的权利。民主政治的建设,要靠一点一滴的积累。我们争取民主,我们的行为就要符合民主的规范。甘地说过:水晶一般的目的,要用水晶一般的手段来达到。

你们要大张旗鼓地号召市民坚持生产,坚守岗位,不要破坏公共秩序,动员公交职工把汽车开起来,社会生活正常运转起来。那些下令戒严的人就在全国人民面前输了理。现在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机会。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只有几个小时。你们抓住这个机会,拟定一个可操作的行动方案,然后凯旋归来,那么,这次学运,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杰作。

第二天,我又约见了广场上75所院校的学生代表。

再说一下我的那位泰山大人,六四后秋后算账,他差一点被清除出党,与他同命运的还有李锐、杜润生、于光远。

2010年,老人家以96岁高龄离世。我在海外不能回去奔丧,只能写一副挽联寄托哀思:

磊磊泰山石九十六年看尽东海日出百潮涌起;
沁沁半子心廿又一载望断西楼月圆千帆归来。

组织上(李老生前的工作单位中纪委)问家属:“李老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岳母说:“李老有一个心愿就是让小万回来。”于是中纪委办公厅正式给中办发文,提出此项要求。得到的答复是“有关部门”不同意。

TNND,“有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