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有别
文章来源: 裘教2007-06-30 10:00:05

东方文化重视群体,西方文化重视个人。重视群体的结果就是衍生出求同心理;重视个体的结果就是衍生出求异心理。求同者,偏向于大家的认同,求异者, 则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求同者,因为总想被别人认同,所以特别在乎别人的看法。总想知道别人到底是怎样看自己的。这样一来,看得见的面子就成了首要问题。至于自己的内心感受,却反倒变成了第二位的东西。诚如穿鞋,只要旁人觉得好看,自己的脚舒服不舒服就不去管它了。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求同心理就是这样转变成为面子问题的。若是将这种转变放大到国家的层面,其实效果也差不多。

既然面子看得见而里子摸不着,当然得把功夫都花在面子上。只要面子上好看,里子受委屈就是理所当然:一个乡政府的大楼可以建得富丽堂皇,至于乡民的苦难自然属于面子以外的东西;体育强国的标志就是金牌的数量,连银牌和铜牌都羞于见人,更别提普通老百姓连个能随便踢球的地方都没有的事实;大学要让它变得更大,至少在数量上要有可比性,至于质量上的好坏最好先别管它;社会乐于鼓吹见义勇为的勇士,至于勇士的死活自然不在考量的范围,只要你与手执利刃的歹徒赤手空拳地搏斗过,作为整体的舆论工具就会特有面子,至于义士的善后之事,就不再是众人的份内之事了。对待己方的战俘,也是如此,一心盼望着他们杀身成仁,以便让活着的人们得以分享烈士的荣耀。至于战俘及其家庭的艰难困苦,只有让他们自认倒霉了...... 

另外,对于求同者来说,他是既想被别人认同,又想认同别人。可要认同别人,就必须对别人的一切知道得尽量详细,以便品头论足,看看是否符合某个统一的大众标准。于是,越是涉及到别人的隐私,越是津津乐道。根本就谈不上对别人隐私权的尊重,反过来,自己的隐私也无法保护。

而且,注重群体的社会,都喜欢追求同一性,故此也热衷于设立一些统一的大众标准,比如树标兵,学先进之类。就连家庭这种极其个人的东西,也参加到社会化的评比中,非弄出个“五好家庭”之类的名目来。殊不知,这样做的结果是越学越假,把本份之内的应尽之责变成了社会化的表演,仿佛一个人无论在做什么,都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一样。比如,本来是个人就该做点好事,可非把你说成是学雷锋,这不是冤枉吗?雷锋又是学谁呢?没有雷锋之前难道都没有好人了?

西方文化,受基督教的影响,认为人生来有罪,也就是天生就是一个罪人(sinner),即便做点好事,也并不是为了显给别人看。要么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忏悔,要么是为了荣耀上帝。换句话说,行善也好,做好事也罢,不过是源于自己内心的诉求,而且只对上帝负责,与周围的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就拿捐献来说,普通人的捐献,完全是自发自愿,而且已经形成了一个例行的制度,也就是每年都捐,并不等到自然灾害来了才绢。并且,无论捐多捐少,捐赠者本人并不为人所知,更没有大红喜报广而告之。

况且,求异者,因为总想与众不同,所以别人做什么,与自己就不大相干。只要自己心里喜欢,又不犯法,定会尽力去做,不大顾得上别人会怎么说。于是,“It is none of your business.(不关你的事)就成为了口头禅;同时,对别人在做什么也会相对地漫不经心,不该问的尽量不问,常常说句:“It is none of my business."(与我无关)以示就此打住之意。 换句话说,就是相对尊重别人的隐私。其实,只有希望别人尊重自己的隐私的人,才会真正地尊重别人的隐私。当然,对隐私权的尊重,从制度的层面上来说,更加取决于立法。但无论如何立法,都必须要有群体从文化层面对立法的认同。

如此可见,求同者特别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一方面好攀比,一方面好面子,故所作之事,多是为了取悦别人,故此显得虚伪;求异者则以“我”为主,故此更加偏向我行我素,所作之事,无论对错,至少出于真诚。

总之,面子上的东西,其实与涂在脸上的胭脂差不多。看着红彤彤,只不过掩盖着病入膏肓的真容。如果肌体真的强健,那么,不施粉黛的脸面,才能透出真正的血色。